“哦,,規(guī)矩……”花小麥輕抬眼皮,,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又似笑非笑地掃了魏大廚和他身后那四個貨一眼,“那么,,我要是不答應呢?”
“你最好識相一點,得罪了我?guī)煾?,有你好受的!”又一個學徒跳了出來,,擼袖子張牙舞爪,,看樣子,是很打算在他師父面前好好露露臉,。
“滾回去,!”魏大廚回頭呵斥一聲,面色愈加難看了,。
說實話,,以這樣的方式尋一個姑娘的晦氣,他臉上也覺有點掛不住,,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事關(guān)今后的利益,他就決不能坐視不理,。
魏大廚的的確確在芙澤縣很有些聲名,,附近的十里八鄉(xiāng),但凡有點家底的人家,,遇上婚喪嫁娶,、紅事白事,都會特意將他請去后廚打理,,幾年下來,,收入頗豐——與此相比,春風樓每月那幾個工錢,,根本不值一提,。
花小麥今天憑著一道一品鍋,在宴席上搶足了他的風頭,,他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卻還能勉強壓抑住。然而,,當他憋了一肚子邪火去領(lǐng)工錢的時候,,卻又恰巧看見今日來吃席的一個村老,,正在跟李三嫂打聽今日席面是由誰掌勺。
那位村老問的,,自然是露天擺在前院中的那一桌“二等席”,。
李三嫂不知魏大廚就在門外,得意洋洋地堆起滿臉笑道:“不就是景泰和他媳婦的妹子嗎,?聽說剛來咱們村一兩個月呢,!初時聽說她來投奔,我心里還直犯嘀咕,,覺得泰和兄弟這一回可是要吃虧了,,卻不想,她竟有這么一手好本事,!若早知道是這樣,,我就該索性讓她把兩桌席面一并做了才對,不用給多少工錢,,做出來的菜,,不管色香味,卻都十分上得了臺面哪,!”
說著,,她就將聲音放低了點,嘰嘰咕咕道:“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請她來掌勺,,又實惠,又長臉,!”
正是這“又實惠,,又長臉”六個字,讓魏大廚心中產(chǎn)生了沉重的危機感,。他幾乎可以預見,,李三嫂的話,很快就會傳得滿村皆知,,指不定哪一天,,還會流到鄰村去。用不了多久,,他那賺了多年的油水,,或許就將全落入花小麥的腰包,豈能無動于衷,?,!
魏大廚也沒打算真把花小麥怎樣,只不過是仗著自己名頭響亮,,又有點后臺,,有恃無恐地將她擄了來,,想嚇唬她一下,。
他滿心以為,,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土丫頭,突然被人擄劫,,肯定會立刻給唬得魂魄離體,,他再從旁忽悠兩句,不怕她不服軟,??伤趺茨芟氲剑@花小麥由頭到尾,,始終一臉淡定,,倒顯得他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小麥姑娘,?!蔽捍髲N想了一下,臉上稍顯笑意,,放緩語調(diào)道,,“說起來,你還沒定親吧,?呵呵,,雖說這火刀村里都是自己人,沒有什么好避諱的,,但你一個沒出嫁的大姑娘,,成天拋頭露面在別人家的后廚出出入入,總是不大好,,萬一再遇上那起色膽包天的宵小之輩,,你哭都來不及!幫人做席面,,確實能掙些錢鈔,,但與姑娘家的名節(ji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這算是赤果果的威脅嗎?這魏胖子,,還真是無恥得可以,!
花小麥牙都要咬碎,在心里將魏大廚家祖宗八代問候了一個遍,,瞇眼冷笑道:“多謝您關(guān)懷,,不過這些事我自己心里有桿秤,,就不勞您操心了?!?p> 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你再考慮一下?!蔽捍髲N終于失去了耐性,,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帶著自己的四個跟班走了出去,,咣啷一聲,,門上再度落了鎖。
花小麥沖著他離開的方向啐了一口,,心中嘆息一聲,,抬起眼來打量四周。
這房子也不知是在村里的甚么地方,,既然是已被廢棄了的,,多半有些偏僻,外面一定少人經(jīng)過,,否則,,魏胖子也不會這樣大喇喇地扯了堵她嘴的布——這地方,只怕是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得見,。
她知道自己今天在李三哥家的宴席上是掙了不少臉面的,喬雄那么一鬧騰,,即便是從前不認識她的人,,在嘗了那一品鍋之后,或多或少都會對她留下些印象,,保不齊將來要宴客的時候,,真會想起她來也未可知。也正是因為這樣,,魏大廚才會將她擄了來,,盤算著將她唬住了,往后她就不敢再“搶”他的生意,。
其實剛才,,她完全可以在魏大廚面前虛以委蛇,假裝先答應下來,,陽奉陰違嘛,,誰不會?往后該接的活兒照樣接,,倘若被那胖子發(fā)現(xiàn)了,,再想辦法應對不遲——但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又沒招誰沒惹誰,各人憑本事罷了,,那魏大廚憑什么就能這樣威脅于她,?她料定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樣,現(xiàn)下將她困在這里,,也不過是想拖得她心中焦躁了,,逼她就范,,她就偏生不讓他得逞,!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這么久了還沒回家,,花二娘一定會很著急吧,?說不定,已經(jīng)拉上景泰和出來找她了……
想到自家二姐,,她心里就有點難過起來,,人也有些發(fā)呆,托了腮,,愣愣地望向窗外,。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天色暗下來了,,不過片刻功夫,,窗子外面便是一片墨黑。
這偏僻的地方聽不見家家戶戶的說話聲,,也聞不到飯菜香,,白日里陽光的溫暖漸漸散去,花小麥打了個噴嚏,,即使坐在厚厚的枯草上,,仍然無可避免地感覺越來越冷。
可千萬不能生病才行……她在心里暗暗地道,,魏大廚他們雖然沒有再回來,,但事情沒完,他肯定不會離開,,若自己今晚真要在這里過夜,,明天一早被魏大廚看見她病病怏怏的模樣,那可就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
花小麥一邊想著,眼皮子就有點打架,,腦袋靠在膝蓋上,,正要迷迷瞪瞪睡過去,,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呼喚。
“小麥,,花小麥……”聽上去有男有女,,花二娘的聲音也夾雜其中。
她一個激靈,,立刻跳了起來,,沖到窗邊大聲喊:“二姐,我在這里,!”
窗外,,明晃晃的幾個火把急速向她靠近。似乎有人取了斧頭一類的東西,,咣咣兩下把門鎖砸開了,,花二娘搶在最前頭沖了進來。
她身后跟著景泰和,、李三嫂,、兩三個年輕的幫工,還有……孟郁槐,?
他不是在縣城嗎,?怎么也跑來了?
“小妹,!”花二娘甫一沖進屋里,,立刻就將花小麥抱了個滿懷,聲音已是哽住了,,拉著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疊聲道,“你嚇死我了,,可嚇壞了我了,!怎么樣,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
不等花小麥回答,花二娘又一把死攥住了她的胳膊:“你說,,是不是那個魏大廚把你關(guān)在這兒,?他有沒有欺負你,???”
花小麥一時沒明白她所謂的“欺負”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花二娘便會錯了意,,捏著她的手腕咬牙切齒道:“瞧瞧這一道道的血痕,,那狗東西不得好死!老娘今天不宰了他就不姓花,!”
說著立刻就要沖出去,。
“二姐我沒事,這些傷是被草給劃的,?!被ㄐ←溭s緊使勁拉住了她,轉(zhuǎn)過頭去看向景泰和,,“姐夫,,你們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咳,,還能怎么樣,,到處找唄!”景泰和苦笑著搖搖頭,,“下午我已經(jīng)去了縣城一趟,到了春風樓一問,,才知道那魏大廚根本沒回去,。我心里著急,又沒了辦法,,只得跑去連順鏢局找郁槐哥幫忙,,這也是剛剛才回到村里哪?!?p> “那你們知道,,魏胖子現(xiàn)在在哪兒嗎?”花小麥輕輕拍著花二娘的背,,又問道,。
“魏胖子?你是說魏大廚,?”景泰和撓了撓后腦勺,,“我們只顧著找你了,這還真不是太清楚,,不過聽說,,有個跟著他的學徒就是咱們村里的人,家里在村子東邊開著一間酒坊,?!?p> 花小麥沒工夫去打聽他們怎么知道自己是被魏大廚給擄了,一聽到那胖子的下落,,眼睛里立刻噴出火來,,將花二娘往景泰和懷里一塞,,拔腳擠開眾人就往外跑。
眾人皆是一驚,,連一直沒開腔的孟郁槐也叫了一聲:“花小麥,!”迅速跟了上來。
花小麥心里憋著一股氣,,聽見孟郁槐的腳步聲就在耳邊,,知道他腳程快,還以為他是要阻止自己,,更是沒了命地朝前沖,。但不多時她就發(fā)現(xiàn),那人似乎只是緊緊跟在身后,,并沒有要將她捉回去的意思,,心中稍稍放下來一點,腳下卻仍是絲毫不停,。
酒坊,、酒坊……她對火刀村里的路本不大熟,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撞,,孟郁槐又不出聲提醒她,,花了老大功夫,鼻子里才聞到一股酒香味,。
她順著那股味道跑到一個小院邊,,定睛朝里一望——
那魏胖子果然在這里,正并著他那幾個學徒,,在院子里喝小酒,!
花小麥氣得心肝脾肺腎俱裂,左右張望一番,,看見靠門的墻根那里擺著慢慢幾大筐紅褐色的酒渣,,眼睛一瞇,動作飛快地拎起一筐,,三兩步撲到魏大廚面前,,拼盡全力嘩啦一聲,將酒渣兜頭全倒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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