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京城要比丹年記憶中從京城來沈家莊快的多,當(dāng)年的沈鈺和她都大了,行進速度也快的多,。
沈立言又雇了輛馬車,讓老王駕著馬車載著行李,,慧娘和丹年沈鈺坐在沈立言駕的馬車里。
陽春三月,,一路上桃紅柳綠,,草長鶯飛,一家人心思沉重,,沒空去欣賞這些,。
丹年一想起沈立言要去戰(zhàn)場就心驚肉跳,聽逃難的難民描述,,邊境上的勒斥人類似于她所在世界的蒙古人,,是個騎在馬背上的民族,生下來就是優(yōu)秀的戰(zhàn)士,。
相比起邊境游牧民族勒斥,,大昭國就顯得過于安逸了,重文輕武的風(fēng)氣歷來有之,至少以丹年在這生活了十幾年的經(jīng)歷來看,,哪家的小子要是喜歡舞槍弄棒想當(dāng)兵的,,絕對是被家長一頓好打。但凡有點余錢的人家,,都要想辦法送孩子進學(xué)堂,想讓孩子考個功名爭個前程,。
“娘,,爹爹的老師來頭很大嗎?”丹年想起了那個手諭中提到了沈立言的師傅,。
“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爹爹是庶出的孩子,不受待見,。在你爹十五歲的時候,,你們的親奶奶就走了,家里人又不重視他,,他就一個人跑到了邊境,,認識了邊境巡防總兵李通,拜李通為師后師父帶著他在軍隊里住了幾年,,教他習(xí)武,,教他打仗。后來,,公公要他回來,,他就回來了。
沒過多久,,李師父就被人舉報說是擁兵自重,,通敵叛國,滿門男丁抄斬,,女人都被發(fā)賣成官奴了,。”慧娘嘆了口氣,,這幾天來她消瘦了一圈,。
丹年也有些黯然,李通師父未必真的是擁兵自重,,通敵叛國,,古往今來能征善戰(zhàn)的大將往往都不得善終,朝廷對他們防備遠遠大于信任,。
“這位李通師父我聽山長們提起過,,號稱是大昭第一猛將。曾帶兵直打到勒斥人的王庭,打的勒斥人二十年緩不過氣來,,只可惜……”沈鈺想起來,,搖頭嘆息道。
丹年大概能想明白怎么回事,,李通聲望越高,,對皇帝的威脅越大,勒斥人已經(jīng)被打的元氣大傷,,再也無法跟大昭相抗,,狡兔死走狗烹,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
聽沈鈺的意思,,現(xiàn)在勒斥人卷土重來,朝廷這些年來重文輕武,,幾乎無可用之將,,要不然也不會把沈立言從小山村里給叫出來。
只是,,如果沈立言帶兵打了敗仗,,難免會被朝廷當(dāng)做戰(zhàn)事失利的替罪羊,如果沈立言帶兵打贏了,,未必不會是下一個李通,,一時間,丹年心亂如麻,。
行駛了幾天,,路上看到的難民逐漸多了起來。中午的時候到官道旁的一個路邊茶攤吃中飯,,一家人和老王就著茶水吃些帶著的干餅子,。
聽茶攤老板說,以前他婆娘會做些面條和饅頭,,但最近流民越來越多,,趕也趕不走,怕被人哄搶,,也就不再做了,,還把自己兒子和幾個侄子叫來鎮(zhèn)場子,怕難民鬧事,。
丹年看著茶攤周圍三三兩兩衣衫襤褸的逃難的人,,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她手里的大餅子,她也吃不下去了,。沈鈺勸她吃完,,吃飽了才有力氣上路,,丹年搖搖頭,隨手把餅子遞給了一個臟乎乎的小難民,,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樣子,,看不出來是男孩還是女孩。
小難民一把奪過餅子就往嘴里塞,,一邊警惕的看著周圍的其他難民,,噎的直翻白眼還是不停的往嘴里塞。
丹年怕他噎壞了,,想把桌上她喝剩的茶水給這小孩,,未料還沒遞給小孩,茶鋪老板就不樂意了,,高聲叫道:“這位小姐,你給他用我們的杯子,,客人們嫌臟不來喝茶怎么辦,?”
丹年一聽,只得作罷,。沈立言安慰她道:“這附近有茶攤,,肯定就有井,他們會有地方喝水的,?!?p> 臨上馬車時,幾個十來歲的難民緊跟著丹年,,兇悍的眼神讓丹年驚駭不已,。沈立言和老王拿著木棍上前呵斥了幾句,幾個半大孩子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茶鋪老板叫過兒子來護在馬車周圍護送沈立言他們上了馬車,,老板兒子對丹年搖頭嘆息道:“小姑娘,你是發(fā)好心給了那小孩一個餅子,,可你能給這群人天天發(fā)餅子嗎,?人要是餓狠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來的,!”
路上慧娘千叮嚀萬囑咐,,丹年保證再也不隨便給難民食物了,以免惹禍上身,。
越接近京城,,難民反而越少。丹年有些疑惑,,京城地處北方,,這些難民都逃到南方的鄉(xiāng)村了,,在繁華的京城討口飯吃不是更容易嗎?
沈立言聽的丹年的話,,嘆道:“定是京城的官吏怕這些難民被皇上看到,,降罪于他們,不讓這些難民進城,!”
丹年聯(lián)想起前世世界上的城管,,也大概能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只可憐了這些在邊境上的百姓,,遭外族侵略失去了家園,,還要被驅(qū)趕到鄉(xiāng)村。
到了京城門口,,已經(jīng)是薄暮時分,,大伯一家的管家老鄭帶著兩個小廝在京城門口迎接了。時隔十幾年,,老鄭還記得沈立言和慧娘的長相,,端詳了幾眼,便恭敬的上前來給二老爺,,二太太和少爺小姐請安,。
這幾年他們家和大伯一家也不是沒有聯(lián)系,一年也通過兩三封信,,兄友弟恭的樣子該做還是要做的,。
沈家大伯沈立非在太后的弟弟雍國公白大人的舉薦下進了內(nèi)閣,專門負責(zé)科考,,已然是身居高位,。
丹年看老鄭的舉止,恭謙有禮,,一言一行甚至是眼神都讓人挑不出個錯來,,也難怪能當(dāng)上沈府的管事,看來肯定是頗有幾分本事的,。
老王放心不下家里,,沈立言就讓他回去了,說等這邊安頓好了就著手處理家里的事,。
沈立言想先回原來住的院子,,老鄭恭謙的說那處院子已經(jīng)破敗不堪了,夫人另外給了一座院子,。吩咐了小廝接了馬車來趕,,帶著他們到了一處三進的小院子。
丹年一看到這處宅子就喜歡上了,,雖然院子小了些,,可院子里的花園侍弄的不錯,,還有紫藤架和葡萄架,三進的院子足夠他們一家住了,。
房間里桌椅床鋪用品一應(yīng)俱全,,看來是精心布置過的。老鄭領(lǐng)著他們看了一遍房子,,小心賠笑道:“二爺二奶奶看看還有什么不滿意的,?要是缺了什么,您跟奴才說聲就成,?!?p> 頓了頓又說道,“大爺吩咐等二爺走了,,就讓小的和小的婆娘就搬來住在院子門口的門房里,,要是二爺不嫌棄,我們兩口子就給二奶奶和少爺小姐看個門兒,?!?p> 沈立言見大哥一家殷勤到了這份上,也不便推辭,,原來的房子十幾年沒住人,就算修葺,,也要花費不少時間,。自己馬上就要去兵部報道,也沒時間照顧慧娘,,沈鈺和丹年了,。既然這里大哥都準(zhǔn)備好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丹年注意到,,這老鄭說話,明明是恭謙的語氣,,可卻偏偏聽起來有那么股敷衍應(yīng)付的味道,。等她注意去打量老鄭的時候,老鄭卻又把頭埋的低低的,,一副聽候吩咐的奴才樣子,。
沈鈺指揮著小廝把他帶來的書從馬車上抬到房間里,沈鈺的房間連著書房,,筆墨紙硯和一些常見的名家名作都準(zhǔn)備齊了,,沈鈺很是滿意。
丹年的房間簡單了許多,,但需要的東西也都一應(yīng)俱全,。
老鄭賠笑說天色晚了,,府里事多,大爺和夫人抽不出空來看他們,,等到明天一早,,就接了他們進府,一家人好好見個面,,帶著小廝先回去了,。
灶房里有米有肉有柴,慧娘生火做了飯,,一家四口就著小油燈吃上了這幾天來的第一頓熱飯,。
丹年讓沈鈺給她提了幾桶水進灶房,燒熱了再幫她倒到房間里的大浴盆里,,好好洗了個澡,,趕路趕的太急,幾天都沒洗過身上了,,丹年覺得自己都快要發(fā)臭了,。
臨睡前,慧娘試探著問了沈立言,,“相公,,大哥一家是什么意思?說是歡迎我們,,怎么只派了個管事來接我們,?”
沈立言翻了個身,“大哥的意思是說他雖然歡迎我們,,可我還是庶子,,嫡庶有別,讓我懂得這個規(guī)矩,!”
慧娘氣結(jié),,“沈立非一家沒一個好東西,先前推你去頂替他丁憂,,說不定這次你去邊關(guān)打仗,,也是他舉薦的!”
沈立言雙眼在黑暗中發(fā)亮,,“我推斷,,大哥舉薦的可能性很大。知道我?guī)煆睦钔ǖ娜瞬欢?,他在朝中身居高位,,卻沒有過硬的后臺,唯一靠的住的,,就是他母親和白家二房有親戚,。如果我旗開得勝,,救國家于水火,沈家就是大功臣,。如果我戰(zhàn)死沙場,,沈家就出了一個英烈……”
未等沈立言說完,慧娘就流著眼淚捂住了他的嘴,,“你亂說什么,,平白的惹晦氣!你還沒看到阿鈺中狀元,,還沒送丹年出嫁……”說著,,慧娘已經(jīng)是不可抑制的抽泣起來。
沈立言伸手攬慧娘入懷,,“我不會犯和老師一樣的錯誤,,老師當(dāng)年太過于忠心太過于相信皇帝和朝廷,為了你們,,我也要活著回來,。”
“對,,一定要活著回來,,就算當(dāng)逃兵,我們娘仨也跟著你逃的遠遠的,?!被勰锬税蜒蹨I。
沈立言哭笑不得,,“娘子,哪有勸自家男人當(dāng)逃兵的,?為夫好歹有些身手,,自保是沒問題的?!?p> 慧娘反駁,,“那不可一定,戰(zhàn)場那么多人那么多刀箭,,又沒長眼睛,,你遇到危險你就趕緊跑!”
“行行行,,快睡吧,,明天還要去拜見老夫人?!鄙蛄⒀院宓?。
慧娘這才放心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