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歌看著美可,，眼神有些意外。
她從美可的語氣中聽到了對萊科的尊敬,，這是美可從未表現(xiàn)過的,。往常談到萊科,，美可言語間的感覺更貼近市井閑聊時對傳奇人物的評價——“這人真牛真厲害”,。
說白了,，是一種因為沒見過真人,，但由于對方事跡真實且太過驚人,，所產(chǎn)生的“佩服”,。
尊敬這種態(tài)度其實沒有那么容易產(chǎn)生,，人大多是自傲的。除非,，你能體會到這個人的所作所為有多么了不起,，而這又分為了兩種不同的情況：
一是，你和對方在做,、或是想做同樣的事情,，你沒有做到但對方做到了，且對方的成果讓你心服口服,。
這種情況下,，即便你從未見過對方，所產(chǎn)生的敬意也不會有絲毫折扣,。因為你也是做這件事情的人,，能體會到過程的艱辛、成果的不易,。
二是,，你從對方的作為里獲得了切實的好處。
帝國一半以上的人就是這第二種情況,。
一般來說,，相較于前者,，后者在感情上會略淡一點,。畢竟你不認(rèn)識對方，雖然得了實際上的好處,，但要理解這其中的來之不易卻并不簡單,。
談起對方，你更多的會是佩服和喜愛,，類似于對故事書當(dāng)中的人物那樣,。
但如果你看到了對方努力的過程，情況就又會反轉(zhuǎn),。
當(dāng)你能夠理解你獲得的好處來之不易,，并且這個好處是對方嘔心瀝血的成果時，你會愈加尊敬對方,。若是你和他有現(xiàn)實上的接觸,，尊敬的態(tài)度通常會逐漸過渡為敬愛。
帝都的人,，對萊科便是這種感情,。
按理來說這樣的感情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美可身上。流歌知道,，美可和安雖然也是帝國出身,，但她們的家鄉(xiāng)離帝都很遠,。如果不是帝國領(lǐng)土經(jīng)歷過擴張，那美可的家鄉(xiāng)差不多是在邊境,。
要說美可佩服和喜愛萊科,，那流歌能夠理解，美可過去表現(xiàn)出的態(tài)度也是如此,。但現(xiàn)在流歌從美可言語中感覺到的卻與帝都的居民十分相似,。
流歌沒想明白，干脆問：“那位大人,？”
“就是攝政王萊科大人……”美可反映了一會才明白流歌真正問的是什么,，“對了，沒有跟你們提起過呢,?！?p> “什么？”
美可有些尷尬地?fù)现亲?，說：“我以前見過萊科大人來著,。”
“……??？”流歌的眼睛不自覺睜大。
美可竟然見過萊科,？,？
“為什么你以前從來沒提過？,！”流歌的嗓音不受控制地大了些,。
這幾乎是可以完全打散雷翁哈特兄妹二人期待的事，美可只要開口,，就能坐實安和萊科是兩個不同的人,。
“原因很復(fù)雜……我慢慢跟你說吧?！泵揽沙聊艘粫?，才有些低落地說道，“認(rèn)識萊科大人的契機,，對我,、對安來說，一點都不值得高興,?！?p>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帝國的舊地圖上屬于邊境區(qū)域？”
“嗯,?！?p> “那你還記得安對我們說過的，赫托先生是怎么和萊科大人結(jié)識的嗎,？”
流歌猛地回想起安說過的話,，聽懂了美可所說的這個契機是什么。
——戰(zhàn)爭,。
以此流歌也想通了美可說見萊科的契機不值得高興的原因,，她沉默下來。
“沒錯,，是戰(zhàn)爭,，可惡的戰(zhàn)爭?！?p> 美可繼續(xù)敘說著,，她的情緒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你可能也能想到,，國與國之間，邊境地區(qū)總是最容易起沖突的地方,。統(tǒng)一戰(zhàn)爭前,，這種沖突尤為嚴(yán)重。我出生那會兒,，情況正是激烈的時候,，有能力搬家的人基本已經(jīng)離開了村子，沒能力和不愿意離開的人,，最熟練的事情有兩件：躲藏和建造,?！?p> “沒辦法,，如果你不熟練，那很容易就會……”美可攤開手,，耷了耷肩,。
流歌抿起嘴唇。
“……別這樣,，我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讓你可憐我,。”美可笑著摸了摸流歌的臉頰,，“聽上去嚴(yán)重,，但其實還好。因為擅長躲藏和重建，村子里的生活相比其他狀況類似的地方來說還算不錯,，不然我爸媽哪有心思生下安,。”
“安出生的時候,，我們一家可高興了,，又正好那段日子比較安穩(wěn)，我們做了頓以那會兒的水準(zhǔn)來說非常豐盛的晚餐,?？上菚r我還能吃，安就沒辦法了,?！泵揽晌恍Α?p> 笑著笑著,，美可的表情慢慢收斂：“可能就是因為營養(yǎng)不足吧,，安小的時候表現(xiàn)的有些木訥，四歲了還不會說話,。其他方面倒都正常,，身體素質(zhì)甚至比同歲的孩子要好。村里的人,，包括爸媽,，只是簡單以為安是天生啞巴?！?p> “如果不是偶然一次聽到他小聲叫我姐姐,，我估計也會這么認(rèn)為?！泵揽煽嘈?，接著又有些感嘆和自豪，“那時誰能想到他能長成今天這么出色的樣子,?！?p> 美可的敘述停了下來，流歌也沒有打擾她,。
過了一會兒,，美可起身坐在沙發(fā)上，摟住了流歌,。
做完這些,，她繼續(xù)說：“統(tǒng)一戰(zhàn)爭發(fā)生的前夕，也就是我十一歲那年,，情況變得比以前更嚴(yán)重了,。邊境發(fā)生沖突的頻率越來越高,，有幾次村子里的人都沒有全部躲起來，就有人沖了進來,。沒來得及躲起來的人,，結(jié)果不用多說……”
“我被嚇到了，安也埋頭不肯抬起來,，父母一個勁地安慰我們,。但話說得再好，日子變得越來越差才是真的,。村子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甚至有人說，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別國的人害死,，也會被帝國這邊派去當(dāng)炮灰?！?p> “又有人開始離開村子了,。一部分的人往內(nèi)地跑，一部分朝著其他國家跑,。就算后來知道那段時間內(nèi)地的情況不比邊境好,，但那會兒大家的認(rèn)知是，沒什么地方會比邊境更糟糕的了,?！?p> “留下的人則認(rèn)為，畢竟還是村子里更熟悉,，這么多年下來,，只要手腳靈快點就不會出現(xiàn)太大問題。我們一家也是這種想法,?！?p> 美可頭埋在流歌肩膀上，眼神陰暗的說：“但是有人把我們當(dāng)成了投名狀——為了能別他國立足,?！?p> 流歌身子一顫，她急忙反抱住美可,。
過了很長時間,，體溫的傳遞讓美可的臉色終于轉(zhuǎn)好。
“家里只剩下我和安……”
“別說了,！”流歌打斷道。
“沒關(guān)系,，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
“別說了,，美可。”流歌再次打斷,，她抱美可更緊了些,。
“真沒事的，流歌,。謝謝你,。”美可拍了拍流歌的后背,，“我早就走出來了,，不然也建不起演劇團啊?！?p> 美可說了許久,，流歌才松手。離開擁抱,，美可轉(zhuǎn)而摟住流歌的肩膀,。
她繼續(xù)說：“我和安是被帶兵趕到的萊科大人救下的，那會安已經(jīng)暈了過去,，我抱著他,，跑得體力也耗盡了?！?p> “萊科大人把在村子作亂的人全部處置,，安葬了不幸的村民，活下來的人都非常非常感謝他,?！?p> “抱著安，坐在爸媽的墓前發(fā)呆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了萊科大人獨自站在村民的墓地邊流淚,，說自己來晚了。那時我就覺得這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人,，好了不起?。 泵揽蓭еc哭腔,，同時又在笑,，言語中充斥著對萊科的尊敬。
“萊科大人很快發(fā)現(xiàn)了我們,，了解過情況后把我們帶在身邊照顧了大概半個多月,。把村子里的人安頓好之后，他又帶著人跑去了邊境外,?！?p> “又過了十多天,，他綁著一個人回來跪在墓地邊。我看那人只是眼熟,，后來才知道為什么我們躲藏的地方會被人知道,。”
“萊科大人沒有讓村民動手,，親手解決了這個人,。剛對我和安打了聲招呼，就有人跑到他面前說了什么,，然后他又跑去了別的地方,。”
“村子里所有人都認(rèn)為,，他是去拯救其他人了,。”
美可的情緒好了許多,。
“再后來,，日子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好，村子里人也多了起來,，很多人都回來了,。伙食變好之后,，安的表現(xiàn)也越來越靈光,。不過他受到刺激，記不清爸媽的事情了,，我也怕他再發(fā)生意外,，從沒告訴他真相?！?p> 美可嘆了口氣,，她注意到流歌低落的神色，又連忙笑了幾聲：
“你知道嗎,，因為萊科大人對我們那半個月時間的照顧,，很多人都跑到村子來看我們，包括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后來那些人的行為越來越過分,，我被煩的不行了，就跑出了村子,?！?p> “安只知道我很受歡迎，護我護得緊,，但他不知道,，漸漸長大的他其實更吸引那些人,，村子里知道萊科大人長相的差點把門檻都給踩爛,，一個勁上門推銷自己家姑娘,。”
“在我發(fā)現(xiàn)他和萊科大人長得越來越像之后,，就趕緊也把他拉進了演劇團,。”
“之所以不提認(rèn)識萊科大人的事情,，就是為了減少這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