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角門,,繞出后院,,已經(jīng)換了一身公子哥打扮的華裳終于松了口氣,,搖著衣袖納涼,。
方才從連珠緋荷她們面前過去的時候,,她的一顆心差點沒蹦出來,,深怕一個不小心就功虧一簣,。還好當時替二姐抄的佛經(jīng)起了作用,,一路保佑她平安出府不說,,還保佑的華府后門一片寂靜,,越發(fā)給了她逃跑的機會。
悄然抬頭看了看兩邊街道,,昨兒聽得思聰說,,搶親的三家全都住在了南街的同福客棧,,北街倒是不見動靜,。
有了這個念頭,華裳也不做耽擱,,掂量著手中銀兩,,明麗的雙眸在后墻夾道里輪回波轉(zhuǎn),偏過頭邪魅一笑,到底還是按照計劃里說的,,徒步往北街花柳巷后宅的清流館走去,。
清流館從門面上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清油門上一對綠銅門環(huán)已經(jīng)微現(xiàn)斑駁,,也不知是客人太多還是人煙稀少所致。
清油門外,,抱臂坐著的垂髫小童正躲在陰影底下打瞌睡,,華裳本欲自行進去,邁了一只步子又覺不妥,,只好收回來,,踢了踢小童的腿肚子問:“喂,里面可有人在,?”
小童似是睡到了香甜處,,華裳踢得那一下力道極輕,只惹得他躲了一躲,,仍是吸喇一下口水,,沉沉睡著。
華裳不覺好笑出聲,,干脆蹲下身,,揪著他的耳朵喝問一句:“里面可有人在?”
她手上用了七分力氣,,小童又是個細皮嫩肉的,,當即醒來前后甩了一下耳朵,如同噩夢一般的啊了一聲,,亂跳幾下,。扭身看見華裳,才拍著褲子爬起來問:“你是誰……誰???”
華裳起身拍了拍手,看著那小童子只管叉腰說道:“小爺送上門的生意,,你這個接應(yīng)就是這么個態(tài)度,?”
小童撓了撓頭,似乎還有些不解,,待到看她把銀子都拿在手里晃著了,,才拍了光亮的腦門,也不管華裳如何,,推門就往里跑:“干爹,,干爹,,有人來了,有人來了,?!?p> 華裳在他身后笑個不住,冷眼瞅著頭頂懸著的藍底灑進的匾額上清秀有余的清流館三字,,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
這個地方她只在華衣口中無意聽過兩次,古往今來狎妓之風一直屢禁不改,,待到天禧年間,,富貴人家更興起一種取鬧之法,把好好地男兒剃了胡須刮了面,,養(yǎng)在身邊權(quán)當女子恣意取樂,。而這間外觀有些落魄的清流館,便是在天禧初年風頭最健的時候,,順應(yīng)需求建立起來的男子青樓,。
猶記得當年華衣被人哄騙至此灌了兩口酒之后,回家發(fā)的那通脾氣,。全府上下除了老爹和陳伯,,大抵被他罵了個遍,更有那些小廝里頭俊俏一些的,,無辜被尋了緣由吃了好一頓打,。華裳那時還不明白,只扯著他的袖子火上澆油的問,,好端端的誰惹了你,?
華衣當時怎么說的?華裳轉(zhuǎn)著銀子想,,若是沒記錯的話,,他當時說的是,,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呵呵,,真是一句難聽至極的話,。
而今……低頭看著方才跑進去的小童遞回來的綠頭牌子,華裳一面在手中來回掂量,,一面忍不住的譏笑,,而今怕是再沒有人會想的到,竟有女子也下賤到愿意登臨清流館,,求個滴水姻緣,。
清流館的館主迎出來的時候,,華裳還多少有點不敢相信,那是個極為秀美的男子,,墨發(fā)披肩,,素顏如玉,與她印象中猥瑣的青樓相公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來人似乎也猜到了華裳的心思,,用著不符合身形的方式,屈身唱了個諾道:“公子請,?!?p> 華裳登時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幸而他言辭甚少,,只說了這一句就不在往下說,,徑自帶著華裳進去。
大概是風行日下,,院子里幾個廂房廊下青苔遍地,,綠草叢生,除卻雕梁畫棟的幾處亭臺,,偏僻處的數(shù)朵美人蕉,,和三兩竹枝,數(shù)年前的風光早已尋覓不到分毫,。
又往里走了幾步,,不待華裳開口,那個館主就伸手指了最里頭僻靜的一間屋子道:“小姐進了那間即可,?!?p> 他的聲音不卑不亢,不喜不驚,,反倒讓初時有些不好意思的華裳多了一點好奇,,停住腳步,半側(cè)身笑問:“還不知館主怎么稱呼,?”
她本就是芳華正茂的嬌媚女子,,現(xiàn)在做了男兒打扮,舉止言談到底比那些充當女兒的男子要俊美許多,。館主被她這么一問,,也多了一些不好意思,拱拱手胡亂說了一句:“譚清方便是,?!?p> 華裳驚呼了一聲,又似不妥,,只得訕笑著告聲叨擾,,往他指的方向而去,,心里卻不無想法。
譚清方,,眾所周知的前朝魏武帝一脈的忠臣方璇的關(guān)門弟子,,想不到失蹤那么多年,今時今日竟在這里囫圇相見,,真可嘆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感慨之余,華裳不免多些同情,,回身又看了一眼,,清瘦蕭索的身影還立在庭中,見她回眸,,不免下意識的微微報以輕笑,,似媚似惑,似真非真,,直看得人心思萌動欲罷不能,。
華裳愣了一愣,也該是巧,,像是剎那被人打通心魂,,當即想也不想的返回身走到譚清方身側(cè),趁著他還在困惑,,兀自伸出手牽住他的衣袖,,朱唇微啟:“我叫華裳,你能陪我一夜嗎,?”
譚清方當下措手不及,,呆呆的看著她,隔了良久,,才點點頭,。
因是白日里逃出來,縱使圣人有云晝不宣淫,,華裳仍是不管不顧的破了這個戒,。
說是破,也不過是半解,。她不過是想做個樣子給外人看看,,等到明日大張旗鼓的出了清流館的門,舉國上下但凡再有相信她清白的人,,她鐵定二話不說就嫁過去。
唇瓣映紅,,星眸微張,,華裳不由得為自己的主意叫好,。
抬眉看了窗外,那個譚清方說是換身衣衫再來,,眼下都過了一個時辰,,怎么還不見人影?
些微的不安涌上心田,,華裳坐不住的起身,,正待走出去看看,忽聽簾外吱呀一聲門響,,似是有人進來,,慌得她只得返身回去,照舊端坐如常,。
青蓮作底,,紫蘇映襯,衣袂翩飛的男子只踏進了半個身子,,就叫華裳哽噎當場,,再無半點聲響。
“公子安好,?”樓刃瓷低低的笑出聲,,雖然來時已經(jīng)預(yù)想過她的反應(yīng),然而都不及此刻她的呆板僵滯來得有趣,。
華裳瞪著一雙剪水雙瞳,,怕到極點也只強裝出蠻橫的模樣問出一句:“樓管家?你怎么會在這里,?”
樓刃瓷撫額笑了笑,,又邁前一步,才回說:“難得聽聞公子愿意出來散心,,樓某不才,,愿意陪公子一敘,聊以解乏,?!?p> “解乏?”
無聲打個寒戰(zhàn),,華裳頓覺直冒冷汗,,這個樓管家也未免太過神通廣大,她前腳進了門,,他后腳就跟了來,。
譚清方呢?那個本該作陪的譚清方哪兒去了,?怎么好好的就換人了,?
起身正要掀簾而出,,無奈樓刃瓷快了一步,輕佻的抬手架在門框上攔住她的去路,,笑得歡快:“小公子,,怎么才來一會兒就要走,難道是樓某招待不周,?”
不周才怪,!華裳沒好氣的白他一眼,竹木紙扇在他胸前點了點,,語氣不耐:“好狗不擋道,,爺今天突然沒興致了,下回再說,?!?p> “下回?”樓刃瓷低聲笑了笑,,眉目中卻一片澄清隱約含著冷光,,道,“小公子怕是要失望了,,這個地方樓某只打算來一次,,下回小公子可就找不到樓某了?!?p> 找不到更好,!華裳幾乎要脫口而出,幸而明智止住,,想著樓刃瓷一口一聲小公子,,分明是不愿她在此暴露了身份。眉眼彎了彎,,華裳似笑非笑的打量著樓刃瓷笑面之下掩蓋的正經(jīng),,他越是謹慎,她越是想得寸進尺,。
扇子一收,,華裳也學著他的樣子,下巴微揚,,細眸盈盈透著水光,,分明是勾引人的姿態(tài)。
樓刃瓷戲謔的笑就在她解發(fā)的動作里一點一點沉寂下去,,終至覆滅,,只余怒火。
偏偏華裳玩的開心,散了頭發(fā)不說,,還要去寬衣解帶,,一點櫻唇只管口不饒人:“樓公子,,不是說陪華某解乏的嗎,?怎么,反悔了,?”
樓刃瓷哼了一聲,,揚著嘴角瞪她:“小公子盡管忙活你的,樓某自然有替公子解乏的法子,?!?p> 臭流氓!華裳咬牙暗罵一句,,手上動作雖不懈怠,,然而終歸心怯,緩了一緩,,松了領(lǐng)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才故作鎮(zhèn)定的笑道:“那怎么行?這些事自是要二人齊心合力才有意趣,,樓公子不妨現(xiàn)在就寬衣吧,,省的我等的心急?!?p> “可不是心急,!”
砰然一聲巨響。
華裳還在琢磨下一步如何調(diào)戲的更徹底,,讓眼前的狐貍無處遁形,,哪知晴天霹靂般蹦出的意外,差點沒讓正說話的她咬到舌頭,。
便是氣頭上的樓刃瓷都被嚇得一個皺眉,,冷冷盯著門邊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