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煌扣緊了手指,未去思量馮德祿的問題,只緊緊看著那個女子到底想玩什么把戲,。
五彩的繡球上下顛了一顛,,華裳嬉笑自若,半回了眸看向身后驚訝的目光,,揚聲喚了一句:“思聰思惠,,還不出來?”
“是,,小姐,。”
眾人的目光紛紛被吸引過去,就見思聰思惠如同變戲法一般,,也從袖子里撈出兩個繡球來,,捧在手中笑而不語。
雪嬌雪雁的面容霎時僵硬起來,,里里外外服侍華夫人這么多天,,竟然不知道她何時準備了這一手。困頓的眼神交織成線,,繚亂的看向她們主仆,。
華裳眼看著就要好戲開場,忍不住露了三分得意,,七分歡愉,,將手中的繡球高高拋起,看它緩緩掉落在裙裾邊沿,,才朱唇慢啟:“諸位想必都知道,,我華夫人是克死了三任……哦,不,,確切的說,,是兩任未婚夫的人。第三任未婚夫命大,,僥幸活下來了,。不過,上回我們?nèi)A家出了不少事故,,倒把我與應小將軍的婚約給耽誤了,。眼下這繡球里,只有一個里面是藏了我的生辰八字的,,但凡接到的人,,不論貧富貴賤,老弱病殘,,我華裳都將應約而嫁,!”
字字如珠璣,嘩然擲落一地,。
樓上樓下,,凡是耳聞目睹她此番言論的,皆是呆若木雞,。
大堂內(nèi)外,,原本喧嘩的世界,像是驟然窒息一般,,再無半點聲音,。
坐著的,,站著的,側臥著的,,無一不是愣在她的話音里,。不論貧富貴賤老弱病殘,華四小姐當真都嫁,?
不敢置信的目光絲絲縷縷圍繞過來,,華裳輕巧的顛起繡球,仍在手中翻飛,,笑著再次宣誓:“可有人敢接,?不論貧富貴賤,老弱病殘,!”
一言擊醒夢中人,,平靜的大堂瞬間再起波瀾。
隨從應扶唐過來的侍衛(wèi),,均是傻愣著看向方才還一動不動,,此刻卻拼盡全力要爬上樓的老老少少。
冷眼睨著自己發(fā)話之后引起的狂潮,,華裳掩口輕笑,對著思聰思惠使了個眼色,,三人齊齊將五只繡球扔去了樓下蜂擁的人群里,。
幾乎是同時,數(shù)道身影追隨著繡球而去,。
有自上而下的,,也有自下而上的,更有從不知名角落里竄出來的,,所有的目標都是那些漫天飛舞的繡球,。
華裳拍著手笑不自持,一會兒跑到這邊,,叫著那兒有一個,;一會兒退到那邊,直呼這兒沒人搶,。
大堂里,,剎那亂成了一鍋粥。
唐明煌緊握著雙拳,,掌心磨蹭著拇指上的玉石戒指,,欲在微亂的心神里,牽出一抹頭緒,。
一側,,坐立不住的樓南與站著翹首的樓刃瓷怕是都做如此想法,,視線不住探向外邊。
跟著來的家丁都下去搶繡球了,,原本這里頭是沒他們什么事,,可是這義妹一結拜,不搶也得搶,,總不能以后再找個義妹結拜成婚吧,?
幸而會功夫的大有人在,繡球顛來倒去,,也不過是在幾批人手里輪流轉(zhuǎn)著,。
樓刃瓷半開了扇子,露出點點微光,,眼角不經(jīng)意就看到了一個輾轉(zhuǎn)騰挪的矯健身影,。
應扶唐!
余光再斜視了一些角度,,看著面色不虞的錦衣公子,,被扇子遮掩住的笑容慢慢擴散開來。呵呵,,他就知道這場結拜大戲定然缺不了幾個主角,。皇宮,,樓府,,應扶唐,四小姐你這唯恐天下不亂的計謀使得可真是時候,。
挑撥離間嗎,?亦或是,分清敵我,?
不予置評的搖搖頭,,他的目光順著那個跑動不停的身影轉(zhuǎn)動一周,直到……看見那個搖搖欲墜的簪子,。
剛才華四小姐是說,,只要找到藏在繡球里的字條,她就毫無怨言的嫁給那個人是不是,?
寒厲的精光一閃而過,,樓刃瓷毫不猶豫的大步邁出去,馮德祿看他身手敏捷,,吃了一驚,,慌忙搗醒沉思的唐明煌。
主仆二人齊齊看著他往華四小姐的方向奔去,。
暗叫一聲不好,,唐明煌冷眼看著華裳發(fā)間帶著的那個碧玉玲瓏簪,,底下綴著的可不就是繡球模樣指甲見方的鏤空花珠子?
難道,,那個才是真正的繡球,?
當即不做多想,他極快的朝著身后打了個手勢,,遺留下的兩名大內(nèi)侍衛(wèi)里立時現(xiàn)了一個,,飛身追了出去,堪堪將樓刃瓷碰到發(fā)簪的手攔了下來,。
而正在搶繡球搶的不亦樂乎的應扶唐等人,,也在這時發(fā)現(xiàn)了樓上的異樣,一個小燕鉆天,,就轉(zhuǎn)身飛騰上來,。
華裳期盼許久的三方會戰(zhàn),終于拉開了帷幕,。
拍了拍手,,吆喝著店家上茶,華裳閑適的坐在思聰思慧搬來的扶手椅上,,嗑著瓜子作壁上觀,。
還好自己反應及時,看著他們過來,,搶先拔了簪子扔下去,,否則這會子定然是發(fā)絲纏繞,不堪入目了,。
哈,,想認我華四小姐當義妹,?想娶我華四小姐當夫人,?想奪我華四小姐當宮妃?不給你們一點苦頭嘗嘗,,你們怎么能知道即便我是女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負的?
無聲哼了哼,,思聰?shù)皖^看她似是不滿,,忙彎了腰問:“四小姐,亂成這幅樣子,,咱們怎么收場?。俊?p> “什么怎么收場,?”銀灰的瓜子殼彈落出去,。華裳起身抖了抖衣服,,側頭笑道,“他們?nèi)浅龅膩y子,,憑什么讓咱們收場,。倒是你,吩咐你一件事,,你辦不辦的來,?”
思聰咦了一聲:“不收場,還能有什么事是讓奴婢辦的,?”
華裳凝眉輕笑,,纖細的手指在袖子里微動,思聰只覺掌心溫熱,,低頭偷偷看了,,才見是個手指長短的竹筒子,遂連忙收藏好問道:“送往哪里,?”
“孝慈庵,。”
櫻唇輕吐,,轉(zhuǎn)身依舊瞪著混亂的場地,,思聰心下了然,趁著人群混亂,,嬌弱的身影閃了一閃,,就不復蹤跡。
這一場爭奪,,直到夕陽半落,,應扶唐刺破了手指奪得碧玉簪,方告了一段落,。
氣喘吁吁的在四方四正的桌面上穩(wěn)穩(wěn)站住,,高舉著袖珍的繡球,等了許久,,累到七零八落的人海才寂靜下來,,聽他說道:“都……都死心吧,四……四小姐……該嫁給我終歸是要嫁的…..婚約在這里……明明白白寫著四小姐的生辰八字……”
他一面說,,一面狠狠看向人群高處的華裳,。
卻見她慧黠一笑,挑了挑眉,,似是挑釁,,又似是早料到會如此。
一圈的侍衛(wèi)也已收了功夫,,圍護在他周圍,,看著他仰頭不語,,也都抬起頭來想要看個明白。
但見入目的美人衣袖翩飛,,眸中冰雪晶瑩,。
馮德祿只見了這一場面,就不禁寒了心,,完了,,萬歲爺打得好算盤,一點沒使上就被人家攪合了,。這婚約都定了,,無數(shù)雙眼睛看著,眼下還怎么厚著臉皮演一回花鳥使???
默默仰頭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還好,,還好,,雖然陰沉,但終歸是沒有暴怒,。
唐明煌幽深的眸光里看著馮德祿一會兒一個小心的抬頭又低頭的,,便知道他心里什么主意,不免哼聲道:“看什么看,,跟了朕那么多年,,還沒看夠?”
“沒……不是……”話一出口,,馮德祿直覺不對,,然而又不能在這當口挑釁他的權威,只好彎著腰苦臉說道,,“奴才是在檢討自己辦事不力呢,,好不容易主子賞臉,給個好差事,,如今就這么眼睜睜的看它走遠了,?!?p> “什么東西走遠了,?”
唐明煌只當不知,皺了眉輕問,。
馮德祿張口頓了頓:“就是那個花鳥使啊,,主子不是讓奴才好生演一回的嗎?”
“嗯,?!碧泼骰偷稽c頭,,“這個差事先記著吧,總有你上場的時候,?!?p> 啊,?馮德祿的老臉頓時抽搐,,都這么明擺著的事了,華四小姐故意當著眾人的面,,坐牢了與應小將軍的婚約,,主子還能有什么法子奪人妻女呢?
含惑咽著口水,,馮德祿深怕再問出個驚天的秘密來,,只得不懂裝懂退后了半步,照舊垂首立著,。
左前方,,樓南已經(jīng)被丫鬟婢女扶到了門檻邊,跟著樓府的管家并肩而立,,蒼白無力的面容直朝著站在欄桿處的少女望去,,唇角微動:“眼下如何是好?”
樓刃瓷折扇做擋,,掩口笑了笑:“靜觀其變,。”
霎時間,,獅子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波濤詭譎
不是沒有松口氣,自己的計劃能夠?qū)嵤┑倪@么完美,,若說沒運氣可真是笑死人了,。自小將軍露面的那一刻起,她就跟自己打賭,,賭這一場命運的角逐,,最后終會回到原點。
而今總算是塵埃落定,。
蒙面的素紗緩緩開解,,如琬似花,青絲糾纏間冠壓群芳,。
靈眸看向自己一手挑選出的良人,,華裳淺笑著開口,如嬌鶯初啼:“樓南哥哥,你是知曉的,,妹妹現(xiàn)今獨身一人在家,,父親并兄嫂都已回了老家祭祖,不知多早晚才能回來,。而現(xiàn)在,,小妹業(yè)已選定了東床快婿,不知能不能破例,,請哥哥為妹妹主一次婚,?”
“這…..”樓南素凈的容顏輕動,見著底下的人群已經(jīng)開始有些嘈雜,,才在與樓刃瓷的對視中,,沉沉的應聲,“妹妹若當真心意已決,,哥哥愿意當那個主婚人,。”
遠山的暮鼓嗵然嗡鳴,,驚起隔岸的沙鷗無數(shù),,落雁聲里,眾人只見著華四小姐回眸一笑,,百媚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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