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城的天變了,。以往，夏有焦躁，冬有孤寂,，唯獨少了春秋兩季橋梁,；如今,，春天伊始,，秋日約定俗成地走近,，春秋浸透了所有季節(jié),，一切都大不相同了,。
站在那幢“漁火之鏡”的別墅前，眼前浮現(xiàn)出這里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樣子,，還有他以及他和我的過往。
雖然此時屋內(nèi)早已空無一人,，但我仍舊不愿離開,。想起那天來到這里，雖沒如愿找到戚寧晨,，卻無意間碰到戚寧深,。
“戚寧深，寧晨去哪兒了,？”
“蘇暎勤,，你還來做什么！戚氏即將撤出昌城,，你開心了,？這都是拜你所賜！”
“不……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你跟馮智睚很熟嗎,？你又有多了解他,？”
“我只知道我做了我應(yīng)該做的！”
“你以為馮智睚和你一個腦子？整天幻想什么聲張正義,？他跟他老子馮殤琨一個德性,，機(jī)關(guān)算盡、過河拆橋,，到最后走投無路還會拉著你一起去陪葬,！”
“什么？”
“你以為我們家老二和爸的車是怎么掉進(jìn)大海的,？不是他馮殤琨像條瘋狗死咬不放,，顏兒不可能這么小就沒了爸爸！幸好琪兒是我的女兒,，不然命運和顏兒有什么兩樣,？”
“什……什么？你……你不是說……是……是一個吸毒的人干的嗎,？”
“馮殤琨心里的毒比吸毒更可怕,！”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為什么要制造那么多的假象騙寧晨是宋宗指使人干的,？故意激起寧晨對宋宗瘋狂的報復(fù)心又有什么好處,？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給寧晨的人生帶來怎樣的影響嗎,？讓他永遠(yuǎn)深陷于仇恨之中你就開心了嗎,？他可是你弟弟呀！戚氏,、整個戚氏,、前途無量的戚氏，就這么被你毀了,！你對得起他們嗎,？”
“如果我不這么做，他早死在國外了,！不死也是個廢人,！戚氏有今天這樣的局面，還是那句話,，敗你所賜,！”
“不是！是你,，你明知鄭成遠(yuǎn)黑白兩道通吃,，偏偏與他同流合污，戚氏有今天都是敗你所賜,！”
“你懂個屁,！不要以為看見了表面,，就看清了全部！”
“不……不是……站住……”
無論再怎么嘶嚎,，戚寧深的腳步不再停下，那急于消失的背景,，隨著夕陽西落的氤氳,，漸漸離我遠(yuǎn)去……
我又來到青石灰墻、銅鐵院門的公寓門前,，一站就是一天一夜,，任憑羅天旭和陳阿姨怎么勸就是不走，只希望換來與戚寧晨見一面,，哪怕只是一面,，看他安好我一定會走?？墒?，換來的只是羅天旭和陳阿姨的陪站，我不走,，他們也不走,，心還是會軟，于是我對羅天旭說：“小旭,，帶我去個地方,，好嗎？”
……
車在高速上飛速地疾馳,，我的鼻子堵得很厲害,，頭暈?zāi)X漲，就靠在車門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一陣風(fēng)吹進(jìn)窗戶,，不禁打了一個寒噤，突然驚醒,。天色微微有些暗沉,，空氣還是那么潮濕，最近一段時間老天就沒給過好臉色,。我問是不是到了,，羅天旭說到了有一會兒了，見我很疲憊,，沒忍心叫我,。
我飛速地跳下車，沖到學(xué)校門口,。學(xué)校已見不到人影,，就連往日守門的大叔也不見身影,。我情急，不停拍打著鐵柵欄,，一遍又一遍地喊：“有沒人?。∮袥]人??！”
可是半響沒人回應(yīng)，羅天旭圍著學(xué)校圍墻跑了一圈后無功而返,。
我干脆一腳踩著柵欄想翻過去,，羅天旭一把將我拉下來，他說讓他來,。我就站在一旁,，扶著他往上爬。他的動作比我敏捷有力多了,，但我還是在原地急得直跺腳,。當(dāng)柵欄旁的門被打開的那一秒，我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得沖了進(jìn)去,。
羅天旭在后面追著叫：“姐，你這么急究竟是做什么,？”
我已不管不顧,，滿腦子都是旗桿的側(cè)面，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下,。等我站在旗桿的面前了,，卻傻了。旗桿的側(cè)面有好幾棵高大的梧桐樹,，究竟是哪棵,，我已認(rèn)不出來。
就從第一棵樹開始,，我蹲下身子,，在旁邊胡亂找個石子，拼命開始挖,，石頭不夠銳利,，就用手，雙手并用,，瘋狂地刨著土,。
羅天旭看傻了，也跟著我蹲下來,。他不知道從哪找來一根粗壯的枝條,，用力地往土中插進(jìn)去,。
“姐，你到底是挖什么,？”
“快出來了,，快出來了......”
“姐，你的手要都要刮破了,，別挖了……”羅天旭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很倔的樣子，“你要挖什么,，我來幫你啊,！”
“不,，小旭，我不要任何人幫,，我得靠自己,，你不明白?！?p> 我一把奪過羅天旭手中的枝條,，又蹲到第三棵樹下，將枝條在泥土里胡亂地刨開個口子,，然后再次將雙手伸進(jìn)泥土中摩搓著,，發(fā)了狂似地?fù)]動著大臂，手心赤紅,，手指滾燙的灼痛,，指甲已漸漸滲出紅血絲。
“暎勤,，你干什么,？手又不要了？”一聲怒斥,，只見一雙好似鉗子的大手死死地卡在了我的手腕上,。
“寧晨，你來了,，你終于來了,！你看......你看，我快找到了,?！蔽沂种赶蚰瞧呀?jīng)露出邊角的落葉，“就在里面了,?！?p> 他朝著我手指的方向怔怔地望過去,，那眼神的絕望、悲痛,，定是覺得我會不會瘋了,？可我只是想要找回我失去的東西，我無時無刻不在努力,。我乞求著望著他,，慢慢將手腕從他手中抽出手來，然后再去輕柔地扒開那土坑里落葉上覆著的最后一層土,。
葉子爛在泥里成了片縷,，輕輕一碾，在指尖化成漿泥,，但里面包著的東西卻從未變,。
那堆葉漿里出現(xiàn)的是被我親手埋下的“月石”項鏈。就在同一時刻,，我從脖子上取下“日石”項鏈,，將它們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入手心，然后“咔嚓”一聲,，“日石”和“月石”相交扣在了一起,。
“寧晨，你看,，‘日月相隨’以后一定不會再分開了,，對不對？”
“暎勤,，你清醒點,！看清楚我是誰？暎勤……”他扶住我的肩膀不住地?fù)u晃,，頓覺眼前忽明忽暗,，明暗交替間，天更加陰沉了,。
“小旭,，小旭，是你叫他來的,？”
“姐,，跟蘭總回去吧！我先回車?yán)锏饶銈?！?p> “不,！不！不,！簡賢,，你也走,！和他一起走！”我驚得跪倒在地,，連連推開他,，不想讓他看見我現(xiàn)在的樣子。
“即便要低頭認(rèn)錯,，也不能昂頭認(rèn)輸,；即便是一只破罐子，摔也要摔出精彩,！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日月相隨”緊緊攥在手心放在胸口，此時還能聽得進(jìn)什么安慰,，除了搖頭,，滿腦子就只想著再也不要將手心的東西弄丟了。
他繼續(xù)道：“讀書的時候,，我喜歡的女孩是一個善良、喜歡伸張正義,、心懷大愛的人,。工作了，她熱衷于公益,，想幫助天下每個不幸的人,，希望人人都能得到幸福，眼里揉不得一粒沙,。但事與愿違,，往往有些事做起來損人不利已，她什么都想管,，什么都想幫,，到最后，自己什么也得不到,。沒辦法,，她就是個死腦筋，總想著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人心復(fù)雜的去了,，她卻想得太簡單?？粗晃耆?、侵犯，看著她被自殘擊碎,，我的心很急,，因為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眼地看著她痛苦,。即使從讀書的時候開始,，就想一心想變強(qiáng)大，守護(hù)她,，保護(hù)她,，可還是什么也做不了！”
“別說了,！簡賢,，別說了！對不起,！對不起,！”
“暎勤，以前,，在校園里,，你走到哪，身后總有一個人悄悄地跟著,。以為這樣一直跟下去,，總有一天，你會回頭發(fā)現(xiàn)他,。直到一天,，另一個人出現(xiàn)，他就成了悄悄跟在二個人的身后,，更難被發(fā)現(xiàn)了,。哪怕他撞見那二個人在校園里被幾個小混混欺負(fù)，也只敢找保安來幫忙,，也不敢露面,。又有一天，他知道了這二人之間又多出一個人來,，這二人,，一個不解釋，一個拼命成全,，跟在后面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只好出手?！?p> “原來一直是你,。照片是你給丁瑩的？”
“是！我就看不慣別人把你當(dāng)傻子,?！?p> “你就把我當(dāng)傻子多好！別人明明是一對,，現(xiàn)在有可能就不一樣了,。”
“可我不后悔這么做,，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知道，你沒法和戚寧晨分開,！他是這個世界上難得的好男人,，愛你，懂你,，為了你寧愿承受一切,，放棄一切，他能給你的,，我給不了,。我曾經(jīng)只是固執(zhí)地想把你留在身邊，圈住你,，結(jié)果是,，帶給你了不可逆的傷害?！?p> “簡賢，不是你的錯??！”
“以前，丁瑩哄著戚寧晨假扮情侶,，是打著試探你的幌子來利用你,，你不僅不防還推波助瀾，你了解過他的感受嗎,？好在戚寧晨內(nèi)心無比堅定,，及時剎車，回頭追你,，他沒有騙你,。十年前他突然離開，也是情非得已,?！?p> 我很想笑，但一定是苦笑，笑中泛著淚光,，頭不自覺地輕搖,，“呵呵，情非得已,？難道每次都是情非得已,？”
“還真就是！戚寧晨爸因為一件大案引咎辭職,，全家急匆匆移民去國外,，你是知道的。別聽信說什么被人陷害或包庇之類的鬼話,，天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利益分配不均。墾爾坦企業(yè)背后沒那么簡單,，戚寧晨爸當(dāng)時可是身居要職,，鄭成遠(yuǎn)不過就是個替人賣命的工具，根本排不上號,。如果他爸不出面擺平這事絕對壓不下去,，不知道后面還會有誰浮出來。哪知道那個墾爾坦企業(yè)的馮殤琨腦子一根筋,，四處打聽他們一家人的下落,，恰巧有一年戚寧晨突然回國，只因為你在川縣病了,，你還記得嗎,？結(jié)果被馮殤琨追查到，一路追到國外把他爸的車撞進(jìn)大海,，自己也一起跟著陪葬,。從那時起，戚寧晨的抑郁癥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嚴(yán)重到吃安眠藥自殺被人救回來,。”
“什么,？”
“別急,，他沒事！”
“都是你查到的,？”
“嗯,！當(dāng)戚寧晨再次和你重逢時，你想想,，他將以何面目見你,？知道你在蘭氏出了事,，寧愿搭上巨額違約也要幫你；他對你愛搭不理,，各種刁難,，不表示他不在意你；試著疏遠(yuǎn)你,，將你向外推,，是擔(dān)心自己無法再擁有你?？擅\還是讓你們走到一起,，無論多么艱難，他的內(nèi)心依舊堅定,。只是走到現(xiàn)在,，你們不得不分開，盡管再多的情非得已,，他也沒有騙過你,。”
蘭簡賢一口氣說完,，大大地喘上一口氣又接著道：“暎勤,，戚寧晨很小父母離異，是他的兩個哥哥陪他一起長大,。他性格孤傲,，和二個哥哥情誼最為深厚。戚寧晨嚴(yán)重抑郁的時候,，戚寧深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他弟弟救回來,，我指的是精神層面上的。當(dāng)你們再一次走到一起,，你要知道,，戚寧深——戚寧晨他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性，夾在你和他哥之間,，他所想所做的就只是想好好守護(hù)你,，可偏偏你所經(jīng)受的都和他哥有關(guān),，他的內(nèi)心更加痛苦和自責(zé),。當(dāng)你和戚寧深之間矛盾越來越深，深到要相互背道而馳時,，戚寧深越是想極力掩飾的,、想維護(hù)的，卻越是什么也掩蓋不了,，直到你徹底把舊事翻出來,，戚寧晨終于繃不住了。”
“戚寧深到底要掩飾什么,？”
“怎么還不明白,，戚寧深現(xiàn)在做的，和他老爸當(dāng)年做的又有什么不一樣,？你可別忘了,，戚寧晨這些年，是一直沒有放棄追查他爸這事件背后的真相,，現(xiàn)在他都知道了,，他爸和他認(rèn)為的完全不一樣，這個人設(shè)一旦崩塌,，他會是什么樣的感受,？”
“原來，我在他的生命中,，活得就是個外人,。”
“還有,，鄭成遠(yuǎn),。這些年他在土地管控、工程項目承接,、低價購進(jìn)房產(chǎn),，推進(jìn)拆遷進(jìn)度等事項上非法謀利…….”
“鞠阿姨家的強(qiáng)拆就是戚寧深和鄭成遠(yuǎn)的杰作吧？”
“沒錯,！不光這,，鄭成遠(yuǎn)還非法組織黑社會謀利，涉嫌涉黑罪,、受賄罪,。事實上，鄭成遠(yuǎn)和戚氏就是一整張網(wǎng),，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xiàn)在鄭成遠(yuǎn)出事了,，戚氏也逃不了干系,。”
“是我,，是我,，原來真是我！戚寧深說的沒錯,！我不僅改變不了寧晨,，還推波助瀾,，將他心中多年的癥結(jié)推向了深淵?！?p> “暎勤,，可你這么做又有什么錯，戚寧晨他一定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赡苤皇撬恢涝撊绾稳ッ鎸δ悖浴?p> “所以,，他不再想見我,？”
“哎！瞧我把這事越攪越復(fù)雜,，不是這意思,。”
“簡賢,，求求你告訴我他究竟在哪兒,。你知道我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p> “可你得答應(yīng)，即使知道了,，也不要沖動,，能做到嗎？”
我微微點頭,，急切地望向他,。
“戚氏這次出事，不光面臨巨額罰款,，那是要追究相關(guān)法人的責(zé)任,。戚寧晨他，一定會做出一個選擇,，不用我繼續(xù)再說下去了吧,？”
“為什么？他不早就決定退出戚氏了嗎,？為什么要那么傻,？”
“傻？到這個時候,，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沒權(quán)利去這樣評價,。戚寧晨他媽氣得拆資回了國外,，可戚寧深還留在國內(nèi),，雖談不上茍延殘喘,，但確在夾縫中生存，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棄他弟,。這些事你不知道，戚寧晨也絕對不會讓你知道,?！?p> “他選擇了這種方式，反過來就是在怨我,。呵呵……好,！也好！”
蘭簡賢再次扶住我的肩,，繼續(xù)道：“暎勤,，你給我聽好了，喜歡不重要,，合適不重要,，被愛才重要！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聽明白了嗎,？對你，他只會是滿心愧疚,，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人的這一生很長,，在經(jīng)歷了浪漫和感動后,，能攜手一起走完平淡的，那才能叫幸福,，看似簡單的事卻又是多少人的奢望,。好了，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愿他珍愛自己，未來去展開他新的人生,，去創(chuàng)造屬于他自己的世界,，我的心愿足以?！?p> “你倒是挺會轉(zhuǎn)彎的,。心里難受吧？喏,，吃顆糖,，至少心苦,，嘴是甜的?！?p> “‘奶白兔’,？”
“是啊,！哈哈哈……小爺這一路上跟在你們身后實在太久了,，也是時候自由了，這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