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剛剛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來一個重要的問題還沒有問清楚,,于是停住腳步:“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今年你的生辰要送什么禮物,,你從哪里知道水貂皮斗篷的,?”
蘇氏冷冷地說:“看來我在這家里十幾年都在白做傻子罷了,。老爺請盡管放心,,我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打聽這些事兒,我只是無意之中聽見的,。聽到這個話時,,我真的是又高興又不忍心。高興的是自己的夫君如此疼愛自己,,我這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不忍心的是,,如今家中生意艱難,,老爺還給我買了這么貴重的生辰賀禮,這叫我怎么過意得去,?”說著說著,,蘇氏又哭了起來,“可沒想到老爺聽了人言,,以為我是那等貪慕富貴的女子,眼里只有禮物而沒有老爺,,只貪圖自己享受而不顧家里的生計,。其實,不管老爺送我什么禮物我都是高興的,,哪怕什么都不送,,我也不會多想??扇缃?,老爺誤會我至此,這叫我怎能不難過,?我不是看重什么水貂皮的斗篷,,而是看重老爺這番心意,老爺用耳環(huán)代替斗篷,,我不惱,,我只是不想被老爺誤會……”
一番話,說得徐掌柜又心軟了,,畢竟,,雖然蘇氏名義上只是個妾,但兩人攜手走過十幾年,,之間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
徐掌柜返回身來,輕輕抱住蘇氏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最明白事理的,,不至于為了一件衣服哭鬧,。可你也知道,,福盛祥的制衣坊剛剛開張,,我和心然好不容易接了一宗制作軍服的生意,而制作軍服,,是需要花錢購買布料針線的,,而家里現(xiàn)在哪里有這筆錢?無奈之下,,我才不得不將那件斗篷換成了銀子,。”
蘇氏扯了扯嘴角:“將斗篷換成銀子,,是大小姐的主意吧,?”
徐掌柜說:“是心然提出來的,不過即便是她不提,,我也要這么做的,。你知道嗎,福盛祥終于有生意可做,,而且還是這樣大宗的生意,,是多么不容易?這一次,,我一定要奮力一搏,,漂漂亮亮做成這筆生意,打個翻身仗,。等福盛祥生意好起來——”說到這里,,徐掌柜溫柔地看著蘇氏,“若蘭,,我答應(yīng)你,,這次若是賺了銀子,我一定買一件更好的水貂皮斗篷,?!?p> 蘇氏這才破涕為笑,嬌羞地靠在丈夫懷中:“行了,,就會拿好聽的話哄我,。也就是我心軟,人又笨,,你這兩句好話,,也就將我糊弄了,,若是再換個精明一點的,你試試,?”
徐掌柜看蘇氏不生氣了,,心情也大為好轉(zhuǎn):“哈哈,我知道,,若蘭是最懂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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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老爺,!您可回來了……”
看見渾身衣衫又臟又破的、頭發(fā)亂蓬蓬的丈夫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程夫人既高興又激動,,也不顧臟污,三步兩步?jīng)_上去,,抱住丈夫就痛哭流涕,。
“好了,娘,?!睂⒊陶乒駨拇罄沃薪踊貋淼某搪迳皆谝慌詣竦溃暗萌菀谆貋?,趕緊讓他洗洗吧,,換身干凈衣裳?!庇謱Τ陶乒裾f,“爹,,熱水和衣裳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您好好洗洗,去去晦氣,?!?p> 程掌柜不住地點頭嘆息:“是啊,是該好好洗洗去去晦氣,,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可不能把這晦氣給帶到明年去……還好,趕在祭灶之前回來了,?!?p> 程掌柜走了。
程夫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原先說你爹要關(guān)到明年秋天才能出來呢,,我以為,,這下沒指望了,托人送了許多銀子進去,也沒有用,,那些大人一點兒都不松口,。可怎么今兒就突然讓回家了,?”
程掌柜的兒子程洛山說:“前兩日太子妃娘娘誕下了一位皇孫,,這可是當今圣上的第一位皇孫,聽說圣上和皇后娘娘都非常高興,,所以大赦天下,,非大奸大惡的囚徒,都趕在祭灶之前釋放了,?!?p>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程夫人眼含熱淚雙手合十,不停地念著佛號,,“真是佛祖保佑啊……”
今天一大清早,,就有刑部的人來砸門,說要他們趕緊去大牢里把程掌柜接回來,,當時程夫人還在睡覺,,開門的是程洛山,因為官差催的急,,所以也沒來及去通知母親,,只給妻子說了一聲去大牢里接父親,就急匆匆騎上馬走了,。程洛山的妻子到后面來告訴了婆婆程夫人,,程夫人又驚又喜,生怕空歡喜一場,,于是草草梳洗過后,,就坐在前院里等著,期間程洛山的妻子安排了下人準備熱水,,又安排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只等公爹回來,一家人團圓,。
由于刑部大牢在郊外,,離程府很遠,所以程夫人直等到望眼欲穿,,才將丈夫盼了回來,。
程掌柜足足洗了五遍,才認為將周身上下的晦氣全都洗掉了,,然后吩咐管家找?guī)讉€小廝,,在庭院里放了幾掛鞭炮驅(qū)邪,,最后才穿著干凈衣裳走出來,和家人一起吃晚飯,。
席間,,程夫人不停地給他夾菜,因為程掌柜在牢里待了幾天,,雖然因為家中使了銀子沒有被打罵,,也沒有受到其他犯人的欺負,因為是單間牢房,,可吃的住的哪里能夠習(xí)慣,?又加上心情煩悶,甚至于絕望,,所以整日吃不下東西,,還睡不著覺,短短幾日功夫,,整個人都消瘦憔悴了許多,。這叫程夫人十分心痛,于是不停地勸丈夫多吃一點,、多喝一點,,好補補身子。
程掌柜卻沒有什么好心情吃菜喝酒,,雖然他認為自己的確不應(yīng)該做出粗制濫造的軍服糊弄兵部,,給照顧了他許多生意的韓大人惹麻煩,可依舊對韓大人怨恨不已,。他認為,,這件事兒可大可小,只要韓大人有心不追究,,他哪里能落到這步田地,?這下可好,不僅自己坐了幾天大牢,,程記輕羅坊還被罰了三百兩銀子,。,,三百兩銀子啊,,這得他賺多長時間才能賺回來?而更糟糕的是,,今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他笑話呢,,尤其是綢布業(yè)的同行。俗話說得好,,同行是冤家,。原本在京城綢布業(yè)中還算出色的輕羅坊,,居然因為制作軍服不用心而惹了官司,那些平時就對輕羅坊又妒又恨的同行們,,還不定背后說什么呢,。而且,因為名譽受損,,以后輕羅坊的生意,,恐怕就不如以前好了。
一想到這些,,程掌柜就又氣又恨,,氣的是韓大人不肯用心幫他,恨的是兵部那些官吏們小題大做,,幾件軍服而已,,做不好重新再做就是了,犯得著如此興師動眾嗎,?朝廷有的是銀子,,還能在乎這一點點損失不成?
程掌柜越想越氣,,將酒杯重重墩在桌子上:“哼,!我程記輕羅坊經(jīng)營了沒有上百年,可也有七八十年了,,沒想到這一次在陰溝里翻了船,,真真是氣煞我了!”
程夫人勸道:“行了老爺,,人沒事就好,。至于這生意么嗎,咱們可以慢慢來,?!?p> 程洛山的妻子怯生生插話道:“是不是……以后咱們家都不能接軍服生意了?”
程夫人立刻瞪了她一眼:“不會說話就別說了,,你這不是成心讓你爹更加難過嗎,?”
程洛山的妻子一縮脖子,低頭吃飯了,,不敢再吭聲,。
程掌柜擺擺手:“這事兒全怨那個可惡的韓子震。若不是他嫌我每年給他的孝敬不夠,,怎么會落井下石,?”
程洛山說:“爹,主要還是咱們沒有做好那批軍服在先,,也難怪人家韓大人,。他不過是個六品主事,,上頭還有很多上司呢,他一個人說了也不算,?!?p> “哼!你還是不是我兒子,?怎么凈向著外人說話,?”程掌柜大怒,拍案而起,,“現(xiàn)在受了冤屈的明明我,,那韓子震好好兒的,連根毫毛都沒少,,你這個不孝子,,竟然不關(guān)心我,反幫著外人說話,!”
“老爺息怒,!老爺息怒!”程夫人要看這父子二人又談崩了,,急忙勸架,,“洛山,你父親好不容易回家,,你能不能不要提這些叫人喪氣的話呀,?”
程洛山委屈地說:“是我爹自己提起來的么。再說我也沒有說錯什么,,人家韓大人雖說每年拿了咱們不少孝敬,,可也十分照顧咱們,這幾年的軍服,,只要能在咱們輕羅坊做的,,人家就一定在輕羅坊做。現(xiàn)在可好,,爹為了少花本錢,,做出來的軍服根本就不能用,這怎么能怪別人呢,?如今韓大人已經(jīng)另換了穆記制衣坊和徐記福盛祥訂做了軍服,,虧得你還哄得徐掌柜買了那許多過時的料子,以為能將人家打垮,,可人家福盛祥現(xiàn)在接了制作軍服的訂單,,不會再被你牽著鼻子往溝兒里走了,?!?p> “什么,?韓子震在福盛祥訂做軍服?”程掌柜像是聽見了什么可笑的笑話,,“福盛祥哪里有制衣坊呢,?”
程洛山說:“福盛祥前幾日弄了一個制衣坊出來,才開張,,就接到了兵部的訂單,。爹,人算不如天算,,這么多年來,,你將徐掌柜騙得上了你多少次當?人家信任你,,又念著咱們兩家交情好,,所以和你一起去蘇杭進貨,你自己偷偷訂了好東西,,卻騙人家買了很多根本賣不出去的綢緞,;人家想開繡坊和制衣坊尋個活路,你也橫加阻攔,,就是想看著人家福盛祥敗落下去,。這也就罷了,生意場上,,這種事情太尋常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打敗一個競爭對手,,自己就多一分立足的希望,。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這些都歸罪到韓大人,。您也不想想,得罪了韓大人,,于咱們輕羅坊有什么好處,?”
程老板眼睛瞪著前方,對兒子的一番話充耳不聞,,只是咬牙切齒道:“好啊,,徐茂林!你竟敢虎口奪食,,和我爭搶軍服的生意,,你也配做?等著瞧吧,,我要讓你怎么吃進去,,還怎么吐出來,。”回頭吩咐兒子,,“洛山,,從現(xiàn)在開始,福盛祥就是咱們輕羅坊的頭號對手,,對了,,還有穆記,咱們一定要將徐茂林和穆長春打回原形,。哼,,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