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倒是十分緊張，放下筷子，看著徐心然：“膝蓋又痛了,？前幾日你不是說雨晨給你買的膏藥效果不錯嗎,？是不是膏藥用完了沒續(xù)上？我這就差人去再買一些來。”

　　徐心然急忙攔住了父親：“爹，不是藥沒續(xù)上,，是我自己不用心，沒能堅持把那些膏藥貼完,?！?p>　　徐掌柜嗔怪道：“你看看你這孩子，腿痛成那樣,，還如此的不上心,。那么綠云呢？”徐掌柜環(huán)顧四周,，尋找著徐心然的丫鬟,，“她怎么也不知道提醒你一下？真是個糊涂奴才,?！?p>　　徐心然只有綠云一個仆人，本來這次搬到望月軒,，徐掌柜讓蘇氏給她再派兩個丫鬟和兩個婆子,，可是蘇氏只說沒人，徐心然覺得自己和綠云兩個人挺好,，就算是再要人,，也得自己慢慢觀察好了再和父親開口，而不是讓蘇氏胡亂弄幾個人進(jìn)來,，反倒人多嘴雜徒惹是非。而且她自小被人歧視冷落,，并沒有什么大小姐架子,，但凡出門，總是獨自一人,，綠云需要留在家里做些針線活兒,，再給她煲點兒湯做些簡單的小點心，因此,，她不像蘇氏母女三人,，一出門就前呼后擁的,，看上去棋牌非凡，她每次都是悄無聲息,，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徐心然對父親說：“爹,，綠云不在這里,。我叫她留在望月軒做針線呢?！?p>　　徐掌柜這才想起來,，大女兒只有一個仆人，于是斥責(zé)綠云的打算只好作罷：“你身邊只有一個丫鬟,，總是不夠的,，還得再派幾個人過去?！毙煺乒裼痔崞鹆诉@件事情,。

　　“今年家中拮據(jù)，裁了很多下人,，我那邊也沒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就不必添人了?！?p>　　“不添人,，連個提醒你按時敷藥的人都沒有?！毙煺乒駡猿旨阂?，“你自己看看，需要誰,，只管告訴爹,，爹叫她們過去服侍你?！?p>　　徐心然含笑道：“那么女兒先謝謝爹了,，不過這事兒不急，女兒要慢慢挑選,?！?p>　　徐掌柜和徐心然父女兩個只顧說話，卻沒看見,，蘇氏的臉色已經(jīng)愈來愈難看了,。一向以來，家里的下人都?xì)w蘇氏支配,，除了徐掌柜的幾個貼身仆人外,，哪個小廝需要去喂馬,，哪個丫鬟該去劈柴，哪個婆子得去浣洗……都是她一個人拿主意,，徐掌柜并不過問,，就連當(dāng)初徐老夫人在世時，蘇氏都能做到幾乎她一個人說了算,，當(dāng)然那是在徐老夫人臥病期間,。可是現(xiàn)在,，徐掌柜居然將她這個當(dāng)家主母晾在了一邊兒,，自顧自和徐心然商量著安排下人的事情，這叫她怎能不窩火兒,？

　　徐掌柜是故意這樣做的,，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一提給徐心然添置些什么,，蘇氏一定會強(qiáng)烈反對,，不是說家里沒銀子了就是說人手緊張，弄的徐掌柜非常沒有一家之主的面子,。好在徐心然懂事,，并不為自己爭取什么，蘇氏說沒銀子給她添置新的鋪蓋,，她就領(lǐng)一些棉布棉花和綠云自己做了一些,；蘇氏說庫房里沒有合適的家具給她，她也不吭聲,，將原來小院兒里的破舊桌椅板凳搬過來接著用,；蘇氏說沒銀子給她添置首飾，她更不在意,，只說沒首飾不影響什么……徐心然搬到望月軒后,，徐掌柜去了幾次，房間里那寒酸,，徐掌柜都覺得臉紅,，可又不想和蘇氏為了這點事情吵架，再說他也說過不自己那個小妾,，于是只得拿了自己的銀子貼補(bǔ)給大女兒去添置些像樣的東西,。畢竟徐家也是京城的大戶，嫡出的大小姐卻過著連個丫鬟也不如的日子,，徐掌柜覺得很難過，并且平生第一次覺得,，對不起這個女兒,。

　　徐掌柜又說：“我記得,，雨晨給你買了十貼膏藥吧，那也沒多少,，很快就能用完,，我這就叫人再去買一些回來，放著你慢慢用,?！?p>　　徐慧瑛使勁兒咳嗽了幾聲，插話道：“爹,，反正要差人去給心然買膏藥,，不如順便也給我買一些清熱潤肺的藥丸回來吧。燕窩女兒不敢指望,，可普通的藥,，咱們家總該還買得起吧？”

　　徐掌柜說：“你大姐的風(fēng)濕是經(jīng)年累月落下的,，如今正該好好醫(yī)治,，而且她的膏藥也確實不夠用，爹這才叫人去買的,。至于你的咳嗽,，又不嚴(yán)重，這兩天廚房不是已經(jīng)在燉雪梨川貝給給你按時送到暖云閣去了嗎,？侯大夫開的那幾服藥,，還沒吃完呢，你這又提出來買藥,，是藥三分毒,，你就不怕給你吃壞了？”

　　徐慧瑛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說：“爹,，前些日子連降大雪。我每天去店鋪,，受了涼,，兩個膝蓋又冷又痛，不如爹叫人也給我?guī)踪N膏藥來吧”

　　徐心然瞪大了眼睛,，關(guān)切地說：“二妹的腿也痛?。磕堑泌s緊貼膏藥才行,，不然落下病根兒可不得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了，這個病有多么的痛苦,。剛好,，我身上帶著膏藥呢,，先給你應(yīng)應(yīng)急吧?！币贿呎f,，一邊走到徐慧瑛身旁，變戲法兒似的拿出一貼膏藥,，就催促著徐慧瑛趕緊將褲管卷起來,。

　　蘇氏又驚訝又緊張，急忙攔住她：“哎,，你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膏藥啊,，就要給我女兒用？”

　　徐心然一本正經(jīng)地舉著膏藥給她看：“姨娘,，這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正是上一次表哥特意給我買來治療風(fēng)濕的膏藥，侯記萬全堂造的,，一錢銀子才買這么一貼,，珍貴著呢。姨娘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常來咱們家看病的侯先生吧,，也該相信表哥吧，何況您還一心想要表哥做您女婿呢,。唉,，如果不是看在慧瑛是我妹妹，我還舍不得拿出來,。好了,，不要廢話了，腰酸腿痛之類的病癥,，需要及早治療,，姨娘您就別攔著了，先讓慧瑛把這膏藥貼上再說其他,?！?p>　　蘇氏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心說這徐心然這么大方這么好心,，居然主動拿出自己的膏藥給慧瑛,。轉(zhuǎn)念一想，這死妮子一定是在她父親面前演戲,，讓她父親看看,，她是多么大度，多么關(guān)心妹妹。

　　可是,，她為什么會隨身攜帶膏藥,？

　　徐慧瑛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看著徐心然冷笑道：“這可真是太巧了,，我剛剛說了腿痛，你就拿出膏藥來了,。誰知道你這膏藥是從哪里弄來的,，究竟是不是侯記萬全堂的?！?p>　　其實,，徐慧瑛早就認(rèn)出來了，徐心然拿出來的膏藥,，正是那天早上表哥托了自己和妹妹轉(zhuǎn)交給徐心然,、而自己又詢問了侯大夫之后做了手腳的膏藥。據(jù)侯大夫講,，給她的那些藥粉,，端的十分厲害，不僅會抑制膏藥中原本的藥物發(fā)揮驅(qū)寒散濕,、舒筋活血的功能,，而且還會增加人體內(nèi)的寒氣和濕氣，尤其是患有風(fēng)濕病的人用了之后,，肯定會病情加重,。

　　徐慧瑛看著徐心然，心中恨恨罵道：你果然狠毒,，竟然用這膏藥來讓我吃個啞巴虧,。

　　轉(zhuǎn)念又一想，徐心然應(yīng)該不會發(fā)現(xiàn)這膏藥被做了手腳呀,，她又沒看過醫(yī)書,，沒學(xué)過醫(yī)術(shù)，和自己一樣,，對醫(yī)理藥理一竅不通,，怎么可能就知道，這膏藥是不是從萬全堂出來的膏藥,？

　　正在猜測,，只聽徐心然開口：“今天早上出來得急，心中記掛著要和爹去拜訪韓大人,，顧不上貼膏藥,，就要出門，幸而綠云提醒，我就將膏藥裝在了身上,，打算坐車的時候貼上,。不過呢，既然現(xiàn)在你比我更需要,，那我就先不用了,，先給你貼上?！?p>　　徐慧瑛生氣地一把打掉了這張膏藥：“真是胡說八道,！你想害死我么？”

　　這兩句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可也不能解釋,，徐慧瑛只得大聲命令丫鬟過來扶自己回房。

　　“爹……”徐心然灰頭土臉地?fù)炱鹆烁嗨?，十分尷尬地對徐掌柜說,，“爹，您看這個……我也是一番好意,，就算慧瑛不想接受,，可也用不著這樣吧。我是想著表哥買來的膏藥是好東西,，又是侯先生的藥鋪里做的,，不會有什么問題，才敢拿出來給她用,，可是……也許是我多事了,。”又對著徐慧瑛的背影說,，“對不起啊妹妹,，我太心急了，只考慮到你年紀(jì)小,，可別跟我一樣落下個病根兒,。可我沒有想到,，妹妹還和以前一樣認(rèn)為我是個不祥之人,，還和以前一樣這么討厭我，連我的好心也不愿意接受,。罷了,，以后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吧，不要再接近二小姐,，免得將我的晦氣帶給了你,?！?p>　　徐心然的語氣十分傷感，整個人也顯得更加單薄,，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手里捧著那張膏藥。

　　徐掌柜沖著徐慧瑛的背影大聲喝道：“站??！”

　　徐慧瑛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蘇氏急忙來到丈夫面前,，哀求道：“老爺,，瑛兒這幾天總是咳嗽，今兒又腿痛,，身子不舒服，若是做錯了什么,，等她好了老爺再教訓(xùn)她不遲,。這會兒，就算了吧,。哦,，老爺和大小姐不是還要去拜訪韓大人嗎？那就早去早回,?！?p>　　“是啊，爹,?！毙煨娜痪谷粠椭K氏說話，“今天就算了吧,。這一貼膏藥……”徐心然看著手里的膏藥苦笑了一聲,，“還是我自己用吧，也許是經(jīng)過了我的手,，二小姐有些忌諱呢,。以后我注意一些就是了，還是和以前一樣本本分分的好,，免得惹二小姐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