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暖云閣到望月軒的路并不長,,可徐心然覺得,,每走一步,都要花很大的力氣,,累得她筋疲力盡,。
她既希望快一點兒走到望月軒,至少可以不用這樣走著,,仿佛這短短的一條路怎么也走不到盡頭,。
她又希望,永遠也不要走到望月軒,,這樣,她至少可以不用去面對那個可怕的,、足以使自己永世不得翻身的結局,。
可是,不管她希望或是不希望,,望月軒的大門已經(jīng)隱隱出現(xiàn)在了眼前,。蘇氏和她的兩個女兒走得很快,,就仿佛迫不及待要到那里去撿金子似的。
徐心然看著她們母女三人已經(jīng)遮掩不住的喜悅,,忽然沒有了可方才的恐懼,。她慢慢平靜下來,跟在父親身后,,不急不慢地往前走,。
徐掌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徐心然根本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么,,是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自己?是希望在望月軒找到那枚祖母綠扳指,?還是不希望這事兒真的是她做的,?
“望月軒到了,請大小姐帶路吧,?!毙旎坨驹谕萝庨T口,看著徐心然,。
徐心然已經(jīng)知道了結果,,所以臉上無喜亦無悲:“二小姐和三小姐對望月軒比我熟悉得多,我看我就不必帶路了,,反正能在這里搜出什么來,,你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蘇氏早已按捺不住,,不知不覺,還是失去了剛才的鎮(zhèn)定與客觀,。她急切而果斷地沖著徐安一揮手:“進去給我搜,!”
徐安不易察覺地搖搖頭,帶著人進去了,。
徐心然緊隨其后,,也快步走了進去。
徐慧玥回頭瞟了她一眼:“大小姐不是說不用帶路嗎,?怎么,,這就沉不住氣了?”
徐心然說:“我只是不想讓你們嚇著綠云,?!?p> 徐慧瑛立刻說:“放心吧大小姐,清者自清,,若是你主仆二人沒有做虧心事,,那么根本就不必如此驚慌,。”
綠云和徐慧瑛徐慧玥的丫鬟婆子們,,沒有跟著剛才那些女仆們接受檢查,,因為蘇氏說,這些跟著小姐的人,,比別的下人要嬌貴一些,,而且將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也容易引起混亂和恐慌,,不如這些丫鬟婆子,,跟著她們的主子一起接受搜檢。
所以,,綠云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看見這許多人闖進來,,緊張地站了起來,,臉色蒼白。
徐心然用目光示意她不必害怕,,也不要吭聲,。
蘇氏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說:“開始吧,?!?p> 在管家徐安——應該說是在徐慧瑛和徐慧玥的帶領下,搜檢開始了,。
沒費多少時間,,她們姐妹倆就在徐心然的床底下搜出了一壇子黃金,足足有一百兩之多,。而且看起來封存得很好,,整齊地碼在壇子里,黃澄澄的光澤,,驚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徐掌柜更是腳下一踉蹌,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差點兒一頭栽倒,,幸虧徐安眼疾手快,將他扶住了:“老爺,!您小心,!”
徐掌柜好容易穩(wěn)住了心神,不可置信地看著徐心然:“心然,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為什么?”
徐心然看見黃金的那那一瞬間,,就明白了蘇氏母女三人的陰謀并不僅僅是要誣陷自己拿了那枚祖母綠扳指,,而且還要用確鑿的事實告訴大家:徐家大小姐不僅監(jiān)守自盜,竊取了祖先的東西,,還迫不及待地換成了金子私藏起來,。
這樣的行徑,就算是祖母在世,,也不會向著她了,。
綠云已經(jīng)被嚇傻了,本能地跑到徐掌柜面前跪下:“老爺,,大小姐和奴婢根本沒有這些金子,,而且也不知道這些金子是從哪里來的。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還請老爺明察,!”
“栽贓陷害?”徐慧瑛覺得,,既然這一百兩黃金已經(jīng)如她和母親妹妹所愿,,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那么她就得趁熱打鐵,,讓徐心然變成徐家的頭號賊偷兒和徐家的千古罪人,,“你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這是有人栽贓陷害呢?我也可以說,,是你們主仆二人賊喊捉賊呢,!”
蘇氏看著徐心然,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歡欣:“大小姐,,老爺問你話呢,。”
徐心然只得說:“這些黃金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里,。”
“剛才丟掉的那枚祖母綠扳指,,如今在市面上的價碼就是一百兩黃金,。”徐慧瑛提醒父親,,“爹,,您記不記得?去年春天,,有個人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咱們家藏著一枚上好的祖母綠,,所以想出一百兩黃金買了去,,可是爹您說,那枚扳指,,是咱們徐家血脈永繼,、富貴永存的象征,就算是一家人窮得要去討飯,,也決不能打那枚扳指的主意,。女兒還記得,當時您因為太氣憤,,竟然拿起一把掃帚將那人趕了出去,。后來您說,那人是咱們徐家的一個死對頭,,從太祖父那時候起,,就處處與福盛祥做對。他并不是看中這塊祖母綠,,而是想要徹底抽掉咱們徐家的精氣神兒,,讓咱們落一個變賣祖先遺物的敗家子名聲,從而打垮福盛祥,?!?p> 徐掌柜點頭道:“不錯,的確有這么回事,。如今市面上,,那樣一枚祖母綠扳指,價錢差不多就是一百兩黃金,,卻常常是有價無市,,因為那樣晶瑩通透的祖母綠,實在是太難得了,??墒悄恪焙鋈恢赶蛐煨娜唬澳氵@個不孝之女,,竟然敢將咱們徐家最寶貴的東西拿去換成黃金,!你……你……”
徐掌柜話說了一半,忽然渾身顫抖,,雙目圓睜,,“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還沒等眾人驚叫出來,,徐掌柜隨即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老爺!”蘇氏和下人們急忙圍了上去,。
“爹,!”徐家三姐妹也驚慌失措地沖上前。
“你別碰我爹,!”徐心然剛剛要查看父親怎樣了,,卻不防徐慧瑛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上,“都是你這個掃把星,,走到哪里就把晦氣帶到哪里,我爹就是被你這個災星給氣成這樣了,。你滾開,!不許碰我爹!”
徐心然愕然地看著她,。
下人們中間立刻想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二小姐說得沒錯兒呀,。她本來就是個克星,這京城里誰不知道她是個不祥之人,?”
“是啊,,當年夫人就是因為她,才年紀輕輕就送了命,?!?p> “她呀,就是八字不好,,逮誰克誰啊,。看看,,老爺也被她給氣倒了,。”
“當初若是聽二夫人的話,,將她早早攆出去就好了,,這好端端一個家,也不至于落到這步田地,?!?p> “可不是嗎?只是可惜了福盛祥啊,。若不是這個災星,,福盛祥的生意怎么會做不下去?”
……
饒是徐心然一再告訴自己,,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前一世什么難聽的話沒聽見過?可還是忍不住閉上了雙眼,不敢看面前的任何一個人,,不敢聽耳邊的任何一個字,。
“你們胡說些什么?”綠云猛然沖到了前面,,指著那些人大聲道,,“大小姐根本不就不是什么災星!這些金子根本就不是大小姐的,!你們不要這么糊涂?。 ?p> 可是沒人理睬她,。
徐慧玥走上前來,,左右開弓,“啪啪”兩下,,十分解氣地打了她兩個耳光,,然后拍拍手:“大膽的狗奴才,竟敢在這里蠱惑人心,。你跟著你主子盜取先祖遺物變賣黃金也就罷了,,可惡的是死到臨頭還要嘴硬。徐安,!”
徐慧瑛和徐慧玥雖然年紀比管家徐安小得足以做人家的女兒,,并且也得到過父親的多次叮囑,要對你們安大伯有禮數(shù),,可她們姐妹二人因為蘇氏厭惡徐安,,所以也將這位管家不放在眼里,平日里總是“徐安”,、“徐安”地呼來喝去,。
徐安微微皺了皺眉頭,可還是走上前來:“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徐慧玥拿下巴朝綠云點了兩下:“將這個大膽的奴才給我關到柴房里去,,今天一天都不許吃飯,今年的賞錢也不準給了,!”
按照徐家的慣例,,每逢過年,都要給每個下人一份賞錢,,而且是均分,,不分三六九等。今年因為家中艱難,,賞錢比以往減了一半,,這還是徐掌柜不顧蘇氏母女三人的強烈反對,,堅持要給的。本來是大年初一發(fā)放賞錢,??山衲辏@個年過的……從昨天除夕夜就開始折騰,,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聽見街坊四鄰的鞭炮聲噼里啪啦響得熱鬧,,而徐家,卻是愁云密布,。
徐安眼看著徐掌柜吐血昏迷,大小姐又勢單力薄,,本身又說不清那一百兩黃金,心想若是自己替綠云說話,,反倒會更加激怒了這母女三個,不如先答應下來,,反正她們也不會去看綠云是不是真的沒有吃飯——她們對付大小姐還對付不過來呢——還可以暗中保護綠云不要受更多的委屈。
于是答應一聲“是”,,然后立刻轉(zhuǎn)身,兇神惡煞地對因為挨了兩巴掌而雙頰通紅這會兒想哭又不敢哭的綠云吼道:“快跟我走,!”
綠云委委屈屈地抽泣著,萬般不舍地看了一眼徐心然,,跟著徐安走了。徐安也不敢不將她鎖在柴房里,,只不過偷偷告訴她,如今這個情形,,不能和人家硬碰硬,只得先低頭,,等老爺醒了再作打算,。然后又讓自己的妻子悄悄給綠云送來了飯菜,讓她吃飽喝足,,然后隨便找了根繩子,,將她的胳膊綁起來,,也沒用勁兒,只是為了應付蘇氏的人來查看,。
綠云待在柴房里,心內(nèi)焦急,,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徐心然,。她雖然只是個丫鬟,可也能看得出來,,這一次,,二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是鐵了心腸要將大小姐置于死地,。她靠在柴垛上,閉上雙眼,,默默地念誦著自己所熟悉的《金剛經(jīng)》,希望能夠祈禱佛祖菩薩保佑大小姐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