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勾倒掛天際,,繁星點點銀輝爍爍,,夜里的清風迎面吹來,,仍然是寒意正濃。李毅昂首闊步走在前面,,看著兩旁人山人海的百姓,,心中大為感嘆。
要是還在現(xiàn)代,,面前的不是什么點將臺,,而是一個寬敞的舞臺,臺下無數(shù)粉絲為自己歡呼雀躍,,那可真是完美至極,。
可是現(xiàn)在等著自己的可不是什么超級粉絲,而是那些等著吃飯的百姓,。在他們眼中自己是什么,,不是超級女明星,而是負責他們吃喝拉撒的父母官,,一個倒霉的州牧大人,。
環(huán)視左右唐曉宇一陣心寒,這些百姓破衣爛衫,,骨瘦如柴,,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眼中不再是渾沌不清的絕望,一線生機,,讓他們眼中有了異樣的光芒,。好像垂死的人抓住了一顆救命的稻草,讓他們既期待,,又興奮,。
隨著點將臺越來越近,兩旁的人已經(jīng)有所改變,,能站在最前面的當然是那些在本地有權(quán)有勢的官員小吏,,儒學雅士,富賈鄉(xiāng)紳……他們投來的目光可要比那些百姓復雜的多,?;蛐蕾p,或鄙視,,或憎恨,,或譏諷……很有深意。
唐曉宇坦然的正視著他們,,臉沉似水,,沒有一點多余的表情。
走到近處,一個穿著藍色官袍的官員迎了上來,,擋住了唐曉宇的去路。此人三十多歲,,尖嘴猴腮,,長著一對斗雞眼,身形消瘦,,身上的官服顯得有些肥大,,站在那如同是一個掛著衣服的衣服架子擺在了面前。
他雖是一臉憤慨之色,,不過還算識大體,,上前施了個禮,說道:“屬下監(jiān)察司中司承萬里程參見州牧大人,,屬下……”
兩旁護衛(wèi)未等他說完,,已對這個沒事找事的主,很是不滿,,大步上來兩個魁梧親兵,,將他強行拉到了一邊。那些想借這個人試探李毅的官員立刻開始聲援,,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吵成一片,引得所有人一陣喧嘩,。
唐曉宇停住腳步,,看看那些官員的神色,已經(jīng)明白他們的意圖,。
和顏悅色道:“休得無理,,請萬中司承上前說話?!?p> 兩個親兵撇撇嘴,,放開了這個瘦猴子。
萬里程得意的正了正官帽,,上前義正言辭道:“屬下萬里程想請問州牧大人,,屬下犯了何罪,大人要命胡巡檢,,軟禁屬下,。身為朝廷命官,無端遭此大辱,,簡直是……”
唐曉宇冷著臉,,打斷他,叫道:“胡巡檢!”
胡鶴站在臺上,,一看有人出來阻攔,,知道來了麻煩,大步流星走了下來,,肅然道:“屬下在,。”
唐曉宇不動聲色的問道:“胡巡檢,,你可有軟禁萬中司承?。俊?p> 所有官員看向胡鶴,,雖不知道這個渾人怎么對李毅一下變得如此恭敬,,但已看出他們二人現(xiàn)在已是一黨,整個平金的兵權(quán)都在這兩個人手中,,要是他們已有反意,,所有官員根本沒有反手的余地,不禁暗自為自己打算起來,。
胡鶴嘴角一動,,冷笑道:“啟稟大人,屬下不曾軟禁萬中司承,。因為平金鬧糧荒,,糧食緊張,牢獄糧食一直未撥,,已有多人死傷,,囚犯們?yōu)榇诵钜怍[事,事態(tài)嚴重,。屬下只有帶獄中囚犯出來,,交于監(jiān)查司,請他們酌情處理,。
不想行至碗兒街,,遇到歹人聚眾鬧事,那些囚犯趁機哄逃,,和百姓混在一起,,無法捉拿。這些逃跑的囚犯都是殺人越貨的亡命之徒,,屬下恐其為瀉私憤找平金官員報復,,所以好心派了兵士到各官員府邸嚴加保護。不想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竟招來不知好歹的人,,惡意重傷,,說屬下軟禁官員。這可是大罪,,請大人明察,。”
萬里程一聽氣的是直跳腳,,大聲嚷道:“胡鶴你這是性口雌黃,,什么逃了囚犯,那些囚犯本來就應(yīng)該在獄所呆著,,私自把他們帶出來,你已是失職,。還讓囚犯逃了,,你這是罪上加罪!竟然拿這個當借口軟禁朝廷命官,,簡直是……”
胡鶴白了他一眼,,說道:“我這不是被你逼的嘛?你們監(jiān)察司不肯下文書,,城庫司就不給我下糧食,,這些囚犯雖說是有罪之人,在我手中被活活餓死了,,難保你們不會背后參我一本,,說我玩忽職守。沒辦法,,我只有把人給你們帶去,,讓你們看著辦了!”
萬里程譏笑道:“糧食,?現(xiàn)在平金糧食短缺,,百姓都沒有糧食吃,哪還有糧食給那些囚犯吃,。就算你想把人帶來監(jiān)察司,,你把囚犯丟了也有理不成?就算他們跑了,,你手下這么多兵,,還抓不回幾個逃犯?”
胡鶴無奈道:“那些囚犯和百姓混在一起,,他們隨手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作為要挾,我也拿他們沒辦法???難道逼他們殺人不成?只能先救百姓再說?!?p> 其他官員觀而不語,,大家心知肚明,這是胡鶴強加之辭,,可是兵在人家手中,,人家是怎么說怎么有理。更何況沒有給獄所糧食是事實,,就不能怪胡鶴轉(zhuǎn)移囚犯,,跑了囚犯是大罪,可也是堂而皇之軟禁各個官員的最好借口,。
萬里程像是個斗敗了的公雞,,雖然明知自己有理,卻總讓人壓住三分,,不免惱羞成怒道:“就為了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你就讓逃犯跑了?難道胡巡檢不知道孰輕孰重嘛,?”
唐曉宇似笑非笑,,朗聲問道:“那么萬中司承認為孰輕孰重啊,?”
萬里程氣昏了頭,,沒有聽出不妥,得意道:“幾個奄奄一息的百姓早晚是要死的,,為此放了逃犯……”
“住口,,不知好歹,竟然敢阻礙大人辦事,,還不退下,!”監(jiān)察司司正馬敘海上前呵斥。
這個督察司司正馬敘海是平金出了名的老狐貍,,五十多歲,,身體硬朗,虎目圓睜,,頜下一縷美鬚,,大有氣派。他本無意出頭,,不過眼看自己的手下要被李毅引進了溝里,。只好出來打圓場,以防這個笨蛋說出什么激起民怨的言語,。
他看向萬里程使了個眼色,,忙轉(zhuǎn)身看向李毅,,瞇著雙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屬下約束有失,,請大人見諒,!”
唐曉宇打著哈哈,說道:“無妨,,無妨,,要是有哪位同僚還有疑問。盡管可以直言,,我等都是平金官員,,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朝廷的千秋大業(yè),都是為了平金的一方百姓,?!?p> 馬敘海臉上掛著笑容,眼中卻無一絲笑意,,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又重新退到了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般,,不再言語,。
萬里程退到一側(cè),心中仍憤憤不平,,卻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上官要出面阻止。嘔了會氣,,他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的同僚竟開始有意于他保持著距離。再看向四周,,聽到自己言談的百姓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冷得如同鋒利的刀子,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萬里程如芒刺在身,,重新想著剛才自己說過的話。想到那句“幾個奄奄一息的百姓早晚是要死的,,為此放了逃犯……”
恍然大悟,,難怪上官會出來喝斥。這校場站著的大都是那些苦哈哈的百姓,,自己一時言失,,竟得罪了整個平金百姓,,真是該死!想到此處真是后悔不已,,忐忑不安的縮著脖子,,向里面站了站,。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因為他今天的一句話錯話,,后來給他惹了多少麻煩。
唐曉宇環(huán)視四周,,見無人在有意出來阻攔,大步走上了點將臺,。看著臺下百姓,,心里有些發(fā)酸,整個校場是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等著他來宣判,,他們是有權(quán)活著,,還是活該,,活活餓死。
點將臺上,,李毅站在前面,身后是杜青山和歐陽博,,還有十幾個親兵拿著火把,在后面一字排開,。將整個點將臺照的是燈火通明,。
藏在人群中的大漢,,嘴角忍不住抽動一下。憑他百步穿楊,,出神入化的飛鏢功夫,,想要一招,,取了這李毅性命,,簡直是易如反掌。不過剛剛?cè)f里程,,胡鶴,,李毅的對話,他聽得是一清二楚,??磥磉@賑災之舉,,并不是所有官都贊同,。憑李毅賑災之舉來說,,他是個好官不應(yīng)該死,??上峭鯛斚霘⒌娜耍蔷捅仨毜盟懒?。
大漢握著柳葉飛鏢,眼中現(xiàn)出一絲殺意,。
唐曉宇朗聲道:“父老鄉(xiāng)親,平金如今處于何等窘境無需李毅多言,。李毅可以坦言相告,,城庫司儲備的民糧早已用盡,,朝廷的解封指令還是遙遙無期。
平金之急已是迫在眉睫,,想要度過此次斷糧之慌,,唯有啟用城庫司的軍糧??墒擒娂Z是為何而備,大家也都知道,。那些糧食是兵士作戰(zhàn)的糧草,私自挪用軍糧是滅門大罪,。
可是想解眼前之急,,也只能如此。我李毅身為平金州牧,,自當一力承擔所有罪責,。這也是權(quán)宜之計,請父老鄉(xiāng)親為李毅做個見證,。我李家滿門忠烈,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自是萬死不辭,。卻不能背上有負朝廷的罵名,身后萬代仍要招人唾棄,。
如果此次糧荒得解,,平金百姓得活,朝廷不與追究李家之罪,,李毅定當傾家蕩產(chǎn),將軍糧補齊,。
如果朝廷不容李毅之舉,李家全家難逃一死,。言官史記來訪,請鄉(xiāng)親父老為李毅說句公道話,,讓李家留下千古清名,。李毅在此謝過眾鄉(xiāng)親!”
唐曉宇抱拳深施一禮,,眼中淚水瑩然。
校場百姓早已感動的淚流滿面,,眼光炙熱看著臺上的州牧大人,不知該如何感激,。
忽然,一個老者欣然跪下,,高聲喊道:“謝謝州牧大人,,州牧大人長生!”
無數(shù)百姓隨之跪下應(yīng)和,,“州牧大人長生,!州牧大人長生,!……”
隨著前面的百姓不斷的向身后的人傳著李毅的話,,整個校場由近及遠,,五萬多百姓,,都已跪于地上,,流著眼淚,,聲聲高呼:“州牧大人長生,!州牧大人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