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紈聽胤禛說過,,裕親王福全生前曾在康熙面前贊揚(yáng)胤禩“不務(wù)矜夸,聰明能干,,品行端正,,宜為儲君?!彼篮?,不禁暗地里搖了搖頭,難怪胤禩一直不討康熙喜歡,。雖說裕親王本是好意,,是在為朝廷著想,,但他這一句話就把胤禩推到了爭奪儲位的道路上去。不僅引起了康熙和胤礽對于胤禩的忌憚,,最重要的是在胤禩心里埋下了一顆不安份的種子,,讓他對那把椅子有了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從這點(diǎn)上來說,,福全的話就是“捧殺”,。他于胤禩,就像李世民于李泰,,為其描繪了一個燦爛的藍(lán)圖,,卻不能付諸實(shí)際。
胤礽近日來了禛貝勒府兩趟,,和胤禛胤祥一起,,說些朝政大事,盡顯親和之態(tài),。沈竹私下里對胤禛建議道“索額圖之黨被皇上連根拔起,,太子倚靠頓失,恐直郡王將得勢,。爺不妨與之勤走動些,。”胤禔身為皇長子,,自康熙二十九年開始,,數(shù)次隨康熙出征、巡視,,都有所作為,,頗受圣眷。眾皇子悉知他覬覦儲位多年,,一直和胤礽明爭暗斗,。
胤禛此時甚為舉棋不定,太子和大哥勢成水火,,朝中近來也是議論紛紛,。他若想居中而處,不偏不倚,,只怕兩邊都討不到好,。問過戴鐸,也無任何良策,,心中更加著惱,。其實(shí)怪不得戴鐸和沈竹看不清眼前的形勢,如今才康熙四十二年,,他二人再是精明能干,,也瞧不出未來近二十年的走勢,。拿不定主意之下,胤禛打算去問問殳紈,。畢竟索額圖的事情,,她看得是那么準(zhǔn)。
殳紈這兩天有些傷風(fēng)咳嗽,,應(yīng)是夜里不小心受了涼,。胤禛來時,她正倚在病榻上喝藥,??吹截范G似是有話對自己說,她忙一口氣兒喝完了藥汁,,就讓可兒出去了,。胤禛見她唇邊還殘有藥漬,隨手拿起帕子幫她擦了兩下,,邊擦邊問道:“今天覺得好些了嗎,?這藥可還管用?”
“挺管用的,,估計明后天也就全好了,。”殳紈悶咳了兩下,,喝了口水壓住,,問曰,“爺有話說,?”
“嗯,。”胤禛應(yīng)了一聲,,說起了朝中的形勢以沈竹的提議。
“沈竹說得不對,,”殳紈搖著頭道,,“直郡王不會得勢?;噬显诳滴醵吣炅T免明珠之職時,,就已經(jīng)堵死了直郡王的儲位之念,只他自己一直放不下罷了,。眼下皇上雖然處置了索黨,,但對太子依然信任,父子之情甚篤,。所以,,太子之位是不會動的,。”只是在十年以內(nèi),,當(dāng)然,,這后半句話她留在了心里。
胤禛點(diǎn)了點(diǎn)頭,,覺得她分析得有道理,,但同時也有了些疑惑。因?yàn)樗f得太篤定了,,好像事情本來就會這樣似的,。殳紈自然沒有意識到這點(diǎn),她一門心思的想要改變清朝歷史,,改變皇子們的歷史,,不想把人才浪費(fèi)在奪位中。
“爺,,皇上重視儒學(xué),,講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爺平日只與十三爺交好,,與其他阿哥的往來略少了些。其實(shí)爺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只是接觸不深的人無法獲知,。奴婢覺得,您不妨多與兄弟們親近些,,相互加深了解,,促進(jìn)彼此的感情?;噬先羰侵懒?,也會樂見其成的?!?p> 胤禛沉默了一下,,道:“嗯,爺知道了,。你剛吃完藥,,再睡會兒吧。爺回去了,?!?p> “好?!蹦克拓范G出去,,殳紈躺回床上,。她不知道自己那一番話,他能聽進(jìn)去多少,。一點(diǎn)一點(diǎn)來吧,,睡著之前,她這么想著,。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胤禛的嫡長子弘暉病死,年僅八歲,。烏喇那拉氏悲痛欲絕,,一病不起??滴醌@知后,,免了胤禛隨駕塞外的差使,讓他在家陪伴嬌妻,,經(jīng)理愛子喪事,。弘暉的死給胤禛的打擊也很大,他一面要安排兒子身后事的諸項(xiàng)事宜,,應(yīng)付前來吊唁的各色人等,;一面還要竭力安慰哭得肝腸寸斷、夜不成眠的烏喇那拉氏,。沒幾天就熬得面色青黃,,人也瘦了一圈兒。殳紈看得心疼不已,,白天便盡量幫他做些事情,,好讓他能抓功夫睡上一會兒。只是杯水車薪,,難以見效,。
古人喪儀繁復(fù),初終,,告喪,,奔喪,小斂,,大斂,初祭,,月祭,,百日祭,直至發(fā)引出殯,,下葬黃花山,,至少也要幾個月的時間,。烏喇那拉氏因受刺激太重,理不了任何事,,而且但凡醒著,,便一時一刻也離不開胤禛。一旦醒來發(fā)現(xiàn)他不在,,就嚎啕大哭不止,。府里的女眷們苦苦相勸,反被罵是她們害死弘暉,,如是幾次,,也就沒人再敢相勸了。胤禛只好日夜陪在她身邊,,趁她哭累睡著時,,再處理府中各種事務(wù)。他已經(jīng)強(qiáng)自支撐了一個月,,累得有時站著都能睡著,。
殳紈實(shí)在看不過眼,便趁著烏喇那拉氏未醒時,,向胤禛請命道:“爺,,今晚讓奴婢來陪嫡福晉吧,爺?shù)絼e的院子好好睡上一覺,。府里的事情還這么多,,爺不能再勞累了?!必范G想了一下,,他也實(shí)在是熬不住了,便答應(yīng)了下來,。
哪知到了晚上,,烏喇那拉氏一見到殳紈就是怒不可遏,大罵她是災(zāi)星進(jìn)門,,害死自己的大阿哥,。邊罵還邊撿起手邊的東西,向她亂扔一氣,。殳紈也不惱,,就站在稍遠(yuǎn)的地方,一句話也不說地看著她亂砸,。她本來也想了些話勸她,,但現(xiàn)在來看她根本就不會聽。
烏喇那拉氏此時早不復(fù)以往端莊知性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市井潑婦,。殳紈就那么看著她,,忽然覺得她是這么的可憐。身為皇子的嫡福晉,,時時刻刻要勤慎肅恭,,雍容大度。其時她也是嫉妒的吧,,但她不能抱怨,,不能吃醋,為了府里能夠開枝散葉,,她還要不停地把自己的男人往別的女人懷里推,。聽她罵得那么尖酸刻薄,想必這些話已經(jīng)在心頭壓了很久很久了,。
烏喇那拉氏畢竟還在病中,,氣弱聲嘶,又哭又罵地折騰了好一會兒后,,就沒力氣了,。殳紈讓人端來晚飯,一臉木然地道:“還請嫡福晉吃些東西,,有了力氣才好再罵,。”
“放肆,!”烏喇那拉氏聞言又發(fā)了火,,一把掀翻了放著晚飯的炕桌,怒罵道,,“你算是個什么東西,?不過一個下賤的格格,仗著爺寵你,,就想欺負(fù)到我的頭上嗎,?你以為我就治不得你嗎?告訴你,,我是由鑾儀衛(wèi)備采輿,,內(nèi)府大臣率屬二十、護(hù)軍四十詣第奉迎,,皇上親自冊封的嫡福晉,。我對你,可打可罵,!真以為人家叫你一聲格格你就了不起了,,那就是個稱呼而已,。你其實(shí)就是一個奴婢,,還是一個不會下蛋的廢物,!”
這話罵得太狠了些,殳紈面色一變,,差點(diǎn)兒就想摔門出去,。她真是吃錯了藥,才會想來安慰她,!要不是為了胤禛,,她管她難不難過!閉了閉眼,,暗中咬牙忍了半天氣,,方冷冷道:“嫡福晉說得是,奴婢就是借著貝勒爺這棵大樹乘涼呢,!嫡福晉要是不趕快好起來,,這大樹的蔭涼,可就都被別人得了去了,!”說完,,竟也不再睬她,轉(zhuǎn)身就出了臥房,。
臥房外的堂屋里站滿了博雅堂的丫鬟嬤嬤,,可兒也在其中。烏喇那拉氏的話她們都聽到了,,看見殳紈出來,,可兒心疼地忙上前扶住她。殳紈強(qiáng)自按捺著心中怒意,,無視眾人飄忽的神色,,對珠兒道:“嫡福晉剛把晚飯掀了,勞駕你再去傳一次吧,?!?p> “是?!?p> 過了約一柱香后,,珠兒重新端來晚飯,送進(jìn)了烏喇那拉氏的臥房,。殳紈面無表情地站在堂屋里,,直到珠兒端了空的碟碗出來,輕聲說了句:“主子睡著了,?!?p> 殳紈略一頷首,,問道:“今晚值夜的是誰?”
珠兒道:“是奴婢和冬兒,?!?p> “我和你們一起守著。其他人不如先散了,,有事兒再叫,,你看呢?”
珠兒點(diǎn)點(diǎn)頭道:“格格說得是,?!北憬斜娙讼榷忌⒘巳ァ5缺娙俗吆?,珠兒忽然福身一禮道:“殳格格,,奴婢知道您是為了主子好,奴婢替主子謝謝您了,?!?p> 殳紈扶起她淡淡道:“別這么說,我明白的,。人活著要感恩,,我記得嫡福晉對我的好?!?p> 珠兒愣了一下,,久久才道:“您身子不好,不如在榻上歪一會兒吧,。若是主子醒了,,奴婢馬上就叫您?!?p> 可兒也道:“是啊主子,,您就歪一會兒吧,奴婢不睡還不行,?”
殳紈也覺倦了,,道了句也好,就臥在了貴妃榻上,。她這些日子跟著忙里忙外,,睡得也比平時晚了很多。本以為睡不著,,哪知一覺醒來后,,發(fā)現(xiàn)外面天已大亮,可兒也不在身邊,。她趕忙坐起來,,喚了聲:“可兒,?”
“主子醒了?”可兒從外面進(jìn)來,,手上捧著一疊衣服,。
“天都亮了,怎么不叫我,?”殳紈嗔道,。
“是嫡福晉吩咐不讓叫您的?!?p> “哦?”殳紈向臥房望了一眼,,問道,,“嫡福晉怎么樣了?”
“主子已經(jīng)全好了,?!闭f話的是珠兒,端著銅盆巾子,,“主子夜里發(fā)了汗,,早上醒來就沒事兒了。這會子正和貝勒爺在前面大廳里說話呢,!主子說了,,殳格格受累了,她心里明白,。還說格格若是醒了就先請回屋歇著,,她晚些會過去探望?!?p> 殳紈聞言眨了眨眼睛,,放松下來,道了一聲:“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