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聽見雨點打在耳朵上的聲音,，能聽見呼氣吸氣非常急促的聲音，能聽見鞋子踏在水洼里濺起的聲音,，能聽見心在咆哮怒吼的聲音。
張小菊,。本來很普通的名字，因為把海粟害成這樣,，所以我特別記得她,。她竟然還敢上門？我想知道,，她以什么樣的理由,，又是以何種心情,，來到海粟身邊,？我要當(dāng)面問她。
我沖進(jìn)房子,，抓住一個家務(wù)助理，問明書房的位置,，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跑向那扇門,。手握到冰涼的門把,，推開,。海粟坐在沙發(fā)里，面無表情,。張小菊跌坐在地上,，捧著臉，看不出神色,。但是，哭聲,，并沒特地掩藏,。
她還有臉哭？我抿緊雙唇,。
開門聲驚動了海粟,，“誰？”
“顧鴻,?！蔽铱可詈粑徍椭f話的語氣。
“你回來干什么,？”海粟坐直了,。
我走過去,，“來看看罪魁禍?zhǔn)椎臉幼?。?p> 原本沒在意我進(jìn)來的張小菊抬起臉,，一滴眼淚也沒有，假哭,。她發(fā)色染回了黑，拉直又作護(hù)理,，很亮。原來膚質(zhì)因勞苦而粗糙,，現(xiàn)在卻很細(xì)膩很豐潤,。只化了淡妝，但比以前美而且惹人憐愛,。身上穿得很高級，價值不菲,。她看來過的很好,，因禍得福了？
“果然是美人,?！蔽遗呐暮Ｋ诘募?，“假哭的樣子，也很惹人疼。因為這樣,，你也舍不得責(zé)備她吧,。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可以理解?！?p> “假哭,？”海粟失去玫瑰色彩的雙唇勾出嚴(yán)苛的譏笑，“也對,，不騙瞎子，還能騙誰,？”
“不是的，我——”她狠狠瞪我,，又轉(zhuǎn)向海粟。因為那晚我化了妝,，穿的也嬌貴,，她認(rèn)不出來最好?！拔艺嫘幕诟?，只求你放過我,?！?p> “放過你,？”他的怨很濃很深,，句句咬出來,，“我怎么你了？幫你買了高級公寓,，每月給你的生活費夠你一家人過很好的生活。逢年過節(jié)的珠寶首飾,，你不是全都收下了,？難道就因為我還沒讓你履行情婦的義務(wù),，寂寞了,？你要體諒我,。我的腿才剛好,，瞎了之后還沒適應(yīng),?！?p> 我先聽的云里霧里,，覺得海粟有毛病,，對害他成這樣的人這么體貼,，后來情婦兩個字跑出來，我呆住,。他把張小菊收作情婦,？
“滄先生，我本來不能怨,。車禍以后,，你提出讓我陪一輩子的要求,，是我自己答應(yīng)的,，那時候全都是為了家里人。但現(xiàn)在不同了,，我愛上一個人。他愿意娶我,，我也愿意嫁給他。求求你,，成全我們?！睆埿【者@次真哭了。
“才半年多而已,?！焙Ｋ诳斩吹难凵駵?zhǔn)確落在張小菊身上，“你的愛情來臨得真快,。不過，你走了,，我怎么辦呢？”譏誚的神色,。
我現(xiàn)在插不上嘴,，只能干看著,。但,，難道,，海粟真心喜歡張小菊,？不然,，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邊,？
“你只是想報復(fù)我?！彼缓?，“根本不需要我。每次見到我,，你也只是生氣，亂扔?xùn)|西,。我很怕你，我家里人也很怕你,。我是你的出氣筒嗎？”
“不應(yīng)該嗎,？”他的聲音卻冷靜,，說不出的殘酷，“在你把我弄成這副樣子之后,，你以為可以輕松撇清,？想要結(jié)婚？很美的夢,。可惜,，實現(xiàn)不了?！?p> “你到底想怎么樣？”楚楚可憐之后,，她慢慢站直，“如果只是想借著玩弄我,，滿足你變態(tài)的心理,，那么給我個期限,。”
我聽不下去了,，“什么叫變態(tài)的心理？變態(tài)也是你造成的,。沒駕照,，你也敢開車？紅燈是你闖的,，卡車是你撞上去的。玩弄,？別告訴我，出事那天你沒抱著和有錢人上chuang的心思,。貶低別人，自己就能很清高了,？可笑,！既然答應(yīng)了承擔(dān)，就要負(fù)責(zé)到底,。幾個月你就受不了，那么海粟可能一輩子看不見,，他怎么辦,？期限？哼,！居然還出錢養(yǎng)你,，那也就是他。換作我,，非告你過失傷人,，無照駕駛，讓你把牢底坐穿,，關(guān)過幾年再出來,。你說，那時候你的男朋友會不會還在,？如果你們的愛情這么牢固，我們就成全你,。”看不慣她的態(tài)度,，全然沒有悔意，反過來指責(zé)受害人,。
“海粟,，好不好,？”我蹲在他面前，雙手合在他膝頭,，用很天真無邪的口吻,，“打電話給律師,，現(xiàn)在也不算晚?！?p> “不，不要告我,。”她果然怕了,，“我不會離開滄先生,，不會的?！?p> “說完對不起,，你就可以走了,?！蔽易煲黄?。
“對不起,，對不起?！彼仟N而逃。
“小人,！”我說,，“我是你，才不對她這么好,。這只金絲雀當(dāng)?shù)锰菀?。你呀,，一定要物盡其用?！迸呐碾p手，站起來,。
他雙肩抖動,，先呵呵笑,，然后越來越大聲,，竟大笑不止,，“說得真痛快。我以為你會覺得我對她殘忍,。”
“你才不是那種人,?！蔽胰嗡?。笑聲和哭聲一樣,，能治愈內(nèi)心的傷痛?！鞍萁鹋疀]什么不好,。不過,，她這樣的,，實在不討人喜歡,。傷害了別人,，完全不懂贖罪,。做錯事,，自己先原諒自己,，倒過來埋怨別人太殘忍,。你可別心軟,，狠狠踐踏她的自尊，該教訓(xùn)的時候要強硬,，生活費要摳摳緊,。她被你養(yǎng)的又白又嫩,，穿著打扮象貴婦人,，所以才有男人看上她,。你哪里是在折磨她,？根本把她供起來當(dāng)菩薩,。她應(yīng)該生活在你身邊,，一日三餐兼二十四小時伺候著,，高興了就暖暖床,，生氣了就泄泄憤,。你不僅不狠,，而且還放羊吃草?！?p> “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彼呀?jīng)笑得自然,，苦少了,，怨也少了，“她要天天在我身邊,，先受不了的人是我,。”
“好歹也爬過三回墻,，吃過兩頓飯?！蔽业米⒁庾约簞e露餡，過去的事并不想再提,。“你說得也對,，不能一起生活,。單單想著還在出錢供著她，我都惡寒,。”
“你,，真是很不錯的鄰居,。”很難得稱贊,，突然頓悟,，“你說了半天,，是讓我放她走？”
“是吧,?！蔽掖蠓浇邮芗映姓J(rèn)。說實在的,，有人也許認(rèn)為我不夠良善,，對張小菊那么兇惡。但我說過她之后,，更多檢討的是自己,。
“小姐，你會著涼的,?！贝藭r進(jìn)來的馬可很關(guān)心的口氣,。
“怎么？”海粟問,。
“外面下著雨,，我送到她家門口時，她傘也不撐,，就沖過來,，頭發(fā)還濕著,?！标P(guān)心著,，還感激著,，馬可覺得這個家搬對了,。
“你——”海粟眉頭皺起,。
“好了，我現(xiàn)在就回家,，換衣服喝姜湯,?！蔽彝庾?，“海粟弟弟,，你千萬警惕她,，她很會演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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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她真的比我大嗎？”海粟問,。
“看著很年輕,，或許是娃娃臉。因為很有氣勢,，可能真比少爺大,。”馬可回答,。
“是嗎,？的確很強。不知你有沒有聽見,？完全壓倒性的言論,。”海粟回想著,。
“在外面聽得很清楚，大家心里都痛快,?！瘪R可說，“其實,，張小菊實在過分,。貪婪無恥，一次次伸手要錢,?？粗兄閷毷罪棧吞С錾贍?shù)拿仲d賬,。事到如今還敢說少爺不好?！?p> “馬可,，準(zhǔn)備點錢給張小菊。”海粟決定,，“以后我不想見到她,。”
“少爺,，您消氣了,？”馬可松口氣。只要海粟一日不忘張小菊,，他就一日消極下去,。
“并沒有原諒她，但放在身邊也沒用,，只會更心煩,。”他的鄰居幫了他一個大忙,，前所未有的出氣,，消散了心中一塊郁結(jié)。
“好,，我會處理,。”馬可也不想再見到她,，“公寓本來就在您名下,，我可以收回來嗎？”
“收回來,。那個即將成為她丈夫的人會有能力照顧她們一家子,。”他沒善良到傻,。
“馬可,，顧鴻她——”他猶豫，“長什么樣子,？”
“眼睛很亮,。”他一個老頭子怎么知道描述女孩子的長相,。
“就這樣,？”他根本想象不出來她的模樣。
“長頭發(fā),，個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瘪R可又憋出幾句,。
“漂亮嗎,？”他問。
“很普通,?！钡恢獮槭裁矗莻€令人眼前一亮的年青人,。
“是嗎,？”她的聲音那么有朝氣，總讓他想到美麗的事物,。
“但心腸很好,。”馬可說,。
是的,，心美麗，人也會美麗,。
“她真的比我大,？”他有點介懷。
“這個——”馬可暗呼吃不消,，“就算比您大,，也超不過三十。聰明的女人是看不出年齡的,?！?p> “是嗎？”三十哪,！下次她要惹他,，就嘲笑她是老女人。
“是的,?！瘪R可說。
海粟知道答案根本不重要,，他只是想在心里留下她一個生動的形象,，好好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