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整。電話鈴大作,。接電話的是誰不重要,，打電話的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海粟下整晚盲棋的我,，才開始做夢,。

　　“你不是說很有技巧？”海粟在換衣服,。

　　“我用了可能，大概,，也許，未必,，稍微之類十來個模糊詞，表達(dá)了我推論的不確定,，不完整,，不精密,，不客觀,，不科學(xué)……”多有技巧,。

　　“可以了，我現(xiàn)在相信你已經(jīng)盡力,。”海粟笑著走出更衣間,。

　　門鈴響，人來了,。我打開門，走進(jìn)來七八個人,。除了段暮城，他父母和叔叔,，還有嬸嬸。我皺著眉,。打電話時,，建議暫時不要驚動孩子的母親，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怕她再也受不了壞消息的刺激,。

　　“我的孩子在哪兒？”段嬸嬸急切盯著我和海粟,。

　　我一聽，眉頭更緊,。

　　“瓊碧，來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段叔叔把她拉回去,，輕輕安撫。

　　段長子的母親也加入勸說,，平復(fù)了激動。兩位女士退到后面，坐進(jìn)沙發(fā)里,。盡管如此，焦灼的目光仍不斷落到我們身上,，來自段家的每個人。

　　“對不起,，這么大的事，我們不能瞞著她,。”大家長段飛解釋,。

　　“我們可以理解?！焙闷獾漠?dāng)然是海粟，“各位請坐,。”

　　“鳳小姐,，你在電話里說的并不是很清楚，能再詳細(xì)些么？”段飛問,。

　　我把對海粟說的話，又對他們說了一遍,，最后強調(diào)：“因為事情巧合的太多，所以才通知了你們,，但把握我沒有。如果你們能和對方接觸,，得到同意,，可以做DNA測試?！?p>　　“我們帶了這方面的專家來?！倍蜗瑁簿褪嵌伍L子的叔叔說,。

　　段家是醫(yī)學(xué)界的長青樹，就算這小島也有他們的醫(yī)院,，早就準(zhǔn)備妥當(dāng)。海粟說得對,，我們只需牽線搭橋，剩下的我們也做不了什么,。

　　“鳳小姐，請你告訴我們吧,！對方的名字?！苯K于切入細(xì)節(jié),。

　　我突然躊躇起來,，“其實,，我很猶豫是不是該告訴你們?！?p>　　“鳳小姐?！倍渭倚值苣樕蛔?。

　　“鳳孤鴻,。”段長子直呼我名字,。

　　“這么多年過去，孩子也大了,，有他喜歡的爸爸和自己的生活。突然出現(xiàn)的親生父母會不會讓他彷徨失措,，會不會對他的心理造成負(fù)面影響，我很擔(dān)心,。”我不是心理學(xué)家,，只是把自己放在孩子的角度看事情。

　　“那孩子過得好嗎,？”段林瓊碧問,。她是母親,，第一先位當(dāng)然是孩子,。“如果他過得很好,，我們可以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就滿足了?！?p>　　“瓊碧！”段翔覺得不可置信,。從一開始，心理崩潰的就是妻子,。這些年，她幾乎渾渾噩噩,，最喜歡的數(shù)理研究也放棄了。如今,，他能感覺離那孩子終于近了，他的妻子卻說出這樣的話,。

　　“您是一位偉大的母親?！蔽矣芍哉f道。

　　段翔在這一刻體會到原來妻子的傷心欲絕不是因為找不到兒子,，而是日夜擔(dān)心孩子受苦,，連帶著她自己痛苦萬分,。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蔽艺f，“孩子的父親對他很好,，但養(yǎng)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對他疏忽了,。也是因為如此，我才通知了你們,?！币惨虼耍颐?。

　　“奇跡卻是個堅強的孩子?！敝耙恢背聊暮Ｋ陂_口，“很善良，也很寬容,。”

　　“奇跡,？”段翔重復(fù)。

　　“他叫方奇跡,。”我說,。

　　段翔緊緊握著妻子的手,，“有他的照片嗎？”

　　我沒有,。

　　“我有,。”海粟說,。

　　“咦？什么時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不平衡,。

　　“在我手機里,。你正好不在,，我請方平照的?！彼f給我手機。

　　“真是,，也不帶上我?！蔽乙豢矗€真有合影,，趕緊給段翔夫婦,。

　　“方平？”段飛問,，“方步地產(chǎn)的方平？”

　　我才想說是,，就被段翔的驚呼打斷,，他妻子顫抖得坐都坐不穩(wěn),，半倒在他懷里,，泣不成聲。

　　“大哥大嫂,，這孩子一定是寶寶?！彼谷灰部蕖?p>　　段黃淑娟看著手機,，陪著流淚，“真像,！臉型和弟妹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眼睛鼻子像老二,。”

　　段飛看了,，沒回應(yīng)，但眼睛有些紅,。

　　段長子說：“和我小時候的樣子差不多?！?p>　　個個感懷，我也不好說他們先入為主,。說實話,，我沒覺得奇跡和段家人很像,，倒是更像方平多一些,。

　　“段飛先生,，我可以安排和方先生的會面,。不過現(xiàn)在還太早,，你們也需要休息。等我約好時間,，再通知你們。這樣可以嗎,？”海粟攬下活兒。

　　“謝謝,。”段飛雖然知道家人心急如焚,，但由滄海粟出面要比他們貿(mào)貿(mào)然好得多，更何況時間確實還早,。

　　段家人早已訂好房間，居然和我們還在同一層,。目送他們離開，關(guān)上門,，我吁口氣。剛才那種氣氛,，說不上是好是壞，沉重得很,。

　　然而事情沒想得那么順利。方平得知我們要見他的理由后,，斷然拒絕，聲稱奇跡是他以正式途徑領(lǐng)養(yǎng)的,，不存在任何不合法交易，更不可能會有什么親生父母,。他的反應(yīng)太劇烈,，顯得欲蓋彌彰。海粟連著三天試圖和他再溝通,，他最后都不接電話了。段飛夫婦等了兩天,，只得先回去處理公事。段暮城陪著段翔夫婦,，三個醫(yī)生也還在這兒。

　　下樓吃飯時,，瞄到段長子和兩個人在大廳一隅說話，我不禁多看幾眼,。那兩個人是私家偵探，我猜,。

　　“段家人等不及了?！蔽覍Ｋ谡f，“如果方平在拒絕和我們溝通,，他們會自己尋求途徑。我只擔(dān)心奇跡,。這么小的孩子，突然陷入大人的爭奪戰(zhàn),，會很混亂,。”

　　“是啊,。”海粟同意,，“我再試試,?！?p>　　“我來,。”掏出自己的手機,，我撥出去。

　　大概是陌生號碼,，方平很快就接了。

　　“方先生,，我是鳳孤鴻。”自報家門,。

　　他立刻說：“我沒什么可說的?！?p>　　“方先生，請你為奇跡考慮,。你妻子在虐待他，而你有事業(yè)要打理,，不可能二十四小時跟在孩子身邊。不信的話,，為什么不看看孩子的胳膊和腿？”我掛了,。

　　海粟說：“如果奇跡身上沒傷呢？”

　　“海粟,，我喜歡在無路可走的時候堵一把?！蔽艺f完，拉著海粟出游,。

　　我堵對了。晚上方平打電話過來,，想和段翔夫妻面談。事情終于有了進(jìn)展,。我和海粟只負(fù)責(zé)引見，至于他們怎么談的,，我們不清楚。我很擔(dān)心,。海粟卻說,，別庸人自擾,，那些是這世界上最關(guān)心奇跡的人，他們會知道怎么做才對孩子最好,。

　　方平同意段家為奇跡做DNA測試，這讓段翔夫妻有了更多希望。取到血樣的第二天上午,，段翔和妻子一直守在醫(yī)院里等結(jié)果。晚上,，段長子敲開門，神色激動地告訴我們,，奇跡的確是叔叔嬸嬸的孩子,。

　　我有點想哭。那個未滿月的小奇跡,，經(jīng)過多年,，終于能找到爸爸媽媽，真為他高興,。

　　因為奇跡畢竟才九歲,，怕嚇到他，海粟提了個建議,。先請奇跡到城堡去住一段時間,，段氏夫婦可以以客人的身份，也住進(jìn)去,，等奇跡熟悉以后再說,。至于方先生，他更能隨時過去住,。孩子認(rèn)了親生父母,，也只是多了更多愛他的人。

　　“真是特別的蜜月之旅,?！憋w機上，我伸個懶腰,，看向海粟,。

　　他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耳朵里還插著耳機,，也可能在聽音樂,。但我總覺得他其實是出神，他臉上正像最近常常出現(xiàn)的那種表情,，思緒停留在過去的某處,，深深想念著。

　　我沒打擾他,，隨便找了部電影,，名字就叫假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