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十個涼州軍千人方陣猛然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大吼，最前排的士兵們左手持盾,，右手操刀,，向前邁出一大步。
當(dāng)他們邁出第三步時,，第二排的士卒們才開始整齊劃一的舉步、抬盾,，接著是第三排,。很快,，原本密集的步兵方陣被迅速拉散、放大成鱗次櫛比的步兵野戰(zhàn)沖鋒陣形,。
見叛軍如此訓(xùn)練有素,，城上的漢軍一起失色，徐晃在南鷹身后低聲道：“不是說叛軍只擅騎射嗎,？怎么步兵也如此強悍,？”
“所以說，不要輕信任何的情報,，只有親自實地目擊才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南鷹頭也不回道：“此，為將之道,！”
“可是奇怪?。 碧K飛喃喃道：“步兵沖城時,，不是應(yīng)該相互依托,，建立起密不透風(fēng)的盾陣嗎？怎么叛軍們反而自己散了開來,？”
“韓遂果然高明,！”高順不知何時來到眾將之前，他凝視著緩緩逼近的敵軍大陣,，輕輕道：“他心里很清楚,，若令士卒們以密集盾陣沖城，必會在洛陽城上犀利的重型弩車貫射之下死傷慘重,。所以,，他連這一點點的損傷也不愿付出，擺明了要先消耗城中的箭矢,，再徐徐攻之,！”
“哼！這點雕蟲小技也敢拿來賣弄,，本將還沒有那么好糊弄,！”南鷹扭頭喝道：“傳令官，命令所有人一箭不發(fā),，就地待命,！”
“不管他韓遂如何深謀遠慮，本將倒想見識一下,，他打算如何度過護城河,！”南鷹不住冷笑道：“徐徐攻之？他有這個時間嗎,？”
“洛陽城的護城河乃是引自活水,，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開渠引走,，任誰也無能做到……”高順沉吟道：“那么便只有利用推車運送土石以填塞！”
“韓遂網(wǎng)開三面,，并非單純是為了逼迫天子放棄帝都,，更不是誘使帝都民眾逃離如此簡單！”一個淡淡的聲音道：“他選擇西線攻城,，就是因為護城河,！”
“文和？”幾人一起大叫起來：“大戰(zhàn)在即,，你怎么上城來了,？”
“待我說完吧！”賈詡眺望著遠方漸漸停在一箭之地外的敵軍方陣,，眼中閃過憂心忡忡之色：“洛陽北靠邙山，南臨洛河,，這兩面都不利于大規(guī)模軍隊展開,。而東線，不僅是深入腹地,，動輒有被各路援軍合圍之虞,，更要面對著僅次于南線的護城寬渠！”
“只有西線,！”他肯定道：“地勢開闊,，便于軍隊展開，其護城之渠也最淺,、最窄,，還是叛軍撤退的最佳捷徑！”
“所以說,，任他韓遂說得天花亂墜,，冠冕堂皇！”賈詡搖頭冷笑道：“都是只為了掩蓋一個事實,，一旦無法達到短期內(nèi)拿下洛陽的戰(zhàn)略目的,，他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攻城，立即遠遁,！”
“文和,，你的意思我們懂了！”南鷹幾人聽得張大了口,，訝然道：“可是你究竟想要表明什么呢,？”
“摒棄敵軍會徐徐攻城的幻想吧！”賈詡驀然轉(zhuǎn)身,，直接向城下行去,，他頭也不回道：“這只是韓遂迷惑你們的假象,，一旦開戰(zhàn)，將立即進入空前慘烈的狀態(tài),，因為敵軍會不惜一切代價,，以最快速度攻取洛陽！你們最好有思想準備,！”
“好個韓遂狗賊,！”南鷹聽得出了一身冷汗，他駭然道：“竟敢和本將玩起戰(zhàn)術(shù)欺騙的把戲,！”
“傳令官,！”他再次怒吼起來：“修改此前命令，所有箭手,、弩手待命,，只要敵軍進入有效射程，全力打擊,！手中箭支給本將敞開了射,！”
高順亦是手心出汗，他沉聲道：“文和提醒的太及時了,！若是我們?nèi)灾划?dāng)叛軍只是開展常規(guī)性的試探攻擊,，極有可能在首輪交鋒之中損失慘重！”
“原來如此,！”幾名部將一起變了顏色,，徐晃卻忍不住發(fā)問道：“敢問將軍，何謂戰(zhàn)術(shù)欺騙,？”
“戰(zhàn)術(shù)欺騙,，是指故意讓敵方?jīng)Q策者誤解我方的軍事能力、意圖和行動,，從而使敵方采用有利于達成我方任務(wù)的特定活動而采取的各種行動,。”南鷹極目遠眺,，淡淡道：“果然,，他們所有的攻城器械都在緩緩逼近，那么來吧,！讓我們瞧瞧你們究竟有什么花樣,？”
大片的敵軍緩緩駐足于射程之外，他們?nèi)匀槐３种g隔極大的整齊隊列,，似乎靜待著身后那如林的攻城戰(zhàn)車,。
突然間，幾十架怪模怪樣的攻城塔加快速度沖出了隊列，在無數(shù)士卒的奮力揮動下,，它們很快順著步兵方陣的間隙向護城河沖來,。
“這是什么東西？”漢軍中有人脫口叫道,。
只有南鷹一眼瞧見那攻城塔前懸掛著的長方型擋箭板,，心中不由喀登一聲，他不能置信道：“這,，這是濠橋,？”
濠橋究竟是哪個時代的產(chǎn)物？這個問題似乎已經(jīng)有了答案,，雖然城上盡多見多識廣之人亦是露出了癡呆之色,。
那濠橋已經(jīng)沖至城上漢軍的射程之內(nèi)，登時引來箭如飛蝗,，可惜卻在那龐大的擋箭板滴水不漏的防護下寸功未建,，徒將寬大厚重的木板上釘?shù)糜腥缑艿那f稼。
濠橋繼續(xù)毫不停留的向護城河沖至,，在漢軍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濠橋的一對前輪猛然陷入河中，車體登時前傾,，那面長長的擋箭板卻是“嘩啦”一聲直直落了下來，恰好在河面上搭起一座懸空木橋,。
漢軍面如土色,，叛軍卻是猛然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一隊隊叛軍迅速越過緩緩跟進的攻城器械,，穿插交替著將無數(shù)滿載著沙袋土石的推車運了上來,。
濠橋那面最長的擋箭板已經(jīng)落下，成了木橋,，然而其后卻仍有木屋式的主體,，可供士兵遮擋箭矢。叛軍們以此為掩護,，將推車上的沙袋土石順著數(shù)十架濠橋搭成的木橋一線,，向護城河內(nèi)瘋狂傾倒。很快,，數(shù)百步之長的護城河渠不是被木橋覆蓋,，便是被土石填沒。
眼見著倚為長城的護城河竟被叛軍瞬間攻克,，漢軍們盡數(shù)瞧得呆滯,，手中的長弓也緩了下來。一時之間,，城頭之上,，只聽得風(fēng)聲獵獵和眾軍粗重的呼吸,。與城下叛軍肆意忘情的吶喊聲形成了鮮明而又詭異的對比。
一座攻城塔上,，一名叛軍將領(lǐng)揮動小旗,，指揮著已經(jīng)放下木橋的濠橋緩緩?fù)藚s，一架架已經(jīng)卸空的推車也退了下去,。他們的目的很明顯,，短短數(shù)百步的地帶仍然不足以展開大規(guī)模攻勢。所以,，剛才的填河大戲仍然要多上演幾次才行,。
正當(dāng)漢軍們手足無措，叛軍們卻是士氣如虹之際,，城上一支長箭爆出可怕的破空之聲,，直上蒼穹。
正當(dāng)所有人都認為此箭不過是某位漢軍胡亂泄憤而發(fā)之時,，那箭上升之勢已衰,，在半空中略一停頓，猛然間再次俯沖下來,。
“噗,！”血光迸現(xiàn)，在叛軍們驚駭欲絕的眼光中,，那名正在搖旗指揮的叛軍將領(lǐng)身形一晃,，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竟直直的摔下了攻城塔,。
如此利用箭支拋射軌跡,，卻仍能實施精準打擊的箭術(shù)，只能以神乎其技四字來形容,。叛軍們的吶喊聲突然靜了下來,，臉上均有難以掩飾的驚恐，再無半分適才的驕狂之色,。
就連遠在陣后的韓遂和那位小姐亦是臉色慘變,，相顧失色。
“射箭之人是誰,？”韓遂呆呆道：“南鷹手下竟有如此高手,？”
“小妹不知道！”那小姐亦是花容失色道：“在我已知的他屬下高手中,，并沒有箭術(shù)如此驚世駭俗之人,！難道，又有什么高人投入了他的麾下？”
“我現(xiàn)在明白了,！你為何想要將他收入掌中了,！”韓遂緩緩握緊拳頭，立時迸發(fā)出可怕的指節(jié)爆響之聲,，他森然道：“這姓南的自己文武雙全,，屬下更是高手如云，如果不能為我所用,，便只有不擇手段的毀了他,！”
那小姐嘴角一抽，玉容上閃過掙扎迷茫之色,，終于沒有說話,。
“射得好！”南鷹大聲贊道：“這是李進那小子干的吧,？可惜啊,，若多幾個李進，本將看他叛軍還敢如此囂張,？”
“兒郎們,！打起精神來！”曹性暴喝道：“只要瞧見敵軍從龜殼后冒出頭來,，就給老子狠狠的射,！”
遠遠聽到南鷹的贊揚，他心中不禁激起了好勝之心,。沒有李進之前,，他可是鷹揚中郎將帳下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神箭手，部下更有久經(jīng)訓(xùn)練的五百箭手,。如今,，數(shù)百箭手無所建樹,，卻被一名新晉將領(lǐng)出盡了風(fēng)頭,，怎能不令他顏面掃地！
“諾,！”五百箭手盡是跟隨著南鷹南征北戰(zhàn)的北軍精銳,，哪個不是尸山骨海中殺出來的驕兵悍將？聞言無不轟然應(yīng)諾,，瞪著一雙血紅的雙眼,，雙手有如帶起一溜溜殘影般拉弦、上箭,，一支支箭矢不要錢般勁射而去,。雖然命中率不過十之二三，卻是一掃先前傾頹之勢，更是死死壓住了叛軍剛剛振奮起來的士氣,。
“好小子們,！沒丟本將的臉！”南鷹狂笑道：“本將命令,，所有戰(zhàn)士準備城頭接敵,！仗著攻城器械多就想欺負人？做夢吧,！哪個不是兩邊肩膀扛一個腦袋,，冒出頭來的就砍他娘的！”
隨著一連串的狂笑聲中,，漢軍們終于再次恢復(fù)了鎮(zhèn)定,。箭手們繼續(xù)瘋狂傾瀉著箭雨，弩手們也絞緊了粗長的弩弦,，
刀盾手和長矛兵則在軍吏們的大聲指揮下,，伏在城垛之后，靜靜的等待著對面搏殺的到來,。
叛軍的濠橋和推車經(jīng)過往返幾輪忙碌,，在付出數(shù)百人死傷后，終于成功填平了洛陽西線長達千余步的廣闊地帶,。
隨著敵軍陣中號角聲響,、令旗展動，數(shù)百架沖車,、箭車,、攻城塔、云梯車一起隆隆的發(fā)起沖鋒,，極少數(shù)簡陋的投石車也挾雜在其中,，開始有氣無力的投擲起小型石彈，雖然其威力遠不如鷹巢出品,，卻也聊勝于無,。
真正令南鷹和所有漢軍感到棘手的，卻是至少三萬敵軍,，扛著無數(shù)架木制長梯發(fā)起進攻的巨大威脅,。這些長梯雖然不如云梯車堅固耐用，但是勝在數(shù)量眾多,，輕巧便捷,，又不似云梯車般搭建時有跡可尋，叛軍們完全可以根據(jù)攻擊薄弱的地段而隨意,、機動的架設(shè),，如果千百長梯同時架設(shè),，無數(shù)敵軍蟻附而上，確是令人防不勝防,。
這些步兵雖然是徒步行進,，速度卻比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快了一籌，已經(jīng)超越車陣,，逼近了城頭,。可以想象,，當(dāng)守軍們正將全部精力應(yīng)付他們之時,，大批攻城器械正好抵達城下，守軍們將更加疲于奔命,。
“將軍,！是否要準備投擲火油？”高風(fēng)臉色沉重的來到南鷹身后,，他低聲道：“敵軍果然是全軍盡出,，若不動用全部存油，只怕無數(shù)對付他們數(shù)量龐大的攻城器械,！”
“火油,？”南鷹搖了搖頭：“威力不大，數(shù)量也少,，面對如此眾多的目標,，無異于杯水車薪！”
“將軍,！投石車已經(jīng)就位,，隨時可以發(fā)射！”馬鈞的聲音遠遠傳來：“末將待命,！”
“將軍,，石油已經(jīng)封裝完畢，正在運上城頭,！”裴元紹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真是及時雨啊,！”南鷹發(fā)出一聲大笑：“韓遂老兒不是和本將玩戰(zhàn)術(shù)欺騙嗎,？成,，本將也回敬他一次,！”
“將軍何意？”高風(fēng)愕然道：“究竟是否立即投擲火油,、石油,？敵軍步兵的長梯已將至城下……”
幾支長箭從他頭上飛過,，他嚇得一縮頭，才繼續(xù)道：“再不用,，就來不及了,！”
“傳令，只以少量普通火油還擊,，并以弓弩,、木石全力反擊！”南鷹突然間大喝一聲,，一刀劈去,，將一支流矢劈得倒飛回去，才從容道：“若韓遂認為我軍油料不足,，必會以密集的攻車陣形集中攻取某段城墻,，那么，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弩車的射程是多遠,？”他想了想問道。
“洛陽原有的弩車最多不過三百步,！”馬鈞立即答道：“而我方自備的弩車,，可至四百步！”
“恩,！考慮到仍要懸掛重物……”南鷹默算了一下,，決然道：“就一百五十步吧！”
“只要敵方攻城車進入一百五十步范圍內(nèi),！用重型弩懸掛石油陶罐,，全力發(fā)射，弓箭手準備火箭,，全力配合,。投石車也做好痛打落水狗的準備，記住,，全部陶罐要用草繩纏繞后點燃了發(fā)射,，速度要快！”他笑得很有幾分老奸巨猾：“本將要在這洛陽城下來一次燒烤大餐,！分別準備去吧,！”
“諾！”眾將終于明白了主將的意圖,，興奮的各自奔出準備,。
“四百桶石油還是太少了！所以,，機會只有一次,！”南鷹望著遠方故意放緩速度的如林車陣,，喃喃道：“如果不能一戰(zhàn)全殲這些攻城器械，老子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