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跟隨著將軍的步伐,漫步在一條條斗折蛇行的土路上,,感受著藍天白云下的鄉(xiāng)土氣息,,傾聽著遠近沸反盈天的勞作之聲,再看到那一幕幕熱火朝天的建設(shè)景象,,墨喆,、墨成二人卻恍若置身夢境,生出亦真亦假的感受,,尤其是面前這位將軍,,更是帶給了他們震憾心底的思想沖擊。
將軍在前面慢慢悠悠的踱著步子,,配合著手中指指點點,,口中也在滔滔不絕的介紹著進入渤海后的種種波瀾,但是他的長篇大論時常便會被意外打斷,,因為他實在是太忙了,!
他會突然停下步子,側(cè)身讓在道旁,,向著牽著老牛悠閑而過的老農(nóng)含笑點頭,;他還會罵罵咧咧的從草叢中揪出一個向他偷偷丟泥巴的小屁孩子,然后扯著嗓子叫來幾個漢軍,,命令他們充當(dāng)保鏢送孩子回家,;看到一隊騎兵遠遠奔過,卻不慎驚倒了一個婦女,,將軍會破口大罵著沖上去,,狠狠的踹一腳帶隊軍官的屁股,而下一刻,,他又會毫不猶豫的跳進泥坑中,,和一群滿身污泥的士兵們一起喊著號子,把一輛怪模怪樣的馬車推出了坑外……
這里的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然而似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輕松的神色,,將士們毫無驕狂之色,,百姓們更是一派從容……婦女們一視同仁的為包括漢軍在內(nèi)的男人們送上同樣的食水,口中嘮嘮叨叨的叮囑著亂七八糟的瑣事,,而漢軍和農(nóng)夫們堆出同樣樂呵呵的傻笑,,不斷的點著腦袋,孩子們毫不畏懼的圍繞在站得筆直的衛(wèi)兵們身側(cè),好奇的摩挲著那一身威武的盔甲,,而衛(wèi)兵們也只能露出無奈的笑容,,任由孩子們胡鬧。
感受著內(nèi)心中不斷傳來的震動,,墨喆有一種置身云端的奇異感覺,,他猛然想到了臨行之前墨讓對他說的一句話:你這一去,可能便不想再回來了,!
腦海之中,,墨讓那智慧如海的目光漸漸明亮起來,墨喆突然間明白了,,自己此時的心情,,是否也正如墨讓當(dāng)初一樣呢?正因如此,,才令這位墨門百年間最具才智的人物,,就此死心塌地的投入了鷹揚中郎將的麾下…….
“…….一群敗家的玩意兒!這么大一塊鐵犁片子,,誰就這么扔了,?回爐還能再造啊,!你奶奶的,,給本將揀回來…….”將軍毫無風(fēng)度的叫罵聲再次響起,聽入耳中,,卻全無粗鄙之感,,相反竟有一絲親切。
兼愛,、尚同,、尚賢,、節(jié)用,,似乎這些墨門的傳統(tǒng)思想正集中在前面那位將軍的身上,一起閃現(xiàn)著動人的光彩,。渤海,!難道真是我們墨門子弟的天國?
墨喆瞧了一眼身邊的墨成,,這個傻小子,!似乎一路行來,張大的口就沒有再合攏上,,眼神也有些癡呆……他突然啞然失笑,,自己的表情,只怕也好不過哪里去吧?
“好了,!”前面的將軍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微笑道`:“大致情形便是如此了!坦白說,,本將屬下的精兵猛將那是成堆扎窩,,而理政之才卻是屈指可數(shù)。不知二位墨門英才,,對我渤海今后的發(fā)展,,有何高論?”
“??!”墨喆瞪了一眼仍然有些糊里糊涂的墨成,努力將方才將軍時斷時續(xù)的長篇大論迅速在腦海中重新瀏覽了一遍,,才不慌不忙道:“將軍,,只瞧這里的情況,似乎將軍正在全力組織渤海的流民,,發(fā)動一場另辟家園的拓荒大計?。 ?p> “不錯,!”將軍點頭道:“不算本將的三千老兵,、四千新兵和各縣臨時抽調(diào)來的一萬五千民夫,尚有十一萬五千因為各種原因而暫別家鄉(xiāng)的流民聚居于此,,并且這個人數(shù)每日都在增加…...本將已經(jīng)開始考慮,,在此另建一城以供其安居樂業(yè),當(dāng)然,,這件大事須天子同意才行,!”
“建城?”墨喆吃了一驚,,隨即微笑道:“雖然確是一件大事,,但是憑著將軍的威信,天子應(yīng)該不會拒絕才是,!”
“小子,,膽兒還挺肥!也學(xué)會跟著本將開始說出犯上之語了,!”將軍哈哈一笑:“不怕告訴你,,雖然本將明知天子不會拒絕,卻也從一開始就抱定了先斬后奏的主意,!”
“明白了,!”墨喆有些恍然道:“將軍急召我等前來,,只怕正是為了這建城之事吧?”
“少自作聰明,!”將軍嘿嘿一笑,,望向墨喆的目光突然間有些不懷好意:“墨讓那老家伙,他令本將明白了一件事,!墨家之人,,可不能當(dāng)成工匠一樣那么簡簡單單的來用……”
“聽說每一個墨門子弟,從小便接受嚴(yán)苛的教育,,不僅要精通本門精髓,,更要博覽眾家,具備多門之長,!”他裝出惡狠狠的樣子道:“你們兩個,,算是刺客的同伙!建城……本將會那么便宜你們,?”
墨喆不僅沒有心驚膽寒,,反從心底生出怦然心動之感……果然,考驗來了,,這是否便是量才適用的前奏,?
“以在下看來,將軍既然早有建城之想,,那么對于安置這十?dāng)?shù)萬流民可說是胸有成竹,,不足為慮。至于目前渤海境內(nèi)的賊軍之患……”墨喆灑然一笑:“一直久仰將軍的常勝之名,,相信假以時日,,也可手到擒來!不知將軍究竟有何困擾,,何不明言以示,?”
“小子…...”將軍盯著墨喆,突然一笑,,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墨讓沒有看錯你,,連本將也越來越喜歡你了!”
聽到這個年紀(jì)與自己相仿的將軍口出老氣橫秋之語,,墨喆卻是有些受寵若驚,,他欠了欠身,靜靜等待著下文,。
“你說的不錯,本將既有大批糧食,,也有無數(shù)尚待開發(fā)的肥沃土地,,安置十?dāng)?shù)萬流民可說是輕而易舉,!”將軍抬起手來,指著遠方傲然道:“平定各地賊軍,,也只在反掌之間,,全憑本將的心情……”
他突然有些泄氣道:“可是現(xiàn)在有一個麻煩。渤海境內(nèi)的亂局,,不僅令一些百姓們心生恐慌,,躲進山野之中做起了亦民亦賊的勾當(dāng),更引來了附近州郡的大批亂民,。這些人既不服從本將的征召,,還意圖阻撓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流民……”
“說到底,他們是不信任本將的施政,,甚至不愿派人來證實一下,!”將軍苦惱的抓著腦袋:“最令人束手無策的是,這些人趕之不絕,,殺之太過,,本將也不敢過分逼迫他們,唯恐激化本已尖銳的矛盾,,這可如何是好,?”
“原來如此!”墨喆眼睛一亮,,突然間放聲大笑,。
“小子,沒看到本將正煩著嗎,?”將軍瞪起了眼睛:“你還有心思樂,?是不是存心想瞧本將的笑話?”
“在下不敢,!”墨喆深深施了一禮,,才正色道:“能令將軍如此苦惱,卻足以令在下看到將軍那一片愛民如子的誠心??!否則,只要將軍施以強硬手段,,他們將陷于滅頂之災(zāi),!”
“對于敵人,本將殺人都不帶眨眼的,!”將軍說著真的眨了眨眼:“可是對于這些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
他訥訥的笑著:“不管外界如何謠傳本將殺人如麻,,事實上,本將真的是沒有那個本事,!”
“將軍,,您說哪兒的話來,?”墨喆凝視著將軍那清澈的眼神,心中不由涌起滔天的敬意:“聽說您當(dāng)日化身神醫(yī),,拯救天下疫民何止百萬,?還有您當(dāng)日在長安一戰(zhàn),為了數(shù)千百姓的安危,,不惜冒死與叛軍開戰(zhàn)……”
“過去在下還有些將信將疑,,今日始知,這一切都只怕還是說的輕了,,淡了,!”他嘆息道:“也只有將軍的敵人,才會散布出對您的誣蔑之語,!”
“這幾句奉承之言,,聽得很真實嘛!本將姑且受之,,但還是要記住,,低調(diào),要低調(diào),!你明白低調(diào)的意思嗎,?”將軍一本正經(jīng)道:“可以了,說說你的想法,!不要指望拍幾句馬屁,,就可以蒙混過關(guān)!”
“不得不說,,將軍領(lǐng)著渤海太守之職,,當(dāng)真是占據(jù)了天時地利人和啊,!又或者說,,將軍您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墨喆突然間放松下來,,他甚至敢開起了這位將軍的玩笑:“但是將軍,您聽說過帶牛佩犢的故事嗎,?”
“啥意思,?”將軍茫然道:“什么牛犢?你就當(dāng)是本將不學(xué)無術(shù)吧,!說來聽聽,!”
“二百年前,宣帝在位之時,,渤海也曾出過一位愛民如子的太守----龔遂,!”墨喆微笑道:“當(dāng)年渤海饑荒連年,,盜賊并起,,而這位龔太守沒用多久,,便令渤海全境賊患絕跡,百姓安居,!”
“什么,?也是渤海太守啊,!”將軍叫了起來:“快說說,,此人是如何行事的?”
“其實他的辦法很簡單,!”墨喆慢條斯理道:“他先上徹底廢黜了追捕盜賊的行動,,召回了所有在外征剿的軍隊,令那些被迫流亡的百姓們安下了心來,,然后便勸課農(nóng)桑,,鼓勵那些持有刀劍的普通百姓以兵械換取農(nóng)具、耕牛,,沒有多久,,渤海便徹底平定了……這便是帶牛佩犢的故事!”
他瞧著將軍越來越亮的眼神,,繼續(xù)道:“雖說如今渤海的情況與那時有所不同,,但是將軍何不再借鑒一下……”
“本將明白了!”將軍突然嘆息了一聲:“本將這個腦子啊,,真是遲鈍了,!公孫鞅百金立木的手段,當(dāng)日在招安太行山群盜時便已經(jīng)用過了,,怎么時至今日,,卻是想不起來了呢?”
“將軍英明,!”墨喆衷心的贊了一句:“以帶牛佩犢和百金立木兩措并舉,,將軍可先召回全部軍隊,以示將軍維護百姓的誠意,,再以境內(nèi)的其中一股賊軍為引,,只要招撫成功,各地的亂民,、流民便將不討自平,!”
“好小子!是個人才,!”將軍面上露出一絲壞笑:“本將現(xiàn)在決定了,,天子即使再派三十名墨門子弟前來,,也休想本將再將你小子吐出去!”
“其實,,在下想說一句真心話,!”墨喆欣然道:“能夠在將軍手下效力,便是賞在下一個太守做,,也未必肯換的,!”
“小子野心不小啊,要不要本將這個位子交給你來做,?”將軍大笑,,他湊上前來眨了眨眼睛:“那么本將也說一句真心話,做這個太守真是太累了,,哪兒及得上做將軍暢快淋漓,?等本將日后做了刺史,這渤海太守的位子,,你小子休要抵賴,!”
“將軍!”墨喆哭笑不得道:“將軍既知我墨門之人各有所長,,那么在下也就實言相告吧,!其實…..”
他同樣壓低聲音,神秘道:“在下所長之處,,并非理政,,而是督造戰(zhàn)船,還有……水戰(zhàn)之法,!”
“什么,?你小子再說一遍!”將軍雙眼放光的大叫道:“你說你精通水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