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高明而有遠見的老板,,至少在這落后的東野來說,,她這個二十一世紀來的人算是站在了山巔,,目光悠遠并且遼闊,。
她四處游歷,又不光是到處游玩,,而且非常有遠見的挑選了人才充實了她的經(jīng)營團隊,,手下兵多將廣了,自然她這老板就有更多的時間能游手好閑了,。
一個聰明的老板,就要會用人,,奴役他們,,鞭笞他們給她賺更多的錢,而她在花了萬分的心血去栽培他們以后,,她的工作就是翹著二郎腿數(shù)錢,,無所事事時再對他們指手畫腳一下。
所以在她終于是睡夠了飽覺后,,才慢慢悠悠的從宅子踱步到店里頭,,準備讓廚子幫她炒幾盤小菜,酒足飯飽后剔著牙簽,,雞蛋挑骨頭,。
“老板。”傅云觴像是見到了救星了,,“有人來應征伙計,。”
錢小修睨一眼,,霎時明白為什么傅云觴特意要等她來,,這么乖的要征詢過她意見了。那人捏著她特意在人潮流動多的地段張貼的招工啟事,,模樣生的很好,,可惜肩下拄著拐杖。
自己不想做黑臉,,就把事情推給她,。
傅云觴說道,“老板,,這位兄臺可是等了許久了,,從上午開店時就一直等了?!?p> 不是她歧視身帶殘疾的人,,只是他腿腳不便,不能久站,。臺秀樓生意是蒸蒸日上,,端盤子倒茶水,那樣的活,,想來他是做不了的,。
云觴不好傷人家自尊,估計是推說自己不能做主,,哪知這男子這般有毅力,,居然就一直等著。
錢小修掃了眼男子的書生裝扮,。她知道她開的福利是挺好的,,想來皇城里愿意給伙計那么多工錢的就是她臺秀樓了,這幾日來應征的人不少,,只是都熬不住傅云觴的考驗,,走人了。
“我看公子像是個讀書人,,比較像是要應考的舉子,,怎么會想來店里做伙計?”
“我確實是來參加春試的,,只是盤纏用盡,。”男子揚起手里的招工啟事,“這是我偶然見到的,,只要是臺秀樓的伙計,,老板會提供吃住,每月給二兩銀子對吧,?!彼仨毜迷诨食谴龎騼蓚€月,若是得了這份工,,吃住就可以不必擔憂了,。
錢小修道,“那確實是我寫的,,但是恕我冒昧一句,,你的腿……”
傅云觴一旁連連點頭,是啊,,問題就是他的腿,。他若是個正常人,憑他坐了幾個時辰還是愿意等下去的這份耐力,,她早就聘用他了,,也不用借著老板來過橋。
“我知道我腿腳不太方便,,但只要老板給我個機會,,過些日子,我一定能做到和其他人一樣的靈活,?!?p> 他之前也找過幾份工了,只是老板一見他是跛子,,二話不說就把他轟走,。他寒窗苦讀這么久,就是等著科舉,,魚躍龍門一朝翻身,,他不愿意半途而廢。
錢小修不是想打擊他,,只是看他手纖細嫩白,,想來在家也只是提過筆,,專心沉浸在他的書中自有黃金屋里,。別提農(nóng)活之類的了,家事怕都是望子成龍的家人做的吧,。手腳要練到麻利得多久,?
男子見錢小修不說話,以為是沒下文了,正要作揖告辭,,卻聽見她問,,“你會算數(shù)么?”
男子點頭道,,“我會,。夫子除了教我讀書識字,也教過我算數(shù),?!?p> 錢小修拔下一張結過了賬,被釘在柜臺上的單子,。這些單子是要晚上入賬核對的,。“你看看總共花了多少,?”
男子借用了柜臺上的算盤,,珠子倒是熟練的打的噼啪響,一會便說出了一個準確的數(shù)字,。
“小丫,。”錢小修大聲喊道,,幾日前站在店門外負責客人試吃的丫鬟跑了過來,。“你今天不用到廚房去幫忙了,,你站在柜臺著,,看著他結賬收銀?!彼淮暧謱χ凶拥?,“每個客人點菜的時候店小二都會記下菜名和價錢,插在桌子上的小竹盒里,,吃完了以后拿著紙來結賬就可以了,,所以即使不知道每道菜的價格,也沒什么關系?,F(xiàn)在不是用晚膳的時候,,客人并不算很多,你雖然是第一次幫人算賬應該也能應付的來,。我會出去一會,,晚一些回來,到時若是你一張單子都沒有算錯,,我就請你留下以后幫著掌柜結賬,,但若是出了錯,,就只能請你另謀高就了?!?p> 傅云觴把她拉到一邊,,小聲嘀咕,“算賬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交給一個沒經(jīng)驗的新手,?!?p> “我不是讓小丫看著了么?!边@幾日沒請到一個伙計,,在店里幫忙的人都是跟著她起家,她帶到皇城來的,,每個人都識字懂得算數(shù),。“外面那一車的酒是怎么回事,?”
傅云觴答道,,“那是秦樓的,說申時得送到,?!?p> 錢小修一聽,狠敲了傅云觴的腦袋瓜子,?!澳阒垃F(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么?我不是跟你說過,,客人就是玉皇大帝,,服務要周到,片刻耽誤不得么,?!?p> 就怕帽子又掉下來,傅云觴趕緊扶住,,頂回去道,。“我有什么辦法,,這幾天訂酒的單子多,,送不過來啊?!?p> 說來說去都要怪老板,。不錯,店小二是她挑的,,可條件是老板列的呀,。識字會打算盤模樣不能差強人意,吃苦耐勞要有毅力……
能挑到人才行啊,。
“和我去送酒,。”
傅云觴“啊”了一聲,,讓她推那車子么,?
“你以為我想啊?!彼彩丘B(yǎng)尊處優(yōu)好久沒干苦力活了,。要不是那車子一個人推不動,她一定扔給云觴一個人處理,?!澳强墒前谆ɑǖ你y子,你的工錢可是從那來的,,要是遲了,,客人不認賬怎么辦。是不是損失都從你工錢扣???”
傅云觴嘟嘴,真是個錢鬼,,“等一會,,我去添兩件衣服?!蓖忸^冷的很呢,,不像店里頭燃了火爐。
“老板,?!蹦凶咏兄m然錢小修還未打算用他,,但他已經(jīng)是改口了,。想到自己還沒報過姓名?!拔医凶鰰x雛,。”
她看著傅云觴套了兩件衣服還嫌不夠,,一邊伸手又穿一件一邊走出來,。待會推車子準熱死她。錢小修笑道,,“我記住了,?!?p> “說這么早做什么,等真的確定會留下來了再自報姓名也不遲,?!备翟朴x喃著,出了店門和錢小修合力推動那放了十幾壇美酒車子,。
“要不是老板你說客人不分貴賤,,秦樓給的銀子又多,還真是不想接那單生意,?!奔词顾肋M出那里的都是達官貴人,附庸風雅總要酒來助興,,把臺秀樓的酒賣給秦樓絕對能賣給好價錢,。但她還是不想和那里的人有牽扯,不好聽,。
“以前那是專門圈養(yǎng)孌童的地方,,后來聽說是有位王爺下了令把秦樓一分為二,一邊養(yǎng)孌童,,一邊是官妓,。上次不是跟你提起宋章一對兒女么,他們本來就是充入樓里的,,只是弟弟逃了而已,。”
錢小修暗暗卸了一半力氣,,想偷懶,。“要是可以,,誰愿意那樣不自由的活著,。下個月有燈會,那日一定是忙得不可開交的,,你得加快請人手了,。”
傅云觴咬牙,,怎么越推越費力,。“要是老板能降低要求,,保證明日就能請到人了,。”只要四肢健全即可,。
“那可不行,,腿腳利索才能多招呼幾個客人,,樣貌好了,客人看著賞心悅目才會愛來,?!备翟朴x無言的盯著她臉上那疤瞧著,錢小修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用心良苦,就是因為破了相,,怕影響到客人的食欲店里頭的生意才少來的,。”
借口,!分明是偷懶的借口,。她瞧見錢小修的手不過是貼著車子,壓根沒使力,。氣道,,“老板,你再這樣我也不推了,?!?p> “知道了?!痹朴x真是越老越精明了,,有時也是挺矛盾的,既希望云觴和從前一樣好糊弄,,讓她占占便宜,,又想云觴聰明點,才能幫她日進金斗,,果真沒兩全,。“要是暫時真請不到適合的,,就招短工好了,,一日三十文錢?!?p> “這主意好,。”
秦樓做的是晚上的生意,,越晚越熱鬧,,白天嘛,自然是關門休息,。
錢小修走去拍門,,卻是半天沒人應,。“我們是臺秀樓的,,送酒來的,!”她拉高了嗓子。她可是守時把酒送來了,,要是他們自己錯過了時間,,可別怪她?!拔覀兪桥_秀樓的,。”她才剛想再拍門,。
卻聽到身后的傅云觴在大叫,。
錢小修回到傅云觴身邊,抬頭看到二樓出來了一個姑娘,,衣衫不整的爬上了護欄,。
這人不是要跳樓吧,傅云觴大叫道,,“姑娘,,你可別做傻事,生命誠可貴,?!彼齻兊甑木扑€在下面呢,要跳也要等她把酒先移開,。只是她還沒說完,,那女子就往下墮了。直直落下,,然后精準的壓到了躲閃不及的傅云觴身上,。
“我的娘啊,我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啊,?!备翟朴x哀嚎著,她居然成了人肉墊子了,,就算生無可戀,,也不該找個無辜的人墊著尸底呀。
錢小修把那女子從傅云觴身上移開,,輕放到地上,,“姑娘。”
“老板,,你是不是該先關心關心我,。”她才是被壓的那個,,輕生的人毫發(fā)無傷,,她卻是扭到腳了。
“這女的昏迷了,,你還能對答如流,,你說看起來誰嚴重點?!备翟朴x是出了名的福星高照,,但她的福可不會庇佑他人一分,。錢小修沖著圍上來的人群喊話,,“哪個做做好事,,去找個大夫來,?”她也不知道這女的有沒有內傷之類的,她可不敢輕易的移動,。
在秦樓對面擺面攤的大嬸不齒道,,“這是秦樓的人,死一個少一個,?!?p> 錢小修嘆氣,從衣兜里掏出一錠碎銀,。世態(tài)炎涼啊,,當破財積福吧?!罢l幫我找個大夫來,,這就是他的了?!?p> “我去找,,斜對頭的小巷就有一家醫(yī)館?!庇腥肆粝略?,怕銀子下一刻會飛了似的跑去尋大夫了。
傅云觴腳扭了,,痛得不得了,,只能一拐一拐走過來,氣憤道,“我的診費這女的是出定了,,還有老板我這算是工傷吧……”
蠻融使出吃奶的力推開圍觀的路人幫端木惟真開路,,好不容易擠了進來?!吧贍?,少爺,良工姑娘出事了,?!彼蠼械馈?p> 錢小修只覺眼前有到影子掠過,,轉眼間,,端木惟真已經(jīng)到了那女子旁邊,伸手想抱起她,。錢小修愣了一下,,恢復自然,當作初識,,“這位姑娘方才輕生從二樓跳下,,正好壓在我店里的伙計身上,我怕她有內傷才不敢移動她,,我已經(jīng)讓人請大夫了,,端木大人還是等大夫來的好?!彼?。
端木惟真看了錢小修,掠過她的那道常人見了總會露出訝異的傷疤,,認出了她身邊的傅云觴,。
傅云觴掛上職業(yè)笑容,指著錢小修道,,“大人,,這是我家老板?!币粋€是朝廷的大官,,一個是花街的姑娘,必是尋歡作樂認識的吧,。
端木惟真略顯訝異,,沒想過一個生意手段高明的老板會是個女的。他把視線移回到那女子身上,?!鞍牙哮d叫出來,。”壓低了聲音說道,。
蠻融走去打拍秦樓緊閉的門,,喝道,“滾出來,,縮頭縮腦躲在里面信不信我家少爺把秦樓給封了,。”
他只罵了一句,,剛才錢小修拍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應的大門,,便拉開一條小縫,顫顫巍巍探出個頭,。顯然一開始就有人躲在門后聽著外邊的動靜,,知道有人跳樓卻不管。
“蠻爺,?!?p> 蠻融粗魯?shù)陌讶私o扯了出來,把人帶到端木惟真面前,,那老鴇一見端木惟真臉色暗沉,,腿一軟就跪下了?!按笕?,不關我的事啊,,是兵部的林大人,,他多喝了幾杯,我有攔過他,,真的不關我的事,。”那人見出了事便從后門溜了,,她卻得留下來擔罪,。
端木惟真道,“我說過不許人去騷擾她,,你當初收銀子答應的爽快,,怎么,你不敢得罪別人,,卻敢得罪我了,,是么?”
“饒命啊,,大人饒命啊,。”老鴇當著眾人面一個勁的磕頭。
背著醫(yī)箱的老大夫趕來,,示意要將傷者帶到樓里上藥,。端木惟真抱起那女子,只冷漠的留了一句,,“你向我求饒做什么,,你該找你的林大人才對?!北氵M樓里去了,。
“這樣就沒了?我們救了他相好,,連句謝也沒有,?”傅云觴在她耳邊嘀咕著。
錢小修把銀子給了那請大夫來的路人,?!八枪伲覀儾贿^就是小老百姓,。無權無勢的,,你想要他怎樣呢?”她睨著那跪在原地不敢起來的老鴇,,“本來打算讓大夫看了那姑娘順便幫你看看腳的,,現(xiàn)在得快些辦完事另外找大夫了?!彼叩嚼哮d身邊,,掏出白字黑字簽好的字據(jù)?!拔沂桥_秀樓的老板,,酒水已經(jīng)按照要求送到秦樓了,請客人你先結清這些款項,?!?p> 她可是自小就認識端木惟真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怕是端木惟真睚眥必報的個性依舊沒改,,老鴇得罪了他,估計沒什么好果子吃了,。
她本來還想了幾個優(yōu)惠條件希望能放多點店里的產(chǎn)品在秦樓里出售的,,錢小修嘆氣。
“方才那姑娘是你樓里的吧,,她不止壓傷了我伙計,,還讓她受了驚嚇,,以后也不知道神志會不會有影響。麻煩你一并把我伙計的診費養(yǎng)傷費和這幾日她不能開工造成的我的損失一并結了吧,。我可不是趁火打劫,,你若是不愿意,可以去府尹那里告,,只是你方才得罪了端木家,,去了我想也沒什么用處,我若是你……”
傅云觴在一邊看著她家老板怎么擠榨著別人的荷包,。
這還不是趁火打劫,。她每回看到老板談判,就越發(fā)覺得老板能在短短幾年暴富是有道理的,,這人要狠起來根本是吃人不吐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