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在門前磨蹭抱怨不肯進來,心澈才又放下了筆朝著她招招手,。
“不是怕冷怕黑嗎,還不快些進來,。小心妖怪真的將你抓了去,?!?p> 他笑著說話,尹素問便歡快地跑了進來,,跟著在他身邊盤膝而坐,,一邊又湊過去看他在寫些什么。心澈毫不介意她隨處涂鴉,,因為每次在她的“隨筆”之后,,他總會饒有興致地添上幾筆,而后便成了一些畫風(fēng)清奇的畫作,。
給尹素問灌了一個湯婆子來暖手,,又將自己的毯子蓋在了她腿上,心澈才又重新坐下,。
“何姑娘說的對,,深山夜重,以后太晚時候就不要隨意到處亂跑了,,知道么,。”
尹素問懷抱著湯婆子,,渾身上下暖融融地,,開心得答一聲“好”,又順手將毯子敞開,,一半自己留著,,另一半蓋在了心澈腿上。
“你也蓋上些,,別受涼了,。”
心澈也未推脫,,任由她擺弄自己,,一邊裁了新紙一邊與她說話。
“怎么過來的,,你是不是又欺負(fù)何姑娘了,?”
“才沒有,何姐姐那樣好,,今天還拿了蜜餞給我吃,,哪里舍得欺負(fù)她。只是忽然想你了,,睡不著,,便來看看你,。”
尹素問坐在心澈身旁看他寫字,,又挽了袖子替他慢慢研著墨,,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音才落,心澈的手竟有一絲微不可聞的顫抖,,一滴濃郁的墨汁重重地滴落在了純凈的印紙之上,。墨色暈染,像是在白云之上盛開了一朵蓮花,。
斯是陋室卻也溫馨,,尹素問細(xì)心地剪了燭花又添些燈油,那如豆的火光便更明亮些,,好照著心澈寫字,。她研好了墨又乖乖陪坐在一旁,所坐的位置只能看得見心澈的側(cè)臉,。
他擅長左手執(zhí)筆,,寫字之時從不皺眉,神情安靜,,眉眼好看,。夜深人靜,光影搖動之間,,一切都美得只像夢幻。正是從那一刻起,,這場景便永遠(yuǎn)地刻在了尹素問心中,,再無法抹去。
“蕭蕭如松下風(fēng),,濯濯如春月柳,。”
“嗯,?素素說什么,?”
“哦,沒什么,。想起來何姐姐方才問我說,,為何會這么相信和尚哥哥?!?p> 她毫不吝嗇對心澈的由衷贊美,,一不留神便脫口而出,待他回頭詢問之時又忽然覺得害羞,,只得隨意找了何采薇的問話來托詞,,心澈卻是不疑有他,。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就實話實說啊,,素素與和尚哥哥應(yīng)該是命中注定,,早就相識的。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我是信你的,。”
尹素問歪著頭躲在油燈的光暈之下,,笑著看他,。她的神色有幾分嬌嗔可愛,眼眸里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心澈扭頭剛好對上這樣的眼神,,一時間竟恍惚覺得那時年月的尹素問是又回來了。記著香火繚繞的廣場之上,,她站在淺淺的日光里沖他笑著說,,“心澈師父,我來看看你,?!?p> 心澈看得出神,忽然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本來朝向她的手又馬上換作一個換筆的動作,。收了目光重新低頭寫字,那字跡竟怎么看來都筆畫不穩(wěn),。他們一起的全部經(jīng)歷,,他都記得,她卻忘了,。
“又在胡說,,我不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又哪里有什么命中注定,?!?p> “真的真的,一定是有的,。何姐姐同我說,,我之前的傷有些嚴(yán)重,傷到了腦子,,以前的有些事情便記不大清楚了,。所以,對于你的事情,我雖記不起具體的,,可是感覺沒法撒謊,,我們一定是早就認(rèn)識的。說不定,,早在上輩子你我就已經(jīng)見過了呢,。和尚哥哥,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或許,,你的那些感覺都只是藥物帶來的幻想作用吧。怎么會有人還記得自己的前一世,、上輩子,。”
回頭看她,,竟已是昏昏沉沉睡在了案桌之上,。她體質(zhì)差傷又重,太多走動反而不利于傷口快些愈合,,心澈特意囑咐了何采薇在湯藥之中放一些安神的藥材,,讓她多一點睡眠來休養(yǎng)生息。
她的頭發(fā)是隨意梳起來的發(fā)髻,,此刻已是蓬松凌亂,,幾縷長發(fā)被掖在衣領(lǐng)之中,癢癢的攪著她睡不安穩(wěn),。心澈索性用整個毯子裹著將她帶進自己懷中,,一點點輕拆了她的發(fā)髻,重新理順編好了才方便她入睡,。
燭臺燈下,,紙上正寫到“愛欲之人,猶如執(zhí)炬,。逆風(fēng)而行,必有燒手之患,?!比绱耸煜ぃ|目驚心,。
“尹素問,,我只是不知道,該記得哪一個的你,?!?p> 將她好生安置在睡塌之上,又細(xì)心地掖好了被角,,心澈自己只在案桌前打坐休息,,順便守著她,。心智不全的人最易被惡夢糾纏,他便在一側(cè)守著,。
幾聲輕微的敲門聲響起,,何采薇提了風(fēng)燈進來。她與尹素問住在一處,,晚飯過后不見她回來,,免不了擔(dān)心。方才正要敲門,,恰好見著心澈細(xì)致地為她梳頭,,一時又覺得不合適,遂在門前多等了一會兒,。
“許久不見她回來,,我過來看看?!?p> “是,,有勞何姑娘了,我應(yīng)該提前與你說一聲的,。她困了就讓她睡著吧,,我在這里守著就好?!?p> “師父不用這樣見外,。從她重傷昏迷到尋藥救人再到清醒失憶,我也是全程陪伴在旁的,,勉強也能算是自己人了,。她如今情況還不穩(wěn)定,我自然會多關(guān)心一些,?!?p> “阿彌陀佛,何姑娘有心了,?!?p> “話又說回來,素素是知道自己失憶一事的,。你真的打算以后還是什么都不告訴她嗎,?”
山里的倒春寒更重,她覺得有些涼,,一面緊了緊自己身上的外衣,,一面又想將毯子為心澈披上。忽然想起方才的情形,猶豫幾下終于是沒有再動作,。
“她若想要知道,,我是愿意告訴她的;她若不想知道,,我也不會主動與她提及,。如今這樣的情況對她而言,或許真的也算是一種否極泰來,、塞翁失馬的福分吧,。雖然丟了十年的記憶,可活得瀟灑通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竟是這樣慣著她的,,不枉她那樣信你,。或許,,真的會有命中注定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