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演員(1)
走在金陵城平整的道路上,穿過人流如織的酒肆飯館勾欄賭坊客棧,,項瀧慢悠悠地騎著驊騮馬,,輕輕地哼著隨意編造的不知名歌曲:“我走在長街中,聽?wèi)蜃映鹆?,人雜亂戲小丑,,葉翠綠正盛夏……”
在國子監(jiān)紅藍(lán)相間的高大牌坊前,,項瀧瀟灑地飛身下馬,卻重重地落在地上,,摔得他的腳腕都有些疼,,丹田中空虛令他整個人都變得笨重起來。
“咳咳咳,?!彼b作若無其事地拍了拍驊騮馬,驊騮馬通人性似地被馬夫乖乖牽走了,。
穿過白玉雕欄和斗拱廊道,,大唐的最高學(xué)府國子監(jiān)內(nèi)蓮葉接天,郁郁青青,,時常傳來夫子的訓(xùn)斥聲與賣力的讀書聲,。
項瀧第一次來,隨機(jī)地攔住經(jīng)過的人詢問修文館在何處,,不一會兒就來到修文館前,。
修文館修建得很大,里面坐上百余人都綽綽有余,,畢竟理論上是為藩王嫡子專門準(zhǔn)備的,總不能太寒酸,。藩王的子女們本應(yīng)該留在自己的封地中,,留在金陵本就不是常態(tài),修文館也是新改建而成的,,其內(nèi)掛著大大的帷幕,,擺放著楠木的桌案和蒲團(tuán),供學(xué)生們跪坐,。
項瀧已經(jīng)遲到了,,透過窗欞紙,里面稀稀疏疏地坐著十幾二十人,,還有一名老師站在最前面,,顯然已經(jīng)開始講課了。他自然是毫不客氣,,直接推門而入,。
一道道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項瀧是第一次來修文館,,與其他藩王子弟還不熟悉,,他們僅僅只看了項瀧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xù)聚精會神盯著臺前講課的夫子,。
項瀧進(jìn)門第一眼看見的自然也是講課的老師,,在他心中,已經(jīng)勾勒出一個講課夫子的形象,,講課的自然應(yīng)當(dāng)是一名須發(fā)盡白,,滿臉皺紋,絮絮叨叨的六七十歲的老夫子,。
但是項瀧抬頭一看,,一名仙女手拿書卷,站在眾人面前,,他忍不住出聲:“謝道韞,?”
真是震驚到了項瀧,他挑了挑眉毛,,掃視了修文館一圈,,一群藩王子弟竟然在乖乖地聽著一名女子講課。
項瀧忽然間明白了,,她昨天之所以特意叮囑項瀧來國子監(jiān)修文館上課,,是因為謝道韞就是教他的老師。
謝道韞昨天自從項瀧走之后,,就一直留在書房中備課,,比平時更加勤奮。今天早上她早早地就來到了修文館,,但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項瀧也沒有露面,她臉上莫名地有些失落,。
此時見到項瀧推門而入,,她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對著他微微點頭示意,。
項瀧一邊向前走,,一邊粗略地掃過跪坐在蒲團(tuán)上的門閥子弟與陪讀的書童丫鬟,其中還夾雜著幾名女子——她們一定是心無雜念來認(rèn)真聽課的,,而坐在蒲團(tuán)上的男人們,,他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火熱眼神,盯著衣袂飄飄的謝道韞,。
李秀寧轉(zhuǎn)頭看見項瀧,,表現(xiàn)得比謝道韞更加大膽,向著他揮手示意,,并且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蒲團(tuán),,口型顯然是在說:“來,坐這,!”
每一個紅木桌案前擺放著三個蒲團(tuán),,也就是三個人可以坐在一起,,李秀寧和小韻兒兩人坐在了一起,則空出來了一個蒲團(tuán),。
小韻兒陪在李秀寧的身邊,,看見項瀧,也不似第一次見面一般那么有戒心,,也招呼著項瀧坐在她們身邊,。
看見李秀寧英氣逼人的面龐,項瀧禁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她那一瞬間的癲狂,,即使隔了一夜,,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依舊令他渾身一抖:“真的頂不住啊?!?p> “咳咳咳,,”項瀧沖著兩人抱歉一笑,旋即拍了拍蒲團(tuán),,坐在了她們前面的一個桌案上,,桌子上準(zhǔn)備著筆墨紙硯,散發(fā)著一股特有的書卷清香,。
就因為沒有坐在李秀寧的身邊,,小韻兒當(dāng)即就不樂意了,在身后拍了拍項瀧的肩膀:“我們家郎君都邀請了,,你怎么還坐在前面去了,?我們郎君何曾那么熱情地邀請過某個人?”
項瀧轉(zhuǎn)過身靜靜地看著小韻兒的臉蛋,,直到將她看得有些發(fā)毛,項瀧才輕輕地開口道:“我聽說丫鬟也是可以被交換和買賣的,,不知道秀寧多少錢愿意賣了她呢,?只要你開金口,人我馬上買來,!”
“你,!”小韻兒被嚇得大驚失色,緊緊地抱住李秀寧的胳膊:“不要,,我永遠(yuǎn)也不要離開我們主人,!”
若是項瀧鐵了心想要小韻兒,小韻兒根本無力掙扎,,但是李秀寧輕輕地拍了拍她的細(xì)腰:“放心,,小王爺明顯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怕什么,?”
小韻兒趁機(jī)依偎在了李秀寧身邊:“他好兇,,我怕,!”
“好好好,小韻兒不用怕,!小王爺只是在開玩笑,!”李秀寧輕輕安慰著小韻兒。
謝道韞卻忽然間走到了項瀧的身邊,,一雙美目看著手中的書卷,,卻又不時看著項瀧。她的眼睛像是能說話似的,,似在懇求著:“別在課堂上亂說話,。”
項瀧輕輕咳了一聲,,轉(zhuǎn)身坐回到桌案前,,翻開了面前堆成一摞的書,從上到下堆放著《論語》,、《孝經(jīng)》,、《禮記》和《春秋左傳》,他隨意地翻看著,,文字內(nèi)容與前世有相當(dāng)?shù)牟町?,但是核心思想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就在項瀧翻看著書籍的時候,,在他旁邊的一個桌案上,,本來伏在桌案上睡著覺的華服男子忽然間坐起身來,不停地打著嗝,,身體一抖一抖地,。
從那人的方向飄來一陣濃烈的酒味,在項瀧身邊站著的謝道韞聞著皺了皺眉頭——酗酒就算了,,還跑來了修文館,,真是有辱斯文,沒看見大家都在聚精會神地讀書嗎,?
那人臉龐通紅,,看起來似乎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了,他化身桌面清理大師,,用手在紅木桌案上一掃,,本來就雜亂扔在桌案上的書全被掃到了地上,發(fā)出“嘩嘩”的聲音,。
謝道韞聽得更是眉頭緊蹙,,她并不排斥來修文館當(dāng)夫子,反而是很喜歡這種感覺,故而有人在她講課時如此,,令她胸中升起一股怒火,。用項瀧的話說:“像是炸毛的小貓咪一樣?!?p> 她轉(zhuǎn)身從桌案上拿起了戒尺,,戒尺用桃木做成,其上用楷體寫著“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彼文樅罚觳阶叩侥亲砭颇凶拥纳磉?。
她彎下腰,,一揮戒尺拍在了他的手心,在結(jié)識了楚霸王的嫡子與秦王的“弟弟”之后,,謝道韞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擾亂課堂秩序者,,就得打,!
旁邊聽課的藩王子女,門閥世家們看得都驚呆了,,當(dāng)然不是驚呆于謝道韞竟然如此不留情面,,而是驚呆于謝道韞彎腰時的曲線,將她的浮凸有致的身材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此時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傳來:
“那是誰?。俊?p> “從我來時他就趴在那里了,!”
“不好,,那好像是武攸寧,是當(dāng)今太后的堂侄子,!”
武家,在武則天當(dāng)權(quán)時期,,也就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盛極一時,可躋身頂級門閥之列,,其家族之子女均受到武則天的蔭蔽而位極人臣,,足可以稱一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謝娘子闖禍了,?!?p> “武攸寧可不是個好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