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一陣恍惚,仿佛置身無人世界,,天地俱靜,,再無生靈,只有他孑然一身在此駐足,。
剛才的細密旋風(fēng)已經(jīng)變成狂暴龍卷,,隨著陸正深深吸了口氣,鱗次櫛比的風(fēng)眼如有應(yīng)和,,一時間威勢更甚,,原本鋪蓋了整個星河峰所屬幾座大小山巒的白色氣霧轉(zhuǎn)瞬間便徹底吹散退去,,雖然山外天地仍舊是白茫茫一片,,但此時置身山中已經(jīng)讓人不再覺得那般壓抑無措。
陸正緩緩升空,,隨著他的上升,,原本蓋在山頭上空的白霧似冰雪消融漸次退散,等他升高數(shù)百丈后,,身子卻忽然停住——此刻頭頂仿佛有一道橫斷禁錮,,讓他再難上升分毫。
他探出手掌細細摩挲,,入手觸感冰涼堅固,,看似空空如也,卻正好也是白霧與清明空間的分界線,。
陸正皺起眉頭,,抬起的手掌瞬時發(fā)力,臂膀一顫,,氣勁橫掃,,以他的煉體修為,這一擊足以開山裂石,,卻沒有讓頭頂禁錮出現(xiàn)半點松動,。
“哼,!”
陸正雙目微瞇,緩緩收回手臂,,兩只手掌同時握拳蓄力,,下一刻就要傾盡全力打破頭頂桎梏牢籠,但轉(zhuǎn)瞬間心念一動,,心湖深處有一絲漣漪蕩起,,似乎有人跟他說話,將他動手的心思按了下去,。
陸正下意識松開雙拳,,目中精光乍現(xiàn),口中輕輕吐出幾個字眼——“給我……開,!”
剎那間風(fēng)云驟變,,頭頂壁壘無聲破碎,濃濃滾滾的白色氣霧當頭罩下,,陸正大揮衣袖,,聲若金石:“散!”
天地間如聞敕令,,那無窮無盡的白色氣霧宛若海水倒卷,,潮退而去,雖然無聲無息,,場景卻尤為壯觀,。
轉(zhuǎn)眼之后,天地恢復(fù)一片晴朗碧空,,遠處日輪高掛,,陽光和煦,放眼望去,,不但星河峰上下清晰可見,,連遠處道清山脈的其他峰巒也可看見輪廓,再往遠看,,天地一線,,碧空黑土一切分明。
陸正忍不住吸口冷氣,,眼前一幕實在有些不可思議,,僅是憑借幾個簡單字眼居然就能操控天地一切,這等妙法真是太過驚人——
“言出法隨”,,不外如是,!
他一邊贊嘆不已,一邊放開神識掃過周遭數(shù)百里地界,,卻發(fā)現(xiàn)星河峰外的其他幾脈山巒中也是空蕩蕩一片并無人煙,。
他正欲邁步,,心湖中卻接二連三響起叮咚聲音,好似有什么東西以肉眼難查的方式進入了他的體內(nèi),。
片刻后,,略有失神的陸正回緩過來,似有所悟,,呢喃自語,“鏡像世界,?這里居然是本界的另一面,?奇哉怪哉,原來世界還有這樣一處背面鏡像,!”
陸正揉了揉眉心,,腦中得自南陽子所傳的一大堆記憶中隨即冒出了相關(guān)之事,原來此處在南陽子之前的歷任“守界人”記憶當中都有提及,,只是因為南陽子沒有“混沌之氣”無法進入這里,,是以相關(guān)記憶被他安放角落,若非陸正此刻身處此間,,勾起腦中“回憶”,,恐怕他自己都不會“想起”諸多遺留記憶中的這點東西。
鏡像世界乃是本界于虛空背面的投影,,也是本界意志棲身之處,,這里與外面世界隔鏡而望,只有山川樹木沙石泥土,,其他一切生命都無法存在,。
如真似幻,如幻似真,,這是某任“守界人”對此處的評價,。
陸正恍然大悟,原來這里是本界意志的棲身之地,,那剛才在他心湖中留下痕跡的應(yīng)該便是本界意志咯,?
他目光四望,按捺住突然忐忑心情,,向著四方一一躬身作揖,,口中道:“在下陸正,機緣巧合得以傳承‘守界人’之位,,初到此處不知規(guī)矩,,剛才魯莽所為還望海涵!”
天地寂靜,,了無回音,。
陸正等了半晌不見動靜,,臉上頓覺尷尬,心中也突然泛起一絲莫名苦澀——南陽子之死讓他難以釋懷,,昨夜情形歷歷在目,,這讓他對“守界人”一事心有抗拒,但不知為何,,被南陽子所留的“記憶”星辰?jīng)_刷洗禮過后,,再加上剛才心湖當中點點漣漪,此時他居然下意識開始遵循“守界人”的規(guī)則,,對本界意志產(chǎn)生了本能的敬畏,。
我明明應(yīng)該是拒絕的……
陸正一時間念頭紛亂,五味陳雜,,只覺得胸中有一口濁氣,,卻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他躬身姿勢還未站直,,頭頂虛空中突然竄出一道游離電絲,,一下鉆入他的腦袋消失不見,旋即陸正腦中豁然晴朗,,猶如醍醐灌頂,,一切了然于胸,紛亂心態(tài)轉(zhuǎn)瞬平和——
他不僅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還有一道綿長氣息如江河奔騰在耳邊不斷回響,,好似從極遠之處向自己涌來,聲勢磅礴,,但又滿是溫柔和暖意,。
“歡迎,來到……鏡像,、世界,!”
醇和溫厚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這一刻,,聽到聲音的陸正渾身一顫,,心底中陡然涌起一股浪潮般的驚詫悚然,旋即充斥全身上下,,一瞬間差點暈了過去,。
……………………
天光暗下,陸正門前依舊有身影徘徊,。
孟紹文和衛(wèi)大中在門前臺階下往來逡巡,,兩人都低頭不語,只是不斷擦肩交錯,片刻后不經(jīng)意間撞在一起,,兩顆腦袋懟了一記,,但兩人各自捂著腦袋抬頭互相看了一眼,隨后又繼續(xù)各自踱步走開,,好像剛才的碰撞毫無感覺,。但沒過多久,新近嫁入星河峰的姚蕓便趕了過來,,黑著臉二話不說就將兩人拉著走了,。
片刻后,蒙柯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陸正門前,,舉起的手臂幾度想要敲門,,最終卻都無力落下,唯有一聲嘆息留在此處,。
星河峰的迎客殿中,,沒來得及休息的呂勝安頓完接二連三的瑣碎事務(wù),,此刻揉著疲憊僵硬的面頰喝了口茶水,,卻見姚蕓便擰著孟紹文的耳朵走了進來,后面跟著的衛(wèi)大中耷拉著腦袋,,一副心虛的模樣,。
“你看看你,這都第幾次了,!”姚蕓手上用力,,一進門便氣呼呼地訓(xùn)斥起來:“說了別去那邊晃悠,你是耳朵聾了聽不見嗎,?”
姚蕓一向溫柔賢淑,,罕有如此說話,看她模樣分明已經(jīng)是動了真火,。
呂勝見狀趕忙放下茶杯,,瞥了眼嘶啞咧嘴叫疼的孟紹文,目光復(fù)又定在畏畏縮縮藏在后面的衛(wèi)大中身上,。
不用兩人開口,,呂勝已經(jīng)知道所為何事。自打陸正回山閉門謝客,,孟紹文便先后幾次跑去那邊,,雖然沒有違背呂勝之令主動敲門打擾陸正休息,但舉止異常,,不斷在陸正門前徘徊逡巡,,顯然是想故意引起陸正注意。
之前呂勝攔了他兩次,沒成想他像是著了魔怔非往那邊跑,,呂勝只當他心有焦慮也沒多問,,只顧著處理手頭事務(wù),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沒有看見,,可沒曾想后來姚蕓幾次把他拉了回來,,這眼下情形,顯然是孟紹文又被姚蕓逮了個正著,,只不過這次多了一個衛(wèi)大中,。
“二師弟!”呂勝一時頭疼,,板著臉孔喚了一聲,,“……怎么回事?”
衛(wèi)大中一向老實穩(wěn)重,,此刻卻是唯唯諾諾目光閃爍,,“啊,這個……”
呂勝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一邊開口一邊握住了姚蕓的手臂,,“你們兩個又去陸師弟那里了?怎得如此不長記性,!眼下非常時刻,,穩(wěn)定人心乃是大事,你們兩個不做領(lǐng)頭羊便罷,,怎得還帶頭唱起了反調(diào),?”
“……陸師弟需要休息?!眳蝿俾曇纛D了一下,,握著姚蕓松開的手掌,將孟紹文的耳朵解救下來,,他看著孟紹文和衛(wèi)大中,,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著急,,可我也著急,,但陸師弟太累了,讓他喘口氣吧,?!?p> 孟紹文得逃“魔爪”,腰板立即挺直了一些,,但揉著耳朵愈發(fā)覺得有些疼,,一時間沒忍住差點了掉下眼淚,他這才知道姚蕓平日里看起來和氣異常,生氣起來居然這般嚇人,。
他哆哆嗦嗦瞟了一眼姚蕓,,見這位首座夫人還是氣勢洶洶模樣,當下腦袋一縮躲在呂勝身側(cè),,哭喪著臉道:“大師兄,,我也是一時糊涂啊……”
孟紹文是呂勝看著長大的,長兄如父,,對如孟紹文,、陸正這般的師弟,呂勝打心底愛護心疼,,此刻見孟紹文凄慘不已,,頗為不忍,于是開口勸慰道:“罷了罷了,,再饒你一遭,。”
話音剛落,,呂勝卻猛地嘶了一聲,,卻是胳膊肘上被姚蕓狠狠掐了一記。
“他糊涂你也糊涂,!”姚蕓面有寒霜,,目若鋒刃,,嚇得孟紹文后退一步,,連呂勝都嚇了一跳。
“紹文以前頑劣任性,,道清門中誰人不知,,可最近幾年戰(zhàn)事洗禮,他早已脫胎換骨今非昔比,!”姚蕓盯著孟紹文,,一字一頓道:“若是以往你這般不聽分說便也罷了,如今這種時候你居然拉著大中幾次違令跑去那邊,,你說你著急有事,,好啊,你現(xiàn)在當著你大師兄的面好好說清楚,,到底是什么急事居然讓你如此著急,!”
姚蕓聲色俱厲,,讓孟紹文身子一僵,,旁邊呂勝微微發(fā)怔,旋即看到了姚蕓給自己打了個眼色,他登時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眉頭一皺問道,,“紹文,到底怎么回事,?”
孟紹文唯唯諾諾不敢抬頭,。
“大中,你說,!”呂勝面色微凝,,佯裝生氣。
衛(wèi)大中苦著臉支支吾吾,,好半晌也蹦不出一句話,。
“怎么不敢說了?”姚蕓哼了一聲,,“要不要我替你們說,?”
孟紹文一愣,啊了一聲,,“你,,師姐你知道啊……”
姚蕓冷聲道:“你當我是在詐你?你是自己說呢還是我替你說,!”
孟紹文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躲在呂勝背后。
姚蕓也不客氣,,直接道:“我問你,,那位北冰仙子到底吩咐了你什么事情!”
“北冰仙子,?”呂勝一滯,,沒想到是跟碧煙紗有關(guān),“這到底怎么回事,!”
“孟師弟,,你剛才拉我過去的時候可沒跟我說這件事吶!”衛(wèi)大中此時也忍不住開口,,原來他是被孟紹文硬拉著過去的,,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孟紹文面頰一抽,,在三人目光注視下終于敗下陣來,,囁嚅開口:“碧煙紗前輩,她,,她讓陸師弟去見她一面……大師兄二師兄,,你們聽我解釋,,不是我有意隱瞞,實在是那位前輩再三叮囑不得讓別人知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