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七年夏,,漢口發(fā)大水,,朝夕之間,,千里沃野成一片汪洋。為撫慰人心,,北平政府組織義演,,差使京戲班子前往漢口賑災(zāi)演出,。
一陣喧天鑼鼓聲后,祝振亞粉墨登場,。見她頭戴紅絨花,,身著赤衣裳,粉面紅唇,、蛾眉鳳眼,,身段挺拔,步履輕盈,。開口一句“恨難抑,、思前因,惡緣成愁更填膺”,,婉轉(zhuǎn)悠揚(yáng),道盡萬千辛苦,,引得臺下叫好聲一片,,知曉這是在演《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恰逢邵飄萍來此探親,,路聞戲腔就靠了過來,,見臺上的“金玉奴”明眸善睞、身姿窈窕,,將這小家碧玉的別致女子演得活靈活現(xiàn),。尤其是責(zé)問丈夫莫稽那段,剛?cè)岵?jì),、英姿颯爽,,看得邵飄萍心潮騰涌,忙向身邊人打聽這是何方人物,。
那人告知他,,“這是京戲班子的臺柱子,‘花小桃’祝振亞,!”
“卡,!”
蔣文一聲喊,眾人都松了膀子,,立在原地等候指令,。
“剛剛這場戲很好,綿綿本色出演很不錯,,開了個好頭,,再接再厲啊?!?p> 眾人聽這話,,知道是過了,,馬上換場景準(zhǔn)備開拍下一場。
柳綿下了臺子,,大步走到許逸心身側(cè),,頭頂?shù)慕q花一晃一晃的,煞是俏皮,。
“許前輩,,多虧了你給我說了走位,這拍戲還真和唱戲不太一樣,,剛剛都緊張死了,。”柳綿撅著嘴,,狀似后怕,,眼底卻是裝滿了得意,像極了討吃食的小饞貓,。
許逸心斂了心神,,不吝嗇地夸獎她:“剛才唱得很好,其實我也算本色出演了,?!?p> 柳綿眼珠子一轉(zhuǎn),馬上明白了許逸心的話外音,,扭頭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沖著蔣文道:“小文哥,,聽到了嗎?許前輩說剛是真的被我迷到了,?!?p> 蔣文嘖嘖搖頭,“人家那是客套話,,沒聽出來,?”
柳綿“哼”了一聲,嘀咕著:夸我一句會死啊,。
許逸心遞過來一瓶水,,笑道:“不是客套話,別氣,,喝點水休息一下,,馬上拍下一場了?!?p> 柳綿接過水,,擰了下瓶蓋,發(fā)現(xiàn)是開著的,,心頭竊喜,,仰頭喝了一大口,,咂巴著嘴說:“真甜?!?p> 看著一滴水順著柳綿的嘴角滑落,,留下一道水跡,許逸心從桌上抽了張紙遞給她,,“嘴角的水擦一下,,讓化妝師給你補(bǔ)個妝?!?p> “好嘞,,謝您嘞!”
柳綿是個長沙人,,縱使在京待了這么多年,,京腔還是差了點兒意思,一句京話說得有些兩不沾,,落在旁人眼里卻很是可愛,。
今日的重頭戲都圍繞著賑災(zāi)演出展開,柳綿也就跟著戴了大半天的頭飾,。傍晚下戲卸妝后,她只想癱在椅子上就此安眠,,脖子都不想再動一下,。
蔣文進(jìn)來叫她,說請吃飯,;柳綿揮揮手,,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不去”,又癱在椅子上“裝死”,。
閉著眼緩了許久,,好似睡了一場深覺,再睜眼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精力,,只是脖子始終有點僵硬,,半天不得舒展。
柳綿揉著脖子坐直,,化妝間里只有她一人了,。隨意地收拾了東西,拎著包出門,,沒走兩步就看見坐在墻邊凳子上的許逸心——他正背對著她看手機(jī),。
柳綿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走到許逸心身后,,想要嚇?biāo)幌?;不料,,許逸心突然起身,反倒將柳綿驚得一個哆嗦,。
瞧著柳綿這樣,,許逸心失笑,“柳姑娘這膽量,,還是別干唬人的事了,。”
柳綿低頭看地,,耳根子都紅了——尷尬的,。
還好許逸心沒再調(diào)侃她,只說:“休息好了就一起回酒店吧,,司機(jī)在外面等著呢,。”
“嗯嗯,?!绷d隨意應(yīng)了兩聲,埋頭往門口走,。
許逸心也不介意,,拿了自己的東西跟上去。
到了酒店,,柳綿跟許逸心道謝后就回房間洗漱——今天已經(jīng)太過疲倦,,只想盡快躺在床上睡個昏天黑地。不想,,柳綿將要入夢,,一陣敲門聲將她驚醒,滿臉怨懟地打開門,,正要開罵,,見是許逸心,又將情緒生生地憋了回去,。
看到柳綿這幅睡眼朦朧的樣子,,許逸心撫額,要知道她這么早就睡了,,他肯定不來吵她了,。無奈,人都醒了,,也只能硬著頭皮將手里的東西遞給她:“不好意思,,吵醒你了。這是暖寶寶,,撕一片貼在后脖頸處,,可以緩解疲勞,。”
柳綿盯著許逸心手里一摞紅色的暖寶寶,,眨了眨眼,,瞌睡一瞬間就跑得一干二凈,滿腦子都是“我童年偶像給我送暖寶寶了”……
見柳綿半晌沒有接茬兒,,許逸心的手晃了兩下,,“嗯?不要嗎,?”
“要要要,,許前輩送溫暖我肯定要!”柳綿終于回神,,迅速接過,,笑瞇瞇地看著許逸心,“謝謝前輩,!我今晚一定乖乖貼好,!”
“行,那你繼續(xù)睡吧,,我先回去了,。”
“好,,許前輩晚安,!”
看著柳綿關(guān)上門,許逸心這才轉(zhuǎn)身回房,,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地捻了捻,仿佛在感受那一絲來自少女的微涼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