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寂梵山區(qū)又接連下了幾場大雪。外公的鏟雪車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出去買補(bǔ)給的車,,還沒開出谷口,就輪胎打滑沖到了路邊的田里,。
一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車子弄上路基,,一路倒推著回到了療養(yǎng)院。
星光公司打了好幾個電話,催黎夏回城去,,她和黎春他們要參加市春節(jié)晚會表演,,雖然只是替人伴舞。
外公打聽到秦家要來接秦緒回家過年,,便托了療養(yǎng)院院長親自前去求情,,才獲準(zhǔn)黎夏一起搭乘直升飛機(jī)。
那時秦家還沒買私人飛機(jī),,不是沒有錢,,是國內(nèi)才剛開始聽說,可以私人考飛機(jī)駕照,。
這駕直升飛機(jī),,是森林公園用來給樹木灑農(nóng)藥和發(fā)生山火時灑滅火劑的。高則安神通廣大,,居然能借用到寂梵山來接少爺,。
外公在療養(yǎng)院屋群后面,山腳下,,也就是黎夏堆過雪人的地方,。用鏟雪車鏟開一大片空地。直升飛機(jī)就停在那里,。
青龍,、白虎緊緊跟隨著黎夏,依依不舍地送別,。飛機(jī)只有兩排座位,,前面是駕駛員和高管家,后面是秦緒和黎夏,,連秦家跟班都沒資格上機(jī),,更別提青龍白虎了。
“白虎乖,,在這跟外公,,還有吳奶奶。等過完年,,大雪融化了,,我讓爸爸來接你們回家?!崩柘谋緛硐氡е谆⒌?,它又不占位置。
但是秦緒不耐煩地催促道:“把它扔下,,趕緊上來,!”
這么可愛的白虎都不喜歡,,這人到底有沒有長心臟的呢?
黎夏打定主意不開口求他,,也決不再跟他說話,。將白虎交給外公,一步三回頭地爬上了直升飛機(jī),。
螺旋槳忽忽地急轉(zhuǎn),,飛機(jī)一陣輕搖,緩緩地升空,。
黎夏和秦緒一左一右別過頭,,望向窗外——到處白茫茫的一片,山上的長青樹都被積雪壓彎了腰,,帶著厚厚的雪帽,,只露出些許松針,倔強(qiáng)地伸出手指,。
只有一些建筑物,,灰撲撲、黑乎乎地鑲嵌在無垠的白色中,,整個世界似幅黑白木刻版畫,,蒼勁有力、簡潔明朗,。
黎夏偶爾回頭偷瞄下秦緒,,側(cè)過四十五度的臉,鼻梁很直,,下頷瘦削,,顯得下巴很尖。薄薄的嘴唇,,緊抿著,,連高管事跟他說話,也不肯開啟,,只從鼻孔中哼出幾聲“恩”,。
低垂的眼瞼,顯出內(nèi)雙眼皮,,一抬眼就不明顯,。
若不是冷若冰霜的表情,其實挺像個電視劇里開始流行的韓國小正太,。
也許是感覺到了黎夏的偷看,秦緒斜睨了黎夏一眼,,從懷里掏出張紙條,。上面用黑水筆寫了幾個數(shù)字,,顯然是在療養(yǎng)院就準(zhǔn)備好了的。
遞給黎夏:“你家有電腦吧,?”
什么意思,?黎夏莫明其妙地接過紙條,看著九位數(shù)字,,不像是電話號碼,。
“QQ號,看不懂嗎,?回家后加上,,我把雪人的照片傳給你。算是賠給你的,?!鼻鼐w說完這幾句,就別過頭去,,再也沒轉(zhuǎn)過臉來,。
黎夏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么,,默默地將紙條放進(jìn)口袋,。
“小姑娘,你是叫……”高管家突然從前座回過頭來問黎夏,。
“我叫黎夏,。”
“哦,,那只鸚鵡你怎么沒帶來,?”高管家似乎很隨意地問了句,黎夏的心里卻格登一下,。他不會是又想要回去了吧,。
如果他真是小鷹的主人,還給他倒也是應(yīng)該的,??墒切→椧郧罢f它的主人想殺了它。黎夏極不情愿將面前這個看起來挺帥的一個男人,,與冷血殺鸚鵡的主人聯(lián)系到一起去,。
“它還在寂梵山?!崩柘牟惶靼赘吖芗业挠靡?,盡量言簡意賅地回答他。
“高叔叔,,那只鸚鵡不是你原來的那只,,我看過了,。”秦緒突然插話道,,臉卻仍然沒轉(zhuǎn)過來,,似乎他在對著窗外的白霧說話。
“恩,。我沒說是我的,,只是隨便問問?!备吖芗肄D(zhuǎn)過身來,,張嘴想再對黎夏說什么,看了兩眼秦緒,,欲言又止,。
飛機(jī)很快就在秦家大莊園的草坪上降落,雖然也有不少積雪,,但厚度遠(yuǎn)不及寂梵山,。
從遠(yuǎn)處門口開出一輛白色路虎,停在馬路邊上,,等著他們?nèi)俗哌^草坪,,爬上車子。秦家莊園外的公路上的積雪被全部掃除到兩邊,。
都到家門口了,,還坐車。有錢人的腿都是長來做什么的,?,!
電動大鐵門敞開著,門內(nèi)的值勤保安似部隊門口的戰(zhàn)士一般,,站的筆直,,雙手垂放在褲腿兩邊,一直目送路虎進(jìn)門,,轉(zhuǎn)彎后,,才按動遙控,將大鐵門關(guān)上,。
黎夏好奇地趴在車窗上,,往外面張望:怪怪隆地冬,怪不得還要坐車,。敢情進(jìn)門后還有這么遠(yuǎn)的路才到莊園內(nèi)部別墅區(qū),。
小徑蜿蜒曲折,道路兩旁栽種著各種景觀花草,。門口是長青松柏,,然后依次是銀杏,、五角楓,、龍爪槐等,,越往里樹則越矮。
不時有白墻青瓦的小平房在車旁閃過,。也沒人向黎夏介紹,,都是些什么房子。
車子一直開到一幢獨立別墅門前,,才停住,。眾人下車,往大門里面走,。
黎夏則抬頭四處環(huán)顧,,只嫌視角不夠?qū)挘瑑芍谎劬床贿^來,。
這是幢西式別墅,,門和落地窗都是大拱形的,透明锃亮的大玻璃后面,,卻都被白色紗簾擋住視線,。
大門口一邊擺著一座石膏雕像,黎夏也不認(rèn)識那一男一女是何西方神圣,。
一位女傭站在大門口,,扶著門板,一一向他們問好:“少爺好,!高管家好,!……小姑娘,快進(jìn)來……”
等黎夏進(jìn)來后,,輕輕掩上門,,遞給黎夏一雙毛絨拖鞋。
“小如,,不用帶她進(jìn)來,。讓她在門口等著,一會兒就送她回家,?!币晃焕鼐w的手,微笑著噓寒問暖的女人,,吩咐女傭道,。
“是,太太,!”女傭收回拖鞋,,有些歉意地打開大門,,示意黎夏出去。
黎夏瞄了一眼已團(tuán)團(tuán)圍坐在真皮沙發(fā)上的秦家人,,低頭走出別墅,。
沿著屋外的小徑,信步向旁邊的建筑走去,。
莊園內(nèi)所有的建筑之間都隔著或假山或花壇,,或草坪,就似分散在一個大公園里,。每幢建筑都不高,,只有兩三層,都是青色坡形屋頂,,拱形門,,大大的落地窗。只是墻面,,有的刷成粉紅,,有的是純白色。
四處寂靜無人,,也沒人招呼黎夏,,她感覺自己似在夢境中闖入了童話城堡的灰姑娘。
冬天時節(jié),,連小鳥也沒見一只,,蝴蝶、小蟲都還在冬眠,。
遠(yuǎn)處,,有個超大的露天游泳池。池邊蹲著個女人,,勾著腦袋,,也看不出什么年齡。
好不容易看到個活人,,黎夏便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
只見她身上僅穿著件很單薄的外套,高高的毛衣領(lǐng)子上翻著,,像戴了副口罩似的遮住了半邊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專心致志地盯著池水面上的浮冰,。
她伸出右手,,從水里撈出塊冰,吧唧扔在池邊的磁磚上。
看著冰塊摔成碎片,,開心地拍著手,,嘻嘻地笑著,撿起一塊碎冰,,就往嘴里塞去,。
“啊,!你是誰,!”抬起頭,突然看到疑惑地望著她的黎夏,,女人嚇了一大跳,弓著身子就往后退去,,嘴里喃喃地說道:“我沒偷吃,,我什么都沒吃……”
黎夏看清了她的臉,瘦削的瓜子臉上,,兩只眼睛似受驚的兔子,,閃爍躲避著。蒼白的皮膚,,毫無血色,,隱隱還有些斑點??礃幼?,應(yīng)該也有三十多歲了。
但,,為什么卻像個孩子做錯事一樣呢,?
黎夏看著她慢慢往后退,眼看就要掉進(jìn)池子里邊去了,。
“阿姨,!小心!”黎夏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扯過來,,拖到池邊的白色木椅上坐下。
“我沒偷吃,,我什么都沒吃……不要告訴他,!”女人一直重復(fù)著同樣的一句話,甚至連黎夏的手都不敢碰,。
剛剛拉住她的手時,,她的手好冰,而且手背上已經(jīng)長滿了凍瘡。
沒想到在這樣奢靡豪華的地方,,還有這樣的可憐人兒,。
“阿姨……”黎夏在療養(yǎng)院見過各式各樣的自閉癥、憂郁癥等病人,。但他們都基本還算正常,,起碼意識是清醒的。
但眼前這位,,很顯然是位精神病人,。黎夏很想安慰下她,但卻不知道該怎么辦,。
抬頭環(huán)顧四周,,一位穿著黑色夾克衫的男人正在匆匆朝這邊走來,沖黎夏一個勁地招手:“小姑娘,,快回來,。”他是前面那個開路虎的司機(jī),。
黎夏迎向他,,指著那可憐女人問道:“叔叔,她是誰呀,?”
“小孩子別管這么多,,走,我送你回家,!”男人拉著黎夏,,走到剛才那輛路虎車旁邊,打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