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聽禾赤紅的雙眸死死的打量著周老爺子,，唇角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漸漸變得殘忍，似是透過周老爺子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人似的
眸中委屈與憤怒交織,，臨到爆發(fā)點,，卻也只是淺淺清笑
不是不想大開殺戮,，而是骨子里殘存的溫度牽制住了她放縱的腳步
“罷了，罷了”
滄海桑田,，日月升遷,，……我道人心易變
周聽禾低垂著眼眸
修長且直挺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了一片淺淺的陰影，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抱怨
“其實,，也不算是沒有長進,，起碼你沒有像百年前的他們一樣，不顧念血脈親情,，從而泯滅了人性”
周聽禾收回了所有的灰霧,，看著四下狼藉，發(fā)出了輕輕的謂嘆
周家的精英們自知逃過一劫,，全部向著周聽禾匍匐在地,，連呼吸的聲音都微不可查
安靜極了
唯有周老爺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早已沒了當(dāng)初的圓滑
“多謝老祖開恩,！”
周聽禾沒再說什么,，只是踩著滿地潔白滾圓的糯米，緩緩向著門口走去
晚風(fēng)襲來,，周聽禾墨發(fā)飛揚,，一滴血淚悄然落地
身后的眾人依舊以一種懺悔的姿勢，匍匐著
周聽禾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就像是數(shù)百年前她被封進棺材一樣
多此一舉,，又啼笑皆非
她沒有想過要殺了誰，就像百年前一樣她也沒想過要那個位置
可是他們太多疑了
在周聽禾就要邁步即將走出周家時,，她停頓了一下,，說話了
“窺伺天機，因果循環(huán),，有些東西注定得不了長久,，倒不如順其自然,，言盡于此，好自為之”
看開點吧
你看這日月高懸,，江山萬里,，哪樣不比那昭示落敗的興盛醉人
也許真的是執(zhí)念作祟，但執(zhí)念的根源是在意,，周老爺子就是太忠心了,，才魔怔了
在真正塵埃落定時，周老爺子才顫顫巍巍的扶著一旁的椅子站了起來
目光緊緊的盯著周聽禾消失的方向
朝還在一旁沒回過神的一個中年男人招了招手,，語氣飄忽
“老三,，你有沒有看到一股死氣”
“家主是說……老祖？會不會是看錯了,，那可是靈僵啊”
這老爺子瞪著眼睛不說話,，雖然他的道法淺薄，但在相面之術(shù)上卻從來沒有出錯過,，要不然,，怎么會掌管周家這么大的一個家族
靈僵，得天地造化所生,，生成條件之殘忍苛刻,，有違天倫！但一旦生成,，那便是真正的長生,，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百毒如無物
所以從理論上來講,，死氣，是斷不可能在周聽禾身上出現(xiàn)的,，但周老爺子分明是看見了
這不是外物所使,，分明是自己造的
周老爺子盯著外界的黑暗，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是啊,，到底是為什么呢,？
卻不知，長生對有些人來說,，與煉獄折磨無異
………………
另一邊
商家
商沚做夢了,，夢里他身處百年前的時空，他站在一方古色古香的閣樓之下,，抬頭向上看著，唇角掛著笑意
閣樓的窗口有一方側(cè)放的案幾，旁邊坐著一名身著白袍的女子,，女子長相溫婉美好,，她的頭發(fā)高高挽起是一個道髻
窗外長風(fēng)玉柳，她卻視而不見,，只顧手中奮筆疾書,，朱砂輕點,，練習(xí)著各種各樣的符篆畫法
商沚看到一襲青衣的自己就那么站在窗下,，笑意盈盈的抬頭望著窗口的佳人
怎奈何佳人不理他,，好大一會兒了,，卻連個眼神都不屑于分給他
夢里，他說：“聽禾,，正值陽春白雪之際，確定不出來看看,？”
佳人依舊不語，只是放下了手中筆桿,，改換成了看書
商沚沒有惱怒,，就那么倚在樹下，陪著佳人
“今年的大比你去嗎,？”
佳人依舊不語
商沚嘆了口氣，微微有些羞惱地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記性，我竟忘了你去年就參加過了,，還得了魁首”
“要不再去看看,，說不定今年就能碰上勢均力敵的對手了，去年我在外地沒趕得上參加,，沒能對上你就一直很遺憾,，今年大比，到時候我們可以切磋切磋”
商沚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
佳人放下了手中的書籍,，語氣輕淺如風(fēng)
“商少主好意,，在下心領(lǐng)，今年的大比在下是不會了,，不止今年,，以后也不會去了”
商沚疑惑的抬頭皺眉問道：“為什么？”
回應(yīng)他的又是沉默
商沚的夢境發(fā)生轉(zhuǎn)換
后來,，佳人的窗口多了幾盆雅致馨香的花草
夢里,，閣樓進進出出的人越來越多，佳人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再后來,，佳人下了高閣,，她一直咳嗽個不停，商沚看到自己為瘦弱的佳人披上了防風(fēng)保暖的大氅,，他說：
“我們兩家定親了,，我可以娶你了,，開心嗎”
佳人反問道：“你呢,？你開心嗎”
他的唇角依舊掛著淡笑，只是眼中藏著無盡的落敗
相較而言,，佳人甚至連個淡笑都沒有
被定親的兩個人,，沒有一個是真正開心的
前者是早早知道了結(jié)局，后者只是因為單純的不愛
“聽禾,，你穿紅衣很好看,，穿嫁衣一定更美”
佳人笑了，腰側(cè)掛著一串小巧的銀飾流蘇,，上面綴著幾粒鏤空蝴蝶紋鈴鐺
聲音清脆且細碎
“那嫁衣做好了嗎,？”
商沚：“早早就準備好了”
佳人輕聲夸贊，又似是意有所指：“料想也是,，你向來喜歡未雨綢繆,，嫁衣自是早早的就備下了”
商沚以為他會和夢里的女子在良辰吉日拜堂成親，白首偕老,，止此一生
卻不想,，新娘在大婚的前一天，突然暴斃而亡
她死了，卻又像睡著了一樣
安靜平寧沒有絲毫痛楚
就像是早早料到這般下場一樣,，商沚看到夢里的他只是看了最后一眼女子的面容,，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女子被自己的家族妥善安葬，自己也承襲了家族的責(zé)任,，當(dāng)了家主,，一生未娶
聽說女子的家族將女子居住過的閣樓一把火焚之一炬，連帶著里面那些奇異的花花草草一同化成了灰燼
像是在遮掩著什么,，又像是在痛恨著什么
他們肆無忌憚的抹除著她存在過的痕跡
高樓焚盡的時候,，商沚看到自己站在另一處高樓上,，靜靜的凝視著火舌舔舐著半邊天
“聽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