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琮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痛色,,卻轉(zhuǎn)瞬而逝,,讓人無從捉摸,?!澳銊e問了,我永遠(yuǎn)不會告訴你,?!?p> 話音剛落,,忽聽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掌柜的,酒菜都好了,,要給您送進(jìn)來嗎,?”
蕭琮頓了頓,看向蕭琰,,聲音放緩,,問道:“是不是還沒吃飯?”
蕭琰一愣,,下意識就點了頭,。
“唉……”他無奈地嘆氣,而后對外面的小廝道:“進(jìn)來吧,?!?p> 不大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杭城特有的菜,,林林總總有十幾道,一同放到桌子上的,,還有兩壺酒,。
“下去守著,不許讓任何人進(jìn)來,?!笔掔龑πP吩咐道。而后拿了酒壺和酒杯,,一杯遞給蕭琰,,另一杯卻遞給了站在一邊的元子寧。
元子寧愣了愣,,蕭琮又將酒往前遞了遞,,他這才猶豫著接下?!皣L嘗吧,,我自己釀的?!?p> 蕭琰正低頭吃著,,聽了這話忽然一驚,不敢相信地抬頭看向他,,“你釀的,?你會釀酒?,!”
“嗯,,我釀的酒在這方圓百里都是出了名兒的,之前在北城府府都開了一家酒樓,只不過后來回大梁,,就關(guān)門兒了,。……沒想到,,還有再開起來的一天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含著苦澀的笑意。
“這酒……叫什么名字,?”蕭琰忽然問,。
“杭城秋露白。你要喜歡,,我派人給你送,。”
“你真打算賣酒,?”蕭琰擰著眉,,聽著蕭琮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這些,心里實在難受,。
“怎么,?你還看不起賣酒的?”
“我……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好了,,吃完趕緊走,我這兒供不起您這尊大佛,?!?p> 他說罷放了碗筷,然后直接下了逐客令,。
“阿琮……”
“陛下,,你喚錯人了……”他這一聲“陛下”,像一根細(xì)細(xì)的針扎在心頭,,從他的目光中,,他明明看出了不甘,但是他卻并不愿意回去,。
蕭琰沉默了片刻,,終于道:“那我走了,你保重,?!?p> 待他走到房間門口,不禁回頭,,又多加了一句:“你不想當(dāng)皇帝也成,,但要留在我能護(hù)著的地方。若在大周過得不好,就回來吧,?!?p> 蕭琮終于輕輕笑了,他回道:“好……”
馬車再次飛馳起來,,元子寧坐在外面親自趕馬,,他走到萬春園的二樓的窗前,抬頭望著那棟朱紅色的酒莊,,心里有些亂,,回想起當(dāng)初那人的囑托,他還沒能做到,,但卻又接下了另一份囑托,。
那個真正的主公,讓他好好守著他的兄長,,像護(hù)著他一樣護(hù)著他的兄長,。
曾經(jīng)他是他的信仰,如今,,他也該撐起另一份信仰,,不管怎么說,這是他自己選的路,,總要自己走完。
為防引人耳目,,蕭琰一行從萬春園的后門出去,,但他卻一時忽略了被他晾在萬春園的杭城中史?!按竽?!你知不知本大人是誰?,!樓上那可是貴客,,你竟不讓本官上去相陪?,!一個小小的酒樓,,還敢與官家作對不成?”
杭城中史一來便聽說了蕭琰帶人上了二樓,,他這邊還詫異,,不明白這大梁使者是怎么知道他訂的酒席,但哪曾想剛要上樓,,卻忽然被大梁的士兵給攔了,。
更讓他氣不打一出來的是,這邊士兵剛撤走,那邊酒樓的小廝和打雜竟也攔在他跟前,。大梁士兵在前,,他不敢硬闖,但對著酒樓的小廝還是敢呵斥的,。
“大人,,我們家掌柜的交代了,不許任何人上去,,小的也是聽命行事,。”
此話一出,,中史更氣得渾身哆嗦,,他指著那酒樓小廝,怒道:“大……大膽,!竟敢跟本大人這么說話,?!你,、你家掌柜呢,?讓他出來!本官倒要看看……”
他話還沒說完,,忽聽二樓有人道:“原來是中史大人,,是他們不懂規(guī)矩,怠慢大人了,?!?p> 中史抬頭去看,二樓朱紅色的欄桿旁,,立著一位身長玉立的玄衣男子,,氣度從容,面色泰然,。
蕭琮一邊說著,,一邊下樓:“我便是萬春園掌柜,大人找我有何貴干,?”
中史方才只在街上見了蕭琰的馬車,,并沒有看到他的真容,此刻見到與他一模一樣的蕭琮,,倒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覺得眼前這人不像是個酒樓掌柜。
“本官先前在你這兒定了一桌酒席,,用來招待大梁使節(jié),,你們家小廝竟攔著本官上樓,。”蕭琮頓了頓,,問道:“這就怪了,,方才大梁的使節(jié)確實來了,但他不知為何又突然走了,,酒席上的酒菜還溫著呢,。”
這下輪到中史傻眼兒了,,他明明接了上頭的旨意,,說要好生招待大梁來使,可這什么都沒談,,人就走了,?
“你……你說什么?怕不是在拿本官尋開心吧,?”中史顯然是不信,,“大人不信大可派人一搜,我這萬春園里確實沒人,?!?p> 蕭琮大大方方一攤手,中史就為難了,。
萬春園在旁人看來,,確實不過是個酒樓,但他身為中史卻很清楚,,鹽鐵酒都?xì)w官府掌控,,唯獨這萬春園的酒他們根本插不進(jìn)手,人家有人手,,有財力,又有工藝,,官府酒商與萬春園,,勉強(qiáng)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官家也一直避免與他們直接沖突,,否則雙方杠起來,,誰都討不到好處。
“罷,,掌柜的既然說沒有,,本官也沒有不信的道理,打攪了,?!?p> 中史一揮手,,跟隨而來的杭城士兵便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萬春園。
蕭琮見人離開,,也松了口氣,。
他招了招手,那小廝立即會意,,連忙湊了過來,。
“你方才見到那人,就當(dāng)沒見過,,跟誰都不許提起,,記住了嗎?”他正色道,,那小廝連連點頭,。
“行了,去忙吧,?!彼f完就要轉(zhuǎn)身上樓,沒想到那小廝還不走,,他神色復(fù)雜,,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掌柜的,,方才……郡主來了……”
蕭琮面色一緊,,他不由轉(zhuǎn)頭去打量四周,“嗯,?你怎么不早說,?我……”
“掌柜的,郡主方才就在你們隔壁……”小廝縮了縮身子,,忽然目光向上移,,定格在蕭琮方才站著的二樓。
蕭琮忙順著他的目光向上看,,果然看見那明眸皓齒的女子,,一身紅衣,一手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倚靠在二樓的欄桿上,。
雙目對視,她嘴角一揚(yáng),,腰間的九節(jié)鞭分外醒目,。
“赫連歡,你,、你什么時候來的,?”蕭琮猝不及防,,一早準(zhǔn)備的說辭全都被忘得一干二凈。
赫連歡轉(zhuǎn)身下了樓,,三兩步就從二樓跑了下來,,沒等蕭琮想好說辭,就已經(jīng)站在了他面前,。
“我就知道你不會這么老實,,還、還參禪,?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懂佛理,?!你說去普陀寺,,走著走著怎么到萬春園了,?”
“我……”
“行了少廢話,跟我回去,?!彼话淹崎_那小廝,拽著他衣袖就往外走,。
蕭琮想推開她,,可想了又想還是算了,便由著她把自己拉到了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用十分古怪的目光看向他們二人,。
蕭琮微微側(cè)了身子,只露出半張臉來,,對她道:“咳……青天白日的,,男女授受不親,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樣子,?”
“蕭琮,,你別不識好歹,本郡主豁出臉面來找你,,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兒心嗎?”
蕭琮聞言,,忽然撒了手,,沉聲道:“你不愿來尋我罷了,,反正我也用不著你惦記,。”
“你這話可就沒良心了,!我大冬天鉆進(jìn)破廟里把你撈出來,,一路上給你熬藥治病的,,到了大周,拋下我父侯不見,,又照顧了你一月有余,,我容易嗎我?”
蕭琮背對著她,,默然不語,。
“罷了,你一個病人,,我跟你計較什么,?走吧,等你好了,,想去哪就去哪,,我陪你一塊兒去,成嗎,?”赫連歡對他道,。
片刻后,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對不起……”
赫連歡愣了愣,,根本不懂他怎么搭的話,,不是“多謝”而是“對不起”?
蕭琮轉(zhuǎn)身,,指著萬春園門前的馬棚:“你看看喜歡哪個,,挑兩匹馬,我們現(xiàn)在就走,?!?p> 赫連歡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他,問道:“你能騎馬嗎,?”
蕭琮笑而不答,,他從馬棚中牽了匹毛色棕紅的馬,上馬的動作行云流水,,看得赫連歡目瞪口呆,。“你……前幾日……還讓我喂你吃飯來著,?”
蕭琮面上浮現(xiàn)不自然的表情,,忙道:“時候不早了,咱們現(xiàn)在走,,應(yīng)該能趕在日落之前到北城府府都,。”
赫連歡忽然明白了什么,,“蕭琮你騙我,!你竟跟我裝病是不是,?我……”
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眼見著那人騎了馬,,一騎絕塵地將她遠(yuǎn)遠(yuǎn)地甩下,,她也趕忙牽了馬,九節(jié)鞭暫做馬鞭,,以極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她追著他的馬出了杭城,面前是平坦寬敞的官道,,遠(yuǎn)方隱隱可見北城府的碧玉山,,高聳入云,郁郁蒼蒼,。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前盡是熟悉的故國山水,是她一直惦念的大周風(fēng)光,。在大梁的這些時日,,她從沒有一日暢快。
也直到如今,,她才意識到自己多想定北侯,,雖然那個老頭子很啰嗦,但離開家這么久,,她是真的,,想回去了。
一路風(fēng)塵,,她立于厚重的城墻前,,望著“北城府”的城樓匾額,輕聲道:
“父侯,,走了這么久了,,我終于回來了……”
她騎著馬,緩緩步入城中,。
春來風(fēng)景綠,,猶是故人歸。望著周遭熟悉的景色,,思緒紛飛,,恍然憶起舊日紛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