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琮有氣無力地靠在馬車壁上,盡管元子寧已經(jīng)盡量走得平穩(wěn),但身上的傷口還是一陣陣地抽痛,。
終于到了刑司,,里頭靜悄悄的,,幾乎看不見燭火的光亮,。只有門前掛著通明的燈籠,,兩個值夜的守衛(wèi)懶懶地靠在柱子上,。
馬車聲慢慢接近,,但這個時候應(yīng)該不會有人前來,,便以為還在夢中,繼續(xù)軟軟地靠著柱子,。
“醒醒,,值夜睡成這樣成何體統(tǒng)?!痹訉幇欀驾p斥著,,終于把那兩人給叫了起來,兩人朦朦朧朧地揉著眼睛,,其中一人迷茫問道:“嗯,?誰啊,?”
一抬頭看見了元子寧,,一時也不知來人是誰,只是覺著被吵醒,,莫名地來氣,。
“王爺要見一個人,開門,?!?p> 元子寧冷淡地回答,但那人好像還沒睡醒,,“哪兒來什么王爺,?當這兒什么地方,這么晚了趕緊走,?!?p> 元子寧很無語,捏了捏拳頭,,但又慢慢放下,,“是宸王殿下?!惫皇掔€是能讓人心頭一震的,,那守衛(wèi)聽到后,連忙站直了,,又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才看到旁邊停著的馬車,。
“啊……原來是王爺啊,是是,,卑職這就去稟告,。”說著連忙敲開了刑司府的大門,,然后腳步匆匆地走入黑夜中,。
不一會兒,副司長手忙腳亂地親自來迎,,刑司也重新點上了明亮的燈火,。
元子寧扶著蕭琮,一步步走下馬車,,副司長忙俯身作禮,,蕭琮攔了一把,道:
“本王想見一個人,?!?p> 副司長忙問:“不知王爺深夜來此,是為了何人呀,?”
“大周的赫連歡,,本王想看看她?!笔掔鸬?,目光中一片朦朧。
“這……”他很是為難,,斟酌著說道:“王爺,,此人陛下親自交代過,除非有圣旨,,否則任何人不得探看,。”
他說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低著頭,,心里一陣惶恐。
誰知,,靜謐了良久,,只聽他道:“既然如此就算了吧。不過本王想問一句,,她可安好,?”副司長心里很震驚,他只知道這位王爺冷厲無情,,從未見過他這般,,他這樣的情緒,。
怎么說呢,仿佛夜來習習寒風,,蒼涼孤寂,,又透著些難以言喻的悲傷,。以至于他怔愣了許久,,都沒有回答上蕭琮的話。
于是,,他又問了一句:“嗯,?怎么不說話?”
“哦,,啊……王爺放心,,陛下也交代過,不可動刑,,她無大礙,。”他連忙答道,。
蕭琮不在說話了,,默默轉(zhuǎn)身離去,元子寧跟在他身后,,然后扶他上了馬車,。副司長愣了愣,忽然意識到一個很無奈的事——他白點了這么多火燭,,膳房那邊還煮著茶呢,!
蕭琮掀開車簾,望著天邊的涼月,,不由得想起赫連歡來,。但卻懷著近鄉(xiāng)情怯的心情,硬是不敢來見她,。他就算來了,,又能做什么呢?
不過看到她狼狽地蜷縮在陰冷潮濕的草垛里,,然后聽著她無所謂的話,,說不定對方還會說“我頂罪我樂意,再說也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救父侯”,,然后他會說什么呢?
“我一定會救你出去”嗎,?可笑的是,,他根本沒有任何立場去救她,,就算施救也要借玉篆的身份,他不能讓她知道救她的是誰,,一旦讓人抓住一絲一毫的把柄,,他在大梁便再無立錐之地。
說那么一句,,不過白白讓她心懷希望,,最終徒留失望罷了,還不如就這樣算了,,讓玉篆帶她回大周吧,,之后也送洛九天離開。
蕭琮倒在馬車里,,外頭有絲絲縷縷的寒風吹進來,,他雙手緊緊抱著雙膝,渾身冷極了,,頭腦也不是很清楚,,只覺得刺骨的冷。
“母后……母后我不想走……”他口中囈語著,,旁人也聽不清,。等元子寧到了王府,見到蕭琮這般,,頓時慌了神:“王爺,!王爺你怎么了……”
清晨光芒灑入金殿,梁帝揉了揉眉心,,桌案上的奏折從來只多不少,,顧子衿一死,他急火攻心生了場病,,養(yǎng)了這幾日總算是好了些,,但他總覺得現(xiàn)在不管干什么都是力不從心了。
從前他就算是整夜不睡地處理政事,,第二天一早也能如常上朝,,但他昨夜夜不過比平常多了一個時辰,今晨在早朝上竟想要睡過去了,,直接撐不住倒在了面前的龍案上,。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忽然想起來,,今日是赫連歡問刑的日子了,,梁后去了洛府,并沒有找到那祭司,甚至連洛九天一起不知所蹤,。
他頭疼啊,,今兒怎么混過去呢?不過還好,,反正這兒也沒黎國的人,,他只能再用勁兒拖著了。心中忽然想起國師的話,,那個赫連歡,,當真是個煞女嗎?
若她是,,就絕不能再任由蕭琮跟她接觸,。想起這個,,他想要赫連歡死的想法,,忽然就濃了起來,或許他好好籌劃一番,,既能把赫連歡除掉,,又不會讓蕭琮疑心,該怎么做呢,?
還沒等他考慮清楚,,忽然聽到守在門口的孟將軍說道:“陛下,帝都出事了,?!绷旱坌念^一跳,腦又疼了起來,。
“進來說,。”他一手捏著額頭,,雙目緊緊閉著,,面色不太好,似乎很是疲憊,。孟將軍抬步走進,,便看到這樣疲憊不堪的梁帝,忽然就不知從何說起了,。
“怎么了,?”經(jīng)梁帝提醒,他顧不得考慮別的,,連忙回道:“回陛下,,黎國的澤蘭公主出現(xiàn)了,就在帝都最繁華的主街,?!?p> 此話一出,,梁帝倏的睜開雙目,一臉震驚,,不敢置信地問道:“澤蘭公主,?!黎國送來和親的公主,?她,、她怎么……”怎么這個時候出現(xiàn),偏偏在赫連歡要被問刑的這一天,。
誰知,,孟將軍又再后頭加了一句:“正是那位公主,且她……還帶著黎國顧子衿的棺槨,,此刻送喪隊伍就在主街上,,但他們也不走,就在那喊冤,?!?p> 梁帝聽罷,只覺得腦殼都要炸了,,這下子算是完了,,這個澤蘭公主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偏偏挑這一天出現(xiàn),,擺明了是沖著赫連歡來的,。今日是她的問刑之日,她這是要赫連歡死??!
無奈,梁帝嘆了口氣,,還是吩咐孟將軍起備鑾駕,,他得親自去會會這個黎國公主。想來這公主也是極聰明的,,若她貿(mào)貿(mào)然來皇宮,,他或許還存著殺人滅口的心思,然后把主動權(quán)完全握在自己手里,。
但現(xiàn)在那公主在大梁最繁華之處這么一鬧,,全天下都知道黎國使團包括丞相顧子衿在內(nèi),全都死在了大梁的帝都,。梁帝心很累,,但只能強撐著前往,也不知前方都有什么在等著他……
帝都主街,一身形纖弱的女子,,一身縞素,,一只素銀簪,面色冷然,。她眉如柳葉,,目盛霜雪,若是洛九天在此,,定會一眼認出這個近若芙蓉遠似清松的女子,。
她身旁站著兩人,凌霜與凌雪,,手中拿著自己的排位,,心中不知是和滋味。顧子衿,,這個跟隨了十八年的身份,,今日終于與之徹底告別,自今日起,,她不再是顧子衿,,而是華澤蘭。
她抬起頭,,對一旁的凌霜招了招手?!坝兴南??”她問的,自然是洛九天?,F(xiàn)在唯一見過她沒有掩飾,,一身女子裝扮的人,就是洛九天,,只要他不說,,她就能死死咬定,赫連歡殺了黎國的丞相,,否則很容易被大梁搪塞過去,,也唯有“顧子衿”的死,才能徹底將這件事鬧大,。
凌霜抿了抿唇,,神色肅然,然后搖了搖頭,,道:“回大人……公主,,還沒有消息,他忽然憑空消失在慕府,然后就再也出現(xiàn)過了,?!?p> 凌霜思忖片刻,面色凝重道:“不過看樣子,,他應(yīng)該還沒死,,似乎是被人藏起來了?!?p> 顧子衿,,應(yīng)該叫華澤蘭了,她問道:“為何這么說,?”
“我們的人時刻守著洛府,,并無異常。若他真死了,,洛府不會這么平靜,。很可能被人藏起來了,但具體在何處,,一時也沒什么眉目,。”
華澤蘭聞言,,瞬間沉默了下來,,心中隱隱升起幾分不安。
正在這時,,她看到刑司的押解隊伍,,重重兵甲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一襲紅衣灼灼奪目的赫連歡,,她被鉗制著,,面上卻并無驚慌,反而很平靜,。
她被押送到御史院,,接受最后的問刑,但面前的路卻被華澤蘭帶著人堵了個嚴嚴實實,。華澤蘭眸光極冷,,又帶著幾分嘲諷地看向赫連歡。
她瞧著這位郡主也不是個蠢的,,怎么會這樣想不開,,愿意別人頂罪?愚蠢至極,,這是她對赫連歡下的唯一判斷,。
對面的赫連歡,,也在打量眼前這個陌生的黎國公主,卻有著似曾相識之感,,究竟……在哪里見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