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中,,大梁的旗幟颯颯作響,夕陽的余暉下,,晏城迎來了最后的寧靜,。守城的將軍向以往一樣巡視著四周,再往前走就是黎國把守的重關,一道對大梁極其險要的關卡。
這個關卡十分特別,,是一道狹長的山谷,山谷四周是高聳入云的山峰,,他們守著這一頭,,對面的大周軍隊守著那一頭,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不過讓大梁比較安心的是,山谷并非是一線天似的布局,,在山谷內(nèi)部,,有著一處緩坡平地,從那里上山可以直接繞開山谷,,然后繞到山谷的背側(cè),。
只是,這山谷很大,,里面樹林叢生,,還有山間飄來的迷霧,誰都不敢輕易入內(nèi),。
但凡事都有個例外,,山谷并非誰都過不去的,黎國位于山谷西側(cè),,正好是那處緩坡平地所在的一側(cè),,大梁在山谷南側(cè),大周則在北側(cè),,至于山谷東側(cè),,則是純粹的崇山峻嶺,倒時常有藝高人膽大的采藥人上山,,但尋常人沒那個本事,,自然不可能翻得過去。
看起來萬無一失的守城,,卻因為黎國的存在多了一分不確定,,誰都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從黎國境入,然后從山谷西側(cè)穿出,,最后通過山谷,,直接踏上己方的土地。
不過大梁比大周多了一分放心,,因為大梁搶先與黎國談攏,,結(jié)成了盟約國,,對比大周來說要輕松多了。
但是就在不久前,,黎國死咬顧子衿之死,,硬是要大梁一個交代,人死不能復生,,黎國要的交代大梁注定給不了,。所以原本還算輕松的晏城,頓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作為守將,,他更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扶著冰冷的城墻,,望著眼前青山,,又看向西方殘陽落下的地方,那是黎國的方向,,心中的不安很濃,,雖然直到現(xiàn)在那邊都沒什么動作,派出去探查的人也說一切如常,。
但是,,這么多年的鎮(zhèn)守,他總歸是有了非同一般的敏感性,。這么安靜,,絕對不正常。
“派出去的人都回來了嗎,?”他問身邊的副將,。
“回將軍,并無異狀,?!备睂⒊谅暣鸬溃Z氣也十分凝重,,顯然也知道這很奇怪,,很不尋常。
就算是一般時候,,黎國對大梁總還是有幾分防備,,時不時派些探子來查消息也是有的,大梁這邊也會派人去黎國查看情況,,但最近一段時間,,黎國的人根本沒有來過大梁,一個可疑的人都沒有。
守將嘆了口氣,,只好道:“讓軍士們都回去歇著吧,,明日再派另一隊去探?!?p> 已經(jīng)整整五日了,,都是這樣。他每日都會派一些人去黎國,,有時是數(shù)十人,,有時又只有三四人。
“是……”副將領命下去了,,他卻仍站在城樓上,,心緒惆悵,他守這晏城已經(jīng)近十年了,,這里雖沒有風沙,,甚至還可說是山明水秀,但面對崇山的壓力也是不小,,還要時刻防備著黎國,,早已身心俱疲,。
梁帝早幾年就說要調(diào)他回去,,可他卻回絕了,他的夫人已經(jīng)不在了,,兒子就在他帶的隊伍里,,難道要扔下兒子自己回去嗎?還是說帶兒子一起回去,?
他一人走,,放心不下兒子,帶兒子走,,又怕耽誤他建功立業(yè),。罷了,自己注定就是要守著這兒的,。
“將軍,,入夜了,您還是快回去吧,?!笔值紫率匾贡锨埃雱袼麄冞@位已經(jīng)年邁的將軍回去,。
守將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道:“冬日值夜可冷得很吶,可要多穿些皮甲,?!?p> 士兵連連點頭,又勸道:“將軍,,您回去吧,。”
守將沒再站著了,,他拍了拍斑駁的城墻,,又叮囑了幾句,隨后邁著遲緩的步子離開,。夜幕終于降臨,,城墻上燃起通明的燈火,以便于第一時間能夠發(fā)現(xiàn)城墻外的動靜,。
晏城里,,家家戶戶也燃起了火燭,一派祥和安寧,。
只是,,原本寂靜的街道上,也忽然燃起了通明的火把,,到處都是紅光,,站在城樓頂上根本看不到底下站著的人。
守夜的隊伍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城內(nèi)的不對勁,,連忙命人去守將府上送信,,而后又點燃了城墻上的烽火臺。晏城終于在夜幕中被驚醒,,守將提了長刀就騎上了馬,,直奔城樓而來。
他這剛跑出兩步,,忽然聽到背后有人喊道:“父親,,我同你一道!”
只見一英姿勃發(fā)的少年風風火火地也沖了出來,,手提紅纓長槍,,身穿銀光鎧甲,氣勢逼人,,銳不可當,。
守將頓了頓,卻還是沒有阻止,,只是道:“一切小心,?!?p> “是!”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但看起來卻毫無懼色,,一騎絕塵,朝著晏城的城樓而去,。
守將跟在其后,,揚起的塵土彌散在空中……
宣政殿。
一片陰霾籠罩著整個大殿,,所有人都低著頭,,不言不發(fā)。梁帝雙目通紅,,他不敢相信地望著來人,,再次問道:“晏城守將……怎么了?”
底下單膝跪著一人,,滿身血跡,,狼狽不堪?!皩④姟硣恕?p> 梁帝心中的沉痛難以言表,。
十年前,他毅然決然地去了,,他為他送行,,直到如今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肅穆而堅定,。
五年前,,他讓他回來,,可沒想到他還是要堅持留在那,。梁帝怎么都沒有想到,再次聽到他的消息,,卻是死訊,。
被突如其來的厄運震驚,梁帝久久都沒有緩過神來,。直到前來稟報的士兵再次開口:“將軍殉國,,但少將軍還在,帶領駐衛(wèi)軍守住了晏城,?!?p> “是……他的兒子?”梁帝終于抬起頭了,,他一手狠狠抓著遞來的前線消息,,一手握著膝蓋,。“是……”梁帝沒有再問下去,,也不知此時該說些什么,。
他與晏城的守將不僅僅是君臣,更是摯友,,他在最艱難的時候,,在晏城失守的時候,這個原本不怎么會打仗的年輕人,,毅然扛起了大梁的旗幟,,穩(wěn)穩(wěn)地扎在晏城的城墻上,十年,,十年都沒有被撼動分毫,。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從內(nèi)混入晏城,,形成里外夾擊之勢,?!”有人著急地問道,。
報信的士兵搖搖頭,,并不知其中的詳情。
“還用問嗎,?這肯定是黎國,!”一人迫不及待地道。
卻被另一人否定了:“不會是黎國,。晏城一向?qū)鑷婪吨?,尤其是黎國國書送來后,更加緊了戒煙,,斷不會讓這么多人混進去,!”
“那、那是大周,?”
“也不對?。〈笾艿娜嗽趺纯赡苓^得了那山谷,?除非……”
“除非是黎國借路,!可、可黎國真的敢嗎,?”
“他們怎么不敢,?黎國丞相的事可還在呢?他們都敢拿這個做文章,,還怕與大梁翻臉不成,?”
“那就是黎國與大周聯(lián)手了,?”其中一人做了個簡單的總結(jié),這或許就是答案了,。
聽了他們眾說紛紜,,那士兵忍不住,開口道:“陛下,,晏城危矣,,還請陛下派兵馳援!”是啊,,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不管是哪方人,派兵增援從是最緊要的,。
只是他們誰都沒想到,,黎國竟真的敢與大梁一刀兩斷,還動用了軍隊,,簡直是要跟大梁開戰(zhàn)的節(jié)奏?。?p> 若說僅一個黎國倒好好辦,,現(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方才那個最可靠的猜測,,是大周與黎國攜手,發(fā)動了對大梁晏城的進攻,。
“陛下?。 鼻皝韴笮诺氖勘苤?,他身上的傷已經(jīng)完全說明了晏城慘烈的狀況,,想來他定是拼死闖出來的一條路,然后將這個緊急的消息給遞了過來,。
梁帝當然想派兵增援,,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毫無預料,,自然就毫無準備,。大梁可用的兵都守在四方,,均勻分派,,雖有一些常備軍隊,但卻不是一兩日就能召集起來的,,如今該怎么辦,?
整個大梁都陷于恐慌之中,出乎意料的襲擊,,打亂了大梁所有的計劃和安排,。正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慕上將突然起身,向外跨出了一步,。
眾人頓時精神一震,,慕上將常年駐守帝都,不直接掌握兵權(quán),,只是管一些軍務,,但誰都不會忘記,大梁可還有一支戰(zhàn)無不勝的慕家軍,,駐守在大梁的各個城池,,既可用于戰(zhàn)時抽調(diào),平時又可作為對地方軍隊的制約,。
雖然散步大梁各地,,但可以就近召集起離晏城最近的隊伍,先抵擋一陣,,然后再慢慢將其他地方的軍隊召來,。梁帝自然也想到了這個法子,但他卻有顧慮,。
當初為何放著這么一個良將不用,?別人可能不清楚,但慕上將絕對明白,。
正是是擔心慕家軍威勢過大,,甚至功高震主,他好不容易想了法子將慕家軍打散,,還卸下了慕上將的領兵權(quán),,可怎么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卻要自己壞了這分平衡,。
但皇權(quán)穩(wěn)固和大梁江山,,梁帝果斷選擇后者。慕上將不是忠君之臣,,而是忠天下之臣,。
縱然他對自己這個靠手段上位的皇帝頗有微詞,卻絕不會叛國,,這一點他很清楚,。所以派他去晏城馳援,果然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陛下,,臣愿領兵前往,定不負陛下所托,?!绷旱垡环嬢^,,原本還怕慕上將因為之前的事心有芥蒂,但沒想到他竟自行請戰(zhàn),,梁帝自然答應,,只希望此事能盡快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