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
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
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寧無缺放下毛筆,低頭吹了兩下尚未干涸的墨跡,。
這是他想著柴佳音寫下的一首小詞,,乃北宋晏殊的《清平樂》,。
“少爺,你寫什么呢,?”薛紅漁走了過來,。
寧無缺問道:“跟二叔說了?”
“二爺明兒上午就走,,他讓你多休息兩日再出發(fā),。”薛紅漁目光落在這首詞上,,心中乍然冷了下來,。
“少爺是不是喜歡那姑娘,?”
寧無缺微笑道:“我曾認為,,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所以,我也說不清楚,,我遇到是驚艷了了時光,,還是溫柔了歲月。我心里想著,,如果這兩個人都是一個人,,那該多好?!?p> 薛紅漁默不作聲,,她從自家少爺?shù)拿寄垦凵裰幸呀?jīng)看得深切,他確實對那女子一見鐘情,。
但問題是,,她還不知道那個叫柴烈的真正底細。自家少爺這么冒然撲上去,,恐怕會受到傷害,。
“少爺,那個柴烈今日之舉著實可疑,,待我從張寨主那邊弄清楚了再做打算也不遲,。”
“不用,。柴烈并非他真名,,而且他與我父親相識?!睂師o缺沉聲道,。
“他是故意在此等你,?”
寧無缺沉吟道:“應該不是?!?p> “何以見得,?”
“我們來到青峰寨巧合居多,他事先應該不知,,所以他應該不是故意在此等我,。”
“照這么說,,他應該是從張寨主那邊知道我們在此,,而他又認識侯爺,所以他來見你,??墒牵麨槭裁床灰姸??”薛紅漁點出其中的關鍵,。
“他認識我父親,未必與二叔相熟,。而且,,他是假名與我相見,自然不想與其他人見面,,恐怕也是有難言之隱,。”
薛紅漁還是不放心道:“少爺,,即便如此,,那你也不能為女色所迷惑而失了心性?!?p> 寧無缺笑瞇瞇道:“紅漁,,這話好像有很濃的醋味嘛,莫不是你已經(jīng)被少爺我風姿所折服,?”
薛紅漁被他說破了心事,,臉上一陣火辣,但她死活不能承認,,嘟起小嘴道:“我是替凌煙提醒你,。”
寧無缺微微一怔,,一想起凌煙那含情脈脈的眼神,,這心里糾的很啊。
尤其記得,,原主還懵懂時,,凌煙作為貼身丫鬟,,在冬天時經(jīng)常替他暖被窩。
那個時候,,兩個人對男女之事都還懵懂,,鉆到被窩里嘻哈打鬧,而后安靜躺下來聽原主說那些從書中看到的趣事,。
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這或許,,就是兩小無猜,。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也包括情感,,可以讓兩個人愛的死去活來,,也可以讓兩個人刀劍相向。
這個夜晚注定無眠,。
寧無缺第一次正式自己的情感,,他不愿意渾渾噩噩的度過,他要做出選擇,。
這是對于這個選擇,在他心底深處,,終究還有一個別人無法觸及的地方,。
旭日東升,陽光明媚,。
當寧無缺從靜悟中醒來時,,寧安北和楊東兩個人已經(jīng)離開青峰寨,繼續(xù)趕路,。
張飛和張盈盈,,還有王老三等人則在議事堂向眾人分發(fā)錢財,各自做出去留,。
青峰寨約莫七十多人,,凡是與郭東臨等人關系密切的,一律給了錢財,,勒令他們離開,。
余下那些人,有的選擇回鄉(xiāng)種地,,有的決定做點生意,,剩下的人則跟著王老三入行伍。
那天晚上,,寧無缺就讓李長庚立下字據(jù),,以此為憑,。只要青峰寨的人拿著信件去府衙找他,便會妥善安置,。
“大哥,,這里的事情已經(jīng)處理差不多,你跟盈盈即可啟程吧,?!蓖趵先齻械馈?p> 張飛眼眶濕潤,,沉聲道:“天下無不散筵席,。經(jīng)此一別,不知何年相見,。老三,,珍重!”
“大哥,,珍重,!還有,盈盈,,照顧好你爹,!”王老三抱拳道。
“三叔珍重,!”張盈盈拱手道,。
“寧公子和柴先生這邊,老三你多照料一二,?!睆堬w叮囑道。
“大哥放心,?!?p> 張飛伸手按在王老三肩膀,拍了拍道:“若有機會,,尋個婆娘,,過個日子。走了,!”
說完,,張飛轉(zhuǎn)身離去,翻身上馬,。
“寨主,,少寨主,一路保重!”眾兄弟齊聲喊道,。
張飛沒有回頭,,淚水無聲落下。
“駕,!”
馬蹄聲起,,朝丹州城方向疾馳而去,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寧無缺斜靠在一株老樹下,,目睹著方才一幕。
不得不說,,離別能使淺薄的感情削弱,,卻使深摯的感情更加深厚,正如風能吹滅燭光,,卻會把火扇得更旺,。
“少爺,你哭了,?”薛紅漁小聲道,。
寧無缺長嘆一口氣,想起那首經(jīng)典的送別詩,,忍不住吟誦:“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p> “少爺,,哪里有酒?”薛紅漁不解道,。
“酒在人心,杯水能醉人,。人在酒中,,可見性中真?!痹谒麄兩砗髠鱽硪粋€男子的聲音,,正是柴烈。
柴佳音聽聞此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沒想此人對張寨主等人富有深摯情誼,不然哪里會有這兩句離別詩,。
寧無缺轉(zhuǎn)身望向柴烈,,還有身邊那個白衣女子,笑吟吟道:“柴先生,柴姑娘,?!?p> 薛紅漁冷哼一聲,對他們父女二人沒有多少好感官,,尤其是那個柴佳音,。
“寧公子,一起走走,?”柴烈邀請道,。
“先生請!”寧無缺謙讓道,。
柴烈與寧無缺走在前面,,薛紅漁和柴佳音與他們保持兩丈遠的距離,二女彼此不對眼,,各走各的,,但又不時偷偷打量著對方。
柴烈關切道:“寧公子,,身體好些了,?”
“沒什么大礙?!?p> 柴烈道:“那就好,。對了,寧公子平日里讀些什么書,?”
寧無缺道:“經(jīng)史子集,,地志游記都有涉略?!?p> 柴烈沉吟道:“古人云,,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不知寧公子,如何理解,?”
寧無缺微微一怔,,沉聲道:“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天道循環(huán),,無往不復。”
柴烈目露震驚之色,,看了他良久,,眉頭漸漸舒展起來道:“我曾聽聞一個趣事,說的是主政一方的地方官,,路過一個算命攤子,,那算命先生說,大人病在肌膚紋理間,,不醫(yī)治恐怕會加重,。那位官員說自己沒病,還奚落他故意訛他錢財,。過了五日,,官員又路過算命攤子,算命先生又說,,大人之病已在肌肉里,,不及時醫(yī)治將會更加嚴重。官員還是不理睬,。又過了五日,,算命先生看見他又說,大人之病在腸胃里,,不及時治療恐有性命之憂,。那官員惱羞成怒,揚言砸他攤子,。又五日,,那算命先生看見他就跑,官員很好奇,,便讓人抓他回來,,問他為何逃跑?!?p> 說到這,,柴烈看了一眼寧無缺,見他凝神聽著,,便繼續(xù)道:“算命先生道,小人出身杏林,,懂得醫(yī)術,。初見大人,小病在皮膚紋理之間,,湯熨的力量所能達到的,。而后病在肌肉和皮膚里面,用針灸也可以治好。再等到病在腸胃里,,用火劑湯可以治好,。可現(xiàn)在,,病在骨髓里,,那是司命神管轄的事情,我也沒辦法,?!?p> 寧無缺好奇問道:“然后呢?”
“那位官員見怒氣沖天,,便讓人給他揍了一頓,。那算命先生也顧不得身上疼痛,連夜逃離,。而后,,沒過幾天,那官員就感到渾身疼痛,,便立即派人尋找,,但早已不知所蹤?!?p> “那官員病死了,?”寧無缺問道。
柴烈搖頭道:“那倒沒有,。只不過,,用其他稀世靈藥吊命而已?!?p> 寧無缺饒有意味道:“先生莫不是那位算命先生,?既能算命,又能救命,?”
柴烈微微一笑道:“若是你,,又當如何?”
寧無缺見他默認,,心中冷不防有了一絲猜測,,但又無法證實心中那個想法。
“身為地方主政官員,,聽不得勸告,,又驕橫自大,一意孤行,,非地方百姓之福,。既然病入膏肓,,司命之所屬。那就趁他病要他命,,換一任為民謀福利的地方官,。”寧無缺正色道,。
柴烈臉色大變,,而后開始激動,隨之又狂笑道:“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試問,,普天之下,有多少當官的銘記于心,,為一方百姓謀福利,?”
山風驟起,老樹奇石,,乍勢開聲,。
在這一刻,寧無缺從柴烈身上感受到一身正氣,,一副讀書人的錚錚鐵骨,。
“晚輩寧無缺,拜見韓先生,?!睂師o缺拱手作揖道。
柴烈吃驚望向他,,道:“何以見得,?”
寧無缺拱手道:“我在獄中,曾拜讀過先生的《青陽詩集》,,從詩文的字體行間中勾勒出韓先生模樣,。再者,先生名先樹,,樹為木,,此木為柴因火生煙,便有烈火,。柴烈與先樹,,今兒腦海里的模樣與現(xiàn)實模樣相重合,自然便認了出來,?!?p> 韓先樹一臉驚愕,沒想到他能從詩集和姓名中猜測出他真實身份,,這份心思常人不能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