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坐在炕上半天沒緩過神來,一臉的憂愁。
直到趙大柱闖了進來,。
“怎么了這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趙正接過琳兒遞來的汗巾,,擦著臉問。
“你怎么才起???”趙大柱“嘖”了一聲,道:“元良,,昨日河里只撈了六百多斤魚……”
“這么快,?”趙正眨了眨眼睛,隨即心里也了然了,。
魚這東西,,特別是冷水魚,他有一個活動范圍,。在同一個范圍里大肆捕撈,確實用不了多久他就沒了,。
得有一個恢復(fù)期,。
像平?jīng)鲞@種全村下水的作業(yè)強度,再撈下去,,怕是河灣里的沙子都撈干凈了,。
“你換個地方吧!”趙正道:“選帶彎的河面,別太深,,也別太淺,。”
趙大柱想了想,,“那得再往上游走三里地,。”
“路是遠了點,,不過總比沒有好,。”趙正道:“我們的口糧只夠吃十日,,如今已是第四日了,,就算有魚,也吃不了多久,,這個不能斷,。”
想了想,,趙正又道:“你把金玉喊過來,!”
“好嘞!”趙大柱領(lǐng)命而去,,不一會兒,,趙金玉拎著毛筆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找我有事,?我那算賬呢,!”
“我去趟縣里,有魚干嗎,?”
“有半干的,,這才曬了兩天……”趙金玉道:“而且只有百來斤小的,大的還濕著呢……”
“得了,,給我五十斤,,我去叫吉利?!?p> 之前趙正就打算賣魚或者賣魚干,,只是打魚剛起步,還沒有多少存量,。這次是因為河灣的魚沒多少了,,他沒料到會如此快,于是快馬加鞭,,想要早點變現(xiàn),,或多或少,,賣點銅板,換點糧食回來,,好歹口糧能再撐個幾日,。
魚不能當(dāng)主食,它得是菜,!
否則太奢侈了,。
趙吉利一聽要去縣里,眉毛都擰在一塊了,。不是不愿意,,實在是太遠了,七十里,!
去鎮(zhèn)上行不行,?
趙正搖頭,鎮(zhèn)上他考察過了,,市場太小,。雖然五十斤魚干沒問題,但往后呢,?
現(xiàn)在是開拓市場的好機會,,這趟去縣里,一是探查,,二是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營生,,不能混吃等死。
趙金玉給了他們一百個錢,,然后翻著空空的口袋,,“這是全村最后的銅板了,不過你們別不舍得,,該吃吃,,該喝喝,回頭我掛元良帳上,?!?p> 趙正:“……”
趙吉利挑著擔(dān)子在后面笑,趙正抹了抹差點掉下來的眼淚,,把錢裝在破褡褳里背在肩上,,轉(zhuǎn)身朝后揮了揮手。
兩人花了一個時辰,,到了富安村借馬車,,劉懷東二話沒說,當(dāng)即親自上手,,給他們套車,。臨走時還往馬車?yán)锾砹艘话训静輻U子。
趙吉利還納悶怎么劉里正如此好說話,,前幾日來還一臉欠了他錢的模樣,,趙正也不細說,讓趙吉利趕著車趕緊走,。
上了官道他才道,,“你老劉叔出了個好主意,說讓各村搞個送親隊,,把各自上了十四歲的女子送到別村去,,讓還沒成親的男子挑……”
“這不扯淡么!”趙吉利氣笑了起來,,“咱平?jīng)龃寰褪窃俑F,,也干不出這種事來!成親這事,,三媒六聘地雖然很矯情了,,但像劉懷東這樣,跟送牲口去配種有什么區(qū)別,?”
趙正倒是能理解劉懷東,,聽說他們富安村人口興旺,達到年紀(jì)的女子少說五十幾個……
趙吉利幸災(zāi)樂禍:“別看他富安村富,,藏的糧食多,!這婚嫁令下來,來年交夏稅,,他怕是要脫層皮,!”
趙正打心里沒敢像趙吉利這般開心,讓他棘手的女子也不少,。趙吉利是還沒嘗夠封建社會的鐵拳,,等那一拳真的打在身上了,才知道有多疼,。
拉車的瘦馬踱著四方步,,從上午一直晃悠悠地走到了下午。趙正顛得兩股打顫,,眼看著遠處的城墻越來越近,,干涸的滬城河上,一張吊橋放下,,行人往來,,便是到了。
誰知門口兩個兵丁一攔,,指著馬車上的魚,,開口就是兩個字:“交稅,!”
趙正下車,從褡褳里掏出十幾個錢,,“官長,,我是上平鎮(zhèn)平?jīng)龃宓模h令跟我們耆老說要吃魚,,我們特意趕了七十里路來送的,,這幾個錢,官長留著買點吃食……”
那兩個護城兵丁互看了一眼,,“縣府的魚,?”
趙正使勁點頭,“正是正是……”
“那就進吧,!”兵丁嘆了口氣,,推開了趙正的手,沒收他們的孝敬錢,。
趙正連忙“駕”了一聲,,把一臉懵逼的趙吉利連帶著馬一起拖進了城門。
“你這逃稅??!”趙吉利嚇得汗都出來了,扯著趙正的衣領(lǐng)子低聲道:“抓住咔嚓的……”
“咔嚓了正好,!”趙正深吸一口氣,,“我算明白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知道五十斤魚干要交多少稅嗎?我這一褡褳的錢送出去,,都不帶夠的,!你在城門邊可看見稅官了?不過是那些當(dāng)兵的想混點臟錢,,聽我們抬出縣府的大名,,才不敢造次的……”
“這你都知道?”
“猜的,!”趙正不想辯論,,隨便找了個馬房,栓了馬,,又給了幾個馬草錢,,便問了集市的路。
縣城規(guī)劃地不算規(guī)整,,但有專門交易的市場,。趙吉利挑著魚干,,跟著趙正轉(zhuǎn)街竄巷,也不知道繞到哪個角落,,終于聽見了買賣聲,。
市場人很多,趙吉利走著走著,,卻突然不見了趙正,正自心慌的時候,,卻聽見趙正在問價,,湊過去一看,原來問的還是魚干,。
那魚干販子看趙正的穿著,,頓時一臉的不耐煩,“這種干透了的二十文,,半干的十七文……”
“鮮的呢,?”
“鮮魚十二文,誒,,你問這么多,,你買不買啊,?”
趙正搖搖手,,十斤米才三十五文……
那販子當(dāng)時就樂了,“三十五文,?你村里來的吧,?你去米行看看,少于八文一斤你有多少我收你多少,!”
趙正沒說話,,活了二十年,算是頭一次被人如此地看不起了,。
他摸了摸褡褳,,默默地轉(zhuǎn)身離開。趙吉利跟在后頭咋舌:“元良,,我們這是要發(fā)?。 ?p> “發(fā),?”趙正冷笑一聲,,道:“物價快崩了,明年再沒有新糧入市,,我們蒼宣縣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