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看不見鄯州的主戰(zhàn)場,，他不知道趙碩打得有多痛苦,。

　　從涼州繞道蘭州,，再擦著蘭州,，一路南下到鄯州,，趙碩用了五天時間,。行程五百余里,，先后經(jīng)過威容軍,、白水軍、宣威軍,，到達左武衛(wèi)駐地鄯城,。換馬補充歇息了后，馬不停蹄又往西直奔一百三十里,，到達定戍城,，這才終于抵達隴右前線。

　　那時,，趙正還陪著周家姐妹在蒼宣縣城里算命,。

　　左武衛(wèi)將軍皇甫隆云滿身是血，跪倒在地,。

　　趙碩二話不說,，立時升帳，先讓人把鎮(zhèn)守石堡城的邊軍校尉抓到跟前,，詢問石堡城是怎么沒的,。那校尉說吐蕃軍趁夜偷襲，從絕壁上攀爬入城,，又在小路舉大軍突襲,，石堡城五百守軍拼死抵抗，但終究失了先機,，又寡不敵眾,，突圍之時，只剩十余人,。

　　趙碩又轉頭問皇甫隆云,，“衛(wèi)軍呢？”

　　皇甫隆云道：“定戍城三千衛(wèi)軍接到軍令后,，未加延誤,，直赴石堡，但途中遭吐蕃軍伏擊,，雖拼死向前,，可到得石堡城時,，堡壘已易敵手，只在亂軍之中搶得邊軍十數(shù)人,?！?p>　　“誰駐守定戍？誰領的援軍,？”

　　“左武衛(wèi)副將白范石,。”

　　趙碩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人在哪？”

　　“……”皇甫隆云一時語塞,，滿是血污的臉上頓時刷下兩行淚來,，“白范石前日率軍搶城，被滾石所傷,，落崖而亡,！”

　　趙碩長吸了一口氣，閉著眼睛咬牙切齒,，“隴右與之大唐,，猶如城池之門，石堡城與之隴右,，有如門之鐵閂,。明知吐蕃整軍備戰(zhàn)，爾等邊軍疲廢,，不加巡守,，不加提防，死有余辜,。衛(wèi)軍既知吐蕃異動,，不早做打算，只坐等軍令,，致使貽誤戰(zhàn)機,。來人！”

　　“將石堡城校尉拖下去,，斬了,！左武衛(wèi)領軍副將軍白范石挖出來，斬了,！”

　　左右中郎便即上前,，拉著臉色煞白的校尉出了軍帳,，“臣愿戴罪立功,，殿下殺我,，不如給我一支槍，讓我去搶城……”

　　“殿下,！”皇甫隆云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左武衛(wèi)領軍副將軍白范石早無全尸，殿下,，三思啊殿下……”

　　趙碩怒道,，“河隴百姓十一萬戶，四十三萬口,！今日我大唐戰(zhàn)旗后退一步,，來日我大唐百姓就要死傷十數(shù)萬乃至數(shù)十萬！他白范石的腦袋用來祭旗我已是難消心頭之恨,，不把他挫骨揚灰便是我最大的仁慈,！皇甫隆云，你莫要再說,，本王限你十日內(nèi)破城,，克復失地，否則軍法從事,！”

　　……

　　大唐涼王殿下親臨前線,，臨敵不過十數(shù)里。

　　只半日時間,，左武衛(wèi)便瘋了一般不分晝夜狂攻石堡城防線,。

　　蕃軍在石堡城以東的五千前鋒，分別駐守七處山頭與六處山谷,，另有六百人駐守前沿寧邊軍,，不到兩日，便被左武衛(wèi)拔得干干凈凈,。整個石堡城防線變成十余處大小戰(zhàn)場,，雙方寸土必爭，互不相讓,。唐軍每攻下一處,，都要付出至少二、三百人的代價,。

　　整隊甚至整營地傷亡,，傷兵和尸體堆滿了山谷。

　　山中鐵騎沖不起來,，唐軍便與蕃軍步戰(zhàn),。鐵甲不便，便裸衣而上,，中箭的人抱著敵人滾下山崖,，滾石和擂木用完了便推下同袍的尸首,。白日里唐軍攻下的陣地，夜里蕃軍便又強奪了回去,。蕃軍奪回去的陣地,，唐軍又不惜一切代價地搶奪回來。

　　戰(zhàn)至第四日,，蕃軍終于擋不住唐軍如潮的攻勢,，不得不放棄了前沿寧邊軍，全軍退回了石堡城的西側,，依險而守,。

　　第五日，皇甫隆云親率大軍強攻石堡城,。大唐二皇子趙碩將唐字戰(zhàn)旗立在了最高處,，親自督戰(zhàn)。

　　唐軍兩隊人馬順小路攻城,，其余大隊頂著石堡城內(nèi)射來的箭矢與滾落的石塊和擂木,，硬頂城堡兩側的吐蕃精銳，仰攻向上,，雙方在狹窄的通道內(nèi)你死我活,，尸體堆成了山，戰(zhàn)馬踩著鮮血和碎肉和成的稀泥,，踏碎敵人和同袍的尸首,。

　　馬上的騎兵被亂箭射成刺猬，落下時摔在尸堆上,，再被鐵錘,、斧頭和狼牙棒砸得面目全非，筋斷骨折,。但更多的騎兵越過了尸墻,，長槍和馬槊捅刺著面前成堆的敵人，而后再被一陣亂箭射倒,，戰(zhàn)馬也被斬斷了馬腳,，痛苦哀嚎地倒在了地上。

　　頭上不斷地有人落下,，那是強攻石堡城的唐軍,，他們被箭矢、飛石和原木擊中,，連人帶馬一起滾落山崖……

　　第六日,。

　　蕃軍奄奄一息，唐軍也終于無力再戰(zhàn)。

　　日月山下,，兩軍隔著石堡城連營遍野,，但整整一個上午，都沒再敲響一聲戰(zhàn)鼓,，也沒再吹響一次號角。

　　雙方安靜了下來,，然后各自蜷縮在各自的營陣中,，舔舐著各自觸目驚心的傷口。

　　五日激戰(zhàn),，左武衛(wèi)帶蘭州,、鄯州、廓州府軍戰(zhàn)死戰(zhàn)傷八千多,。

　　吐蕃人也并未好上多少,，算上寧邊軍的守軍，光戰(zhàn)死就已經(jīng)達到了六千四,。吐蕃人被唐軍爆發(fā)出的超強韌性所折服,，唐軍也被吐蕃軍隊誓死守城的精神所震撼。

　　傷兵被源源不斷地運往戰(zhàn)場后方,，糧草也源源不斷地從后方運到前線,。

　　趙碩和結贊尚欽也同時意識到，再打下去,，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不戰(zhàn)至最后一兵一卒，這場仗,，怕是要打不完……

　　趙正埋著頭,，四肢并用地在地上爬。

　　這一天他不知道在山上爬了多久,，眼前裸露在外的石頭越來越少,，身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皚皚的白雪。

　　趙正喘勻了呼吸,，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后,，戰(zhàn)馬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步一步地緊隨其后,。趙正緊了緊手里的馬韁,，想站直身體，抬頭卻忽然看見山楞線上,，梁珅在朝他招手,。

　　趙正用盡了最后的力氣，順著山坡上踩出來的腳印，繞過了頭頂似乎不可逾越的山峰,，轉過一個彎,，山勢忽然向下而去。

　　遠處,，湛藍的天空飄著一朵一朵的白云,，空蕩蕩地再也沒有了遮攔，往下看,，一片無際蒼茫的綠色躍入眼簾,，那碧綠的草原上，是成群的牛羊,，順著一彎碧藍的湖水,，正徜徉著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