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知緣從何而來?
向來高傲的頭顱垂下,,語氣低落,。
“不信你問雀兒,,若她父母尋了過來還要讓她嫁給一個不喜歡的連面都沒見過的人,,你是什么心情,?”
顧從宜皺眉,,想說好端端的關(guān)她何事,,卻一瞥眼瞧見雀兒的眉蹙得比他都高,像是在極認真思考此事,。
親人的事于她一直都是禁忌,。
顧從宜打斷兩人的思緒。
“沒說不幫,,急什么,。”
他道:“齊家好歹是書香門第他自己又是個御史郎,,你娘都看不上,,那盤算得不會是一般人?!?p> “不錯,是江南王世子,?!鳖欖o抒嘲諷,扯出來的笑卻有些失意,,“我不過是個庶女,,就算他看得上我我至多做個世子側(cè)妃,呵,,說好聽點是側(cè)妃罷了,,說難聽點就是個妾。”
“他敢,?!鳖檹囊嗣佳垡焕洹?p> 顧靜抒眉宇間的英氣轉(zhuǎn)化為一種落寞,,小勺輕輕一落,,與玉盤發(fā)出脆響,像在人心口撥弄了一聲,。
她自然知道自家二哥跟世間其他那些凡夫俗子非同一般,。
在幼時,她便不愛珠花釵裙,,舞文弄墨她亦不在行,,舞刀弄劍嘛,她倒是很歡喜,。
可娘親不喜,,旁人不喜。
那時顧從宜便是唯一支持她的人,。他說:“旁人不喜,,那是旁人的事,管不著你,?!?p> 是以這些年來有他撐腰,她其實還算自由的,,不曾受苛責,,不曾受白眼。只是左右躲不開一個婚事,,僅此而已,。
顧靜抒仰頭望著房梁上懸的明燈籠,燈燭的光暈籠罩著所有人,,心卻依舊很冷,。
她長嘆一聲:“可是,十七年了,,我真的沒找到命定之人?。《?,我這輩子還能再遇到那個人么……”
顧從宜放下話本看她:“我問你一句,,想嫁人么?”
顧靜抒很誠實地搖頭,。
他再問,。
“那你想做什么,?”
顧靜抒一怔,是啊,,那她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都可以?”
顧從宜輕勾唇角,,托著下巴看來,,慢道:“快到你生辰了,算送你的禮吧,。過期不候,。”
顧靜抒直接星星眼:“那我想做將軍,!”
“倒是不客氣,。”顧從宜輕曬,,“將軍不行,。”
雀兒看到顧靜抒躍起的臉色再一次耷拉下去,。
“就算能送你去軍營,,你也只能從最底層做起,也許是一兵,,也許是一卒,,且不能讓人知道你顧家大小姐以及女子的身份。能做到么,?”
顧靜抒再一次抬頭,,對上二哥含笑的面容,這一次眼中閃爍的是無窮堅定光芒,。
“能,!”
送走顧靜抒,雀兒還呆站著,,顧從宜走過去,。
“想什么呢?”
方才就見她一直沉默著,。
雀兒抬眸,,睫毛像把小扇子“唰”得打開。
她問:“夫人自己都是妾,,自然知道做妾的委屈,為何還巴巴把親女兒往火坑里推,?”
妾,,不過是個名聲好聽一點的奴,。
顧從宜冷嘲:“因為除開那些明擺著的,還有一件好處對她來說至關(guān)重要,?!?p> “什么?”
顧從宜沒繼續(xù)說下去,,只是無聲吃著小幾上玉蘭凍冰,。
也是,這種跟家族秘辛差不多的事如何能叫她知曉呢,。
雀兒斂下眼眉,,“只是,連女兒的幸福都能拿來當盤算的籌碼,,血肉至親尚且如此,,這世間,遠比我想象的更為涼薄,?!?p> 顧從宜手一頓,抬眼默看她良久,。
燭下她秀眉微蹙,,容色晶瑩如玉,卻愁霧微籠,,好似云嵐嬌旎沾染了風雪,。
他是早讓顧準查過她的底細,從瑯坊逃出,,卻又被秦淮閣盯上,。
同一座屋檐下卻都懷著異夢鬼胎,他不止構(gòu)想過,,如若他那日沒有出現(xiàn)會怎樣,。結(jié)果無非兩種,要么她徹底淪落煙塵,,要么秦淮閣成為第二個瑯坊,。
也許還會有其他人出現(xiàn),也許吧,。但他來江南是為避世,,她呢?
不過須臾,,顧從宜的心思早已轉(zhuǎn)了不知幾百回,,他垂眼斂去那些復雜的情緒。
半晌,,狀似不經(jīng)意問道:“方才靜抒說到那個問題,,若真遇到了那種事,,你嫁還是不嫁?”
雀兒表現(xiàn)地倒沒有他這樣彎彎繞繞,,很快接道:“父母之命,,自是會嫁?!?p> 不知為何,,這個答案,顧從宜難言地反感,。
“可惜我只是流落煙花的孤女,,這輩子都體會不到這種痛苦?!比竷禾加值?。
她的眼尾難得染了一抹譏諷,不過轉(zhuǎn)瞬即逝,。
……
“爺,,爺?”
顧準又看見自家爺出了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將人喚醒,一邊又小心觀察對面江南世子的臉色,。
也不知怎么了,,打今早起爺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奈何時間趕得緊,,直到來了這江南王府,,他也沒機會問問爺?shù)降自趺戳恕?p> 顧從宜是真沒感受到現(xiàn)下氣氛的古怪,只難受地捏了捏眉心:“何事,?”
“…………”
顧準再小心瞄了眼對面男子的臉色,,訕訕道:“爺,江南王世子跟您講話呢,?!?p> “……”
手落下,顧從宜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還坐了位新面孔,,只見那男子著淺金袍子,,鑲邊皂靴,腰間荷包玉佩掛了好幾串,,顯然走得富貴之風,。
江懷聘,此人他也聽說過,。
畢竟曾經(jīng)同為世子,,顧從宜有多惡名昭彰,,他就有多經(jīng)綸滿腹。
與傳聞中長得兇神惡煞的江南王不同,,這位世子倒是長得俊朗溫和。
顧從宜稍作打量,,略一點頭算作打招呼,。
“讓世子見笑了?!?p> “無礙,,我與顧二公子也算有緣的?!?p> 江懷聘并不惱,,比起對方的冷淡不在意,他倒是挺好奇,。
今日一來江南王府,,女眷便被請去了后花園,顧從宜坐在正廳捏著茶杯,,耳邊聽著隱隱約約傳來女子談笑聲,。
“有緣?”
他笑了一下,,聽不出情緒,,只垂眼看著茶杯水源沿著自己動作晃轉(zhuǎn)了一圈,“不知‘緣’從何來,?”
江懷聘笑道:“同有個上戰(zhàn)場的父親,,同為世子,又同在這塊江南,,難道不算‘緣’么,?”
“是么?!?p> 顧從宜看他,,此人做事風格倒是能從眼神中看出心性,都是一般的果決干練,。
“那可要被辜負了,,顧某既不是世子,閣下亦呆不久江南,,這‘緣’怕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