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一腳跨進前堂,迎面看到的便是陳四六燦爛的笑臉,。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岳父,。
俗話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這話的意思再引申一下,那么女婿就是丈人的情敵了,。
今日這出情敵相見,,雖然沒到“分外眼紅”的地步,可蕭凡畢竟是剛剛犯了生活作風(fēng)錯誤的女婿,,乍見老丈人,,難免有些心虛和情怯。
蕭凡很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在陳府是個不受歡迎的角色,,今日背了這個冤枉,恐怕正好給老丈人送去一個趕他出府的絕好借口,,而自己卻還沒有做好獨自在外生存流浪的心理準備,。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外面的世界也很可怕,。真被趕出陳府,,以后可就只剩自己孤零零一個人了,在沒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前,,自己怎么能承受外面的風(fēng)急雨驟,?
現(xiàn)實總是如此殘酷,蕭凡不算是厚臉皮的人,,可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打定主意,做一個死皮賴臉,,賴在陳府不走的二皮臉姑爺了,。
陳四六四十歲,長得白白胖胖,,滿臉和善憨厚的樣子,,笑起來肥肥的大臉盡是褶子,憨厚得像灌籃高手里的安西教練,,讓人情不自禁的對他產(chǎn)生信任感,,可惜很多人在看到他那憨厚的笑臉的同時,卻忽略了他那一雙小小的眼睛里不時飛逝而過的精光,。
他當(dāng)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憨厚,,能在短短的一二十年的時間里,成為江浦縣內(nèi)的知名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生性憨厚老實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把人賣了,還能讓別人心甘情愿幫他數(shù)錢,,陳四六絕對有這份實力,。
陳四六是商人,,商人走南闖北,任何東西在他眼里都是有價值的,,都可以作為一件商品來買賣,。這一點陳四六做得很成功。
現(xiàn)在陳四六正看著跨進前堂的蕭凡,,臉上笑得萬家生佛般和善,,眼中卻閃過幾分陰霾。
毫無疑問,,十八年前與蕭家結(jié)下的這門親事,,是他商賈生涯中最失敗的一筆生意,而且這筆生意既不能退貨,,也不能打折,,這個事實讓他糾結(jié)了十八年。
據(jù)說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忍了整整二十年,,終滅仇人夫差,越國也成了春秋一霸,,永入史冊,,而明朝江浦縣商人陳四六,忍這位貧賤女婿忍了十八年,,也算是本事不小,,陳四六覺得自己完全也有資格被載入史冊。
蕭凡,,已成了陳四六十八年來揮之不去的夢魘,。每當(dāng)他晚上做夢夢到當(dāng)年自己喝醉了,哭著喊著要把自己女兒許配給蕭凡這個貧賤小子時,,他總會從夢中嚇醒,然后對著月亮長吁短嘆,,或者不停抽自己耳刮子,。
蕭凡卻仿佛渾然不覺自己已成了未來老丈人的眼中釘,走進前堂后,,他認真的整了整身上破舊的長衫,,然后斯斯文文的一揖到地,朗聲道:“小婿見過岳父大人,?!?p> “呵呵,賢婿免……?。,?!”陳四六仿佛被人踢了一腳似的跳了起來,肥胖的身軀如穿云的燕子般高高騰起,,又重重落在紅木椅子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岳父好輕功,!”蕭凡長長嘆息,,眼中掩飾不住濃濃的羨慕之情。胖成這樣居然還跳得這么高,,古代人實在深不可測,。
“誰……誰讓你叫岳父的?不……不是伯父嗎,?”陳四六嚇得滿頭大汗,,再也笑不出來了?!Q呼問題可不是小事,,陳四六并不想接受“岳父”這個稱呼。
“小婿覺得叫岳父更親切……”蕭凡一臉孺慕之情,。
陳四六一窒,,然后強擠出個笑臉,溫聲道:“賢……侄啊,,你看,,你雖說在我家住了四年,可我一直生意繁忙,,你和鶯兒的婚事也一直沒時間操辦,,既然還未成親,你叫這聲岳父是否太早了些,?我們不如還是伯侄相稱,,待以后……咳咳,以后再論別的稱謂也不遲……”
“岳父客氣了,,既然遲早是一家人,,何必在稱謂上如此計較?早一點遲一點都一樣……”蕭凡絲毫不與陳四六見外,。
陳四六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了,,若不是怕壞了陳家商戶的信譽,怕陳家名聲臭大街,,老早就把這窮小子一腳踢得遠遠的,,還輪得到你今日在我面前叫岳父?
“我說叫伯父就叫伯父!”陳四六狠狠的揮了揮手,,臉色漸漸變了,。
“是,岳父,?!笔挿驳膽B(tài)度很恭謹,也很執(zhí)拗,。
“你……”陳四六臉都白了,,渾身止不住的哆嗦。
“岳父今日叫小婿來可是有事,?”
陳四六拍了拍腦袋,,氣糊涂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聽府里下人說,,你今日輕薄了鶯兒身邊的丫鬟抱琴?”陳四六沉著臉道,,一雙小眼睛死死的盯著蕭凡,,眼中露出冷光。大庭廣眾,,朗朗乾坤下做出的丑事,,看你怎么抵賴。
蕭凡愕然道:“岳父大人何出此言,?小婿何曾輕薄過抱琴,?”
“你還狡辯,下人們都看見了,!”
“岳父大人誤會了,,事實上……”蕭凡俊臉有點發(fā)紅,微微帶著幾分靦腆道:“事實上,,是抱琴把她的胸脯送到我手上的,,小婿想避都避不了……”
陳四六眼睛發(fā)直,這是什么理由,?太扯了吧,?
楞了一下,陳四六一甩袖子,,冷哼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蕭凡神情委屈道:“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啊……”
陳四六使勁眨了眨眼睛,,這才回過神來,,然后他狠狠一拍桌子,怒道:“閉嘴!事實是你輕薄了抱琴,!家有家規(guī),,你……你竟敢大白天公然輕薄府里的丫鬟,簡直禽獸不如,!賢侄啊,,你為何要做出如此失德之舉,叫我怎么說你才好……”
蕭凡長長嘆了口氣,,道:“岳父大人,,小婿也覺得很羞愧,真的,,剛才小婿已向鶯兒解釋過了,,不過小婿真的是被人誤會了,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小婿其情可恕啊……”
陳四六不住的冷笑,。這么絕好的機會,他怎會放過,?
蕭凡抬頭看到陳四六的臉色,,便知解釋已經(jīng)無用,眉頭一皺,,蕭凡頓時挺起了胸,,理直氣壯道:“好吧,就算我輕薄了抱琴,,那也是情非得已……”
“你有何情非得已之處,?”陳四六眉頭深深皺起。
耍流氓居然耍出道理來了,,陳四六真的很想聽一下,,然后把它應(yīng)用到商場上去。
“小婿已眼看已近弱冠之年,,正所謂知好色而慕少艾,,少年風(fēng)流本是天性,敢問岳父大人當(dāng)年多少歲破的童子身,?”
“十六……”陳四六脫口而出,,待到反應(yīng)過來時,話已出口,,覆水難收,,白白胖胖的老臉不由一紅,有點惱羞成怒的味道,。
蕭凡深深嘆息,,然后無限幽怨的望著陳四六,,目光中的含義很清楚:瞧,你十六歲就破了身,,我十九歲才只是小小摸了你家丫鬟一下,,實在已經(jīng)算得上清心寡欲了,哪怕是條狗,,活到十九歲也該拉出去配種了吧,?
陳四六被蕭凡瞧得頭皮發(fā)麻,心中卻有些震驚:聽他話里的意思,,不但輕飄飄把非禮丫鬟這事跳了過去,,而且還在暗示我到現(xiàn)在還不把閨女嫁給他,隱隱有些指責(zé)的味道,,——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牙尖嘴利了,?以前他不是跟傻子差不多嗎?難道大病一場后整個人變了性子,?
深深吸了口氣,,陳四六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fù),非禮抱琴這事兒,,當(dāng)然不能讓他輕易揭過去,,這可是拔除這根眼中釘?shù)暮媒杩凇?p> 陳四六冷聲道:“蕭賢侄,我陳家雖只是商賈之家,,可身名清白,,家規(guī)森嚴,你今日在花園中對抱琴做下如此失德敗行的輕薄之事,,我陳家是要臉面的,,只怕再也容你不下,賢侄啊,,非是我不講情面,,家規(guī)如山……”
蕭凡瞪大了眼睛,萬分詫異道:“岳父莫非要趕我出府,?”
陳四六很想放聲大笑,,可還是忍了下來,臉上一片惋惜之色:“蕭賢侄,,我也不想的,,賢侄年輕俊朗,本有大好前途,,可惜年輕人總會犯錯,,只希望你出府之后莫要忘記今日這次教訓(xùn),明白為人須持品性德行的道理,,將來或許對你有所獲益也未定……”
蕭凡皺起了眉:“我做錯了何事,,岳父竟如此不能容我,?”
這下?lián)Q陳四六詫異了:“你輕薄府里的丫鬟,難道你認為你沒錯,?”
“當(dāng)然沒錯!”蕭凡振振有辭,。
陳四六濃眉一豎,,冷笑道:“眾目睽睽之下,輕薄府里的丫鬟,,你居然認為沒錯,,我倒想請教一下,賢侄有何說法,?!?p> 蕭凡淡淡的看了陳四六一眼,道:“因為我是你的女婿,,陳府的姑爺,。”
陳四六每聽到“女婿”二字,,就跟活吞了只蒼蠅般鬧心,。
臉上的肥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好吧,就算你是我的女婿,,難道女婿就可以肆意輕薄丫鬟了么,?”
“女婿當(dāng)然不能輕薄別的丫鬟,不過……抱琴卻是例外,?!笔挿残赜谐芍竦男Φ馈?p> “哦,?為何,?”
“因為抱琴是您女兒的貼身丫鬟,您女兒卻是我未來的娘子……”
陳四六眉毛跳了一下,,鎮(zhèn)定的道:“那又如何,?”
蕭凡幸福的嘆息了一聲,慨然道:“您女兒將來嫁給我,,她的貼身丫鬟自然也將是我的通房丫頭……”
說完蕭凡忍不住看了陳四六一眼,,目光中的含義很清晰:我摸自己的通房丫頭,那是天經(jīng)地義,,合情合理合法,,天王老子也管不著的,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陳四六捧著心臟,,臉色鐵青,,像個受了精神刺激的肥西施,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