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啊,!
真是大意了,!
一失足竟成千古恨!
章清亭忿忿的一下一下揪著被角,,心下懊惱不已,。怎么就沒想到問問那女鬼,她家境究竟如何,?
原本以為只是普通農(nóng)家,,可瞧瞧這家窮得,簡直是家徒四壁,,不,!連四壁都不全乎!
全家就一間土坯房,,當(dāng)中一條長炕,,不知是哪一朝哪一代傳下來的,已經(jīng)朽破不堪,,兩邊墻上的窗戶紙破破爛爛的迎風(fēng)搖擺,,隨著搖搖欲墜的窗欞,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壽終正寢,。
墻角被老鼠掏了個洞,,索性就著那眼又掏大了些,,據(jù)說以前是養(yǎng)過雞,給雞留的門。現(xiàn)在雞早沒了,,眼還留著,卻連老鼠都不屑于再來光顧這個窮得一毛不拔的家,。
環(huán)顧四周,整個家里一件象樣的家具都沒有,。這條燒得烏漆麻黑的長炕就承載家里最重要的兩個功能,,吃飯,,睡覺,。
炕席爛得只剩二尺來長的一條,,正鋪在唯一的一床黑棉絮上,,墊在自己身下,。其余地方只鋪著稻草,,連床被單都沒有,。
掩不住的半扇門外,,有個干巴老頭蹲在水缸后頭躲躲閃閃的往門里張望,。窗下,,還佝僂著個衣衫襤褸的老婦,。怪只怪她動作太慢,,章清亭醒來時來不及撤退,,所以只好躲在近旁。
再遠一點,,還有兩個光著腳的半大小子在幸災(zāi)樂禍的張望,,眼前這兩個大點的孩子,,是被那干巴老頭硬踹進來的,。
起碼,,我在這家里還有些地位,起碼,,一家子都怕,。章清亭如是想,。
日已正中,陽光倒是不嫌棄這家的破爛,,照舊從缺磚少瓦的屋頂漏了下來,,光柱里可以看到塵埃無聲的緩慢浮動。這幾根光柱,,恰似不可逾越的柵欄,,正好把她與對面那一群人分隔了開來。
章清亭覺得此刻的自己很有點母親大人在訓(xùn)斥妾室子女和下人時的范兒,,只是手邊缺少那個鍍金的小銅火箸來撥弄凝神如意小香爐里的香灰,。
她只得繼續(xù)歪在炕上,,用手指在磨得滑溜溜的炕席上打著圈,把臉板得死緊,,半晌才斜睨著縮在墻角的兩個大孩子,,冷冷的開了口。
“說,!我是誰,?這個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全給我說清楚,!”
男孩子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響。
心下戰(zhàn)栗,,我的娘噯,!大姐怎么上個吊醒來,變得更兇悍了,?
倒是那個女孩兒怯怯懦懦的叫了聲,,“大……大姐……”用眼光表示心中的疑惑。
章清亭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勉強解釋了句,“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大姐,!”那男孩子驚叫一聲,話終于說利索了,,“你可千萬不能拋下我們不管?。 ?p> 他作勢想撲上來,,卻被章清亭眼睛一橫,,給生生的盯在了炕沿旁,。
不過此時,,不用她催促,這兩個少男少女嘰嘰喳喳,,七嘴八舌的把事情交待了明白,。
她,如今仍叫章清亭,。
只不過是張三李四的張,,天上飛的一只小蜻蜓。
聽這姓,,章清亭就不滿意,,俗,!
那名兒的來歷就更讓人無語了。她娘,,也就是窗下那婦人生她時,,還在田間勞作,當(dāng)一只紅色的蜻蜓從她眼前飛過,,她忽覺腹痛,,生了她便取了這個名兒。
這幸好還是飛過只蜻蜓,,要是飛過只蒼蠅蚊子什么的,,那還要不要人活了?
章清亭暗自腹誹著這一家子的沒有文化,,但更讓她腹誹的還在后頭,。
這個張蜻蜓家里一共七口人。爹,,就那門外的干巴老頭叫張發(fā)財,,娘姓羅,名字不詳,,簡稱張羅氏,。她是長女,下面還有四個弟妹,。
眼前這個又黑又瘦的男孩是她二弟張金寶,,十七。旁邊這滿頭黃發(fā)的女孩是她二妹,,張小蝶,,十五。外面那兩個嘻嘻哈哈,,打作一團耍猴戲的是十三歲的四弟張銀寶和十歲的五弟張元寶,。
張發(fā)財真是想錢想瘋了!要不怎么給兒子起這名兒,?
他年輕的時候家里倒還有兩畝薄田,,拼死拼活干上一年,一家子混個溫飽還是有的,??山┠辏S著子女越來越多,,吃用越來越大,,支撐這個家也越來越力不從心,這老家伙居然學(xué)人迷上了賭博。
開始還是小打小鬧,,后來就越發(fā)的沒了個節(jié)制,,十賭九輸,家里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往外賣,,連田地都賣了?,F(xiàn)如今,除了這四面漏風(fēng)的破房子,,和后邊那一小塊菜地,,家里就只剩下這七張嘴了。
“那你們靠什么生活,?”章清亭越聽越心寒,,這樣子的窮法簡直是聞所未聞。
張金寶和張小蝶面面相覷,,心里都是同一個想法,,大姐該不會想撂挑子,不養(yǎng)活他們了吧,?
“大姐,,這不……不都是你養(yǎng)活一家子的么?”
“我,?”
是?。∈锇肃l(xiāng)誰不知道張發(fā)財家有一個厲害閨女,,能頂別人家兩個兒,!
七八歲上就隨著大人上山砍柴采藥,打蛇抓兔子不在話下,;十三歲起就敢拿著明晃晃的牛耳尖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殺死一頭大肥豬。人家夸她膽子大,,她滿不在乎的抹一把臉上的豬血道,,豬養(yǎng)肥了,不就是用來殺的么,?
若不是之前年紀小抓不住,,恐怕這最小殺豬年齡還將有大幅度的提高。而目前,,除了這個年齡紀錄,,她還保持著北安國扎蘭堡最快殺豬記錄。
一只肥頭大耳活蹦亂跳的豬在她手里,,變成一堆堆的前腿肉后腿肉里脊肉五花肉,排骨大骨龍骨尾骨,豬肝豬肚豬心豬油……的時間絕對不超過半個時辰,,而且保證絕不浪費你一滴豬血,。
人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她張蜻蜓就是殺豬界的女狀元,!
正因為她的過硬技術(shù)和利落作風(fēng),在這一帶很是吃得開,,也因為如此,,這一大家子才總算能活到現(xiàn)在。
窮人的家庭里沒那么多尊卑之分的大道理,,誰能頂門立戶,,養(yǎng)家糊口,誰就是一家之主,!
張蜻蜓當(dāng)之無愧這一榮譽,,所以她理所當(dāng)然的占用了家里炕上最好的一塊地盤,唯一的被褥和眾人的無上敬仰,。
但是,,這些東西在章清亭眼里,完全的不值一哂,。
窮就窮點吧,!她壓下心頭的火氣,“聽說,,我訂了一門親事,,那又是怎么回事?”
咦,?大姐這明明記得啊,,肯定是裝糊涂!
“大姐……你……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張金寶的舌頭又開始打結(jié)了,,萬一大姐再鬧一出上吊,那可真不好說救不救得活了,!大姐要是死了,,他們可怎么活喲!
“大姐,!”張小蝶已經(jīng)張大嘴巴哭開了,,“你可千萬別尋死!你要死了,,我們怎么活,?那趙家的聘禮爹都輸光了,咱們就是扒了房子也還不起啊,!”
“你們這群兔崽子,!什么叫我都輸光了?吃著肉的時候都不吭聲,,這嘴巴一抹就都來編排老子的不是,!”張發(fā)財很是不滿的從缸邊站起,跳著腳罵,。
張小蝶這幾年沒長姐姐的本事,,卻學(xué)了不少姐姐的脾氣,對老子毫不客氣的還以顏色,,“怎么不是你輸光的,?二兩銀子你統(tǒng)共就提回來兩斤豬頭肉,下剩的呢,?又是吃到哪個狗肚子里去了,?要不是你,大姐能訂下這么樁糟心的親事,,逼著要上吊么,?”
“我打死你這個小蹄子!”張發(fā)財作勢沖到門邊,,看了冷著臉的大閨女一眼,,到底還是不敢進來,縮頭縮腦湊到門前吆喝著,,“大閨女,!你別信她胡說,嫁給老趙家的沒事,!要是那秀才真死了,,你就拿著刀子砍回來!看誰敢攔你,!咱們再找個好婆家,!”
章清亭聽得愣了,秀才會死,?他不是要中狀元的么,?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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