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屠狗與慕容春曉跑過青石長廊,躍出七層樓閣的正廳,,越過坍塌的院墻和身首異處的許遜,,穿過月季花樹搭成的拱門,見到了被轟擊成一地碎磚的影壁殘?jiān)?、額頭綻蓮花的南天竹,、沉默地坐在墻角的陳洪玉。
以及……一匹似乎吃撐了的白馬,。
阿嵬見到劉屠狗,,一雙大眼睛里發(fā)出喜悅的光芒,本想張口嘶鳴一聲,,卻被一個(gè)飽嗝給噎了回去,。
它有些懊惱,,兩個(gè)大鼻孔向外噴出兩道熾熱的白氣,長達(dá)半丈,,仿佛傳說中吞吐云霞的神龍
劉屠狗詫異道:“還有沒有天理了,,這好吃懶做的夯貨竟然筑基大成了?”
他習(xí)慣性地摸了摸阿嵬的脖頸,,發(fā)現(xiàn)阿嵬竟是一腦脖子的汗,,彷佛是剛剛才進(jìn)行了劇烈的奔跑。
“汗血,?”慕容春曉盯著二爺?shù)氖终?,聲音里有些驚奇。
劉屠狗低頭一看,,見手掌上的汗珠兒竟然是血紅色的,,也吃了一驚。
他趕忙將手掌湊到鼻尖聞了聞,,確定不是血,,驚訝道:“書上說滕州西河郡盛產(chǎn)軍馬,其中最優(yōu)良者稱作西河龍駒,,汗液就是紅色的,,這夯貨竟也是龍種?可從前分明不是啊,,慕容家到底是拿啥草料喂的,??!?p> 慕容春曉冷哼一聲,,道:“憊懶成性且不提,見了母馬就上去又踢又咬,,除了能吃還真沒什么用處了,。”
她瞪了阿嵬一眼,,臉上泛起狐疑,,潔白修長的手掌向上攤開,問道:“那頁紙呢,?藏哪兒了,,總不會(huì)也讓你給吃了吧?”
阿嵬露出一個(gè)心虛的表情,,慢慢后退幾步,,緊接著又打了個(gè)大大的飽嗝,
“真吃了,?怪不得……”慕容春曉瞪大了好看的丹鳳眼眸,。
劉屠狗聞言拔刀,,說道:“現(xiàn)在開膛還來得及不?”
阿嵬撒開蹄子就跑,,來不及也不敢轉(zhuǎn)身,,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兩人中間的空隙穿過,直沖向那座月季花樹拱門,。
它在逃命途中仍舊死性不改,,在路過那樹罕見而名貴的綠色月季時(shí),忍不住順勢張嘴咬下了一朵,。
花莖上有刺,,扎得他呲牙咧嘴。
劉屠狗咧嘴一笑,,輕聲道:“呦,,果真是成妖了,,膽子肥了許多,。”
說這話時(shí),,一股無形的煞氣從二爺身上散發(fā)出來,,鋪天蓋地,看上去比阿嵬更像妖魔,。
幾乎同時(shí),,阿嵬四蹄一軟,打了個(gè)趔趄,,差點(diǎn)兒跪倒在地,。
它喘了口粗氣,再不敢向前一步,,老老實(shí)實(shí)站住,。
眼看無法逃出二爺?shù)哪д疲遵R小妖阿嵬嘴上卻不肯閑著,,仰頭又肯下一朵枝頭粉花,。
慕容春曉眉頭微皺,下意識(shí)地屏住氣息后退一步,,抬手摘下了頭頂發(fā)簪上的一支玉簪,。
劉屠狗斜睨了慕容女魔頭一眼,心中滋味難明,。
“只顧著看阿嵬,,還沒恭喜慕容姑娘邁步中境,可以馭劍殺人了,??茨咸熘襁@凄慘模樣,,用的可是你掌中這支‘出水蓮’么?”
慕容春曉摩挲著掌中玉簪,,這支玉簪玉色圓潤,、玲瓏剔透,內(nèi)里泛著淺淺的紅暈,。
她神情坦然地看著劉屠狗,,道:“這是我第一次出手布局,手中幾乎沒有可用的棋子,,收官更是勉強(qiáng),,而恰好順路的二哥你,本來只是我心血來潮的一招閑棋,,現(xiàn)在看來,,卻成了誰都沒有料到的殺手锏?!?p> 劉屠狗轉(zhuǎn)過身來,,盯著慕容春曉看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道:“你能指使得動(dòng)詔獄勾錄,,能擋住云騎校尉的援兵,能黃雀在后一劍殺了瞞過了所有人的南天竹,,還有什么料不到的,?料不到這些人個(gè)個(gè)都以假面目示人、根本難分?jǐn)澄?,料不到我能殺得了許遜,,還是料不到你百般謀算的那頁紙到頭來成全了一匹馬?”
慕容春曉轉(zhuǎn)過頭,,不去看二爺冷冽剛強(qiáng)的臉,,輕描淡寫道:“慕容家要保下陳別駕,詔獄自然在打點(diǎn)之列,,我也只是在魏大面前提起過你,,并沒指使他做什么。你的境界很怪,,靈感之下沒幾個(gè)人能看透,。最重要的是,從公西小白的事情可以看出,,你重義守諾,,只要答應(yīng)保護(hù)陳別駕,就肯定不會(huì)分心去爭什么至寶,,也就不會(huì)遇上太大的兇險(xiǎn),?!?p> 她說話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身負(fù)戍邊重任的云騎衛(wèi)也不是我攔下的,內(nèi)情如何,,還要問過陰山玄宗的賀蘭師兄,。靈山慕容春曉奉姚祖師之命拜謁陰山,不知晁山主可在家么,?”
劉屠狗霍然轉(zhuǎn)身抬頭,,看向花樹后那間堂屋的屋頂。
賀蘭長春與高子玉現(xiàn)出身形,,灰頭土臉,,顯得有些狼狽。
陰山玄宗的掌門大弟子臉色難看,,雙眼綻放寒芒,,透出一股懾人的殺意:“靈山?你叫我?guī)熜?,我卻不認(rèn)得你這個(gè)師妹,!小姑娘當(dāng)真好算計(jì)呀,分明什么都沒做,,可若不是這位兄弟殺掉了許遜,,只怕眼下我?guī)熜值芏艘呀?jīng)跟軍方拼得兩敗俱傷了?!?p> 高子玉則苦笑一聲,嘆息道:“是我先要剪除了劉兄弟這個(gè)來歷不明的‘練氣境’高手,,現(xiàn)在看來反而是弄巧成拙了,。這倒還罷了,許遜勾搭軍方也不算什么,,萬沒想到那沈約和南天竹竟然是敖莽的人,,身手雖不如何高明,心智卻是超絕,,竟將各方的謀劃盡數(shù)打亂,。”
劉屠狗聽得明白,,心中邪火卻越燒越旺,,咧嘴笑道:“那名百騎長想來是死了,可他有一句話說的好,,‘鬼蜮伎倆,,不可見天日?!?p> 他走到阿嵬身邊,,飛身躍上馬背,,舉刀一一點(diǎn)指三人,擲地有聲道:“劉屠狗命賤如草,,卻有一顆真心,!你們高高在上,內(nèi)里卻早就爛了,!”
“慕容小娘兒,,不論你是有心還是無意,魯絕哀算一次,,裴洞庭算一次,,劉屠狗能入靈感,要承你的情,。今天保下陳洪玉,,算是償還一次,日后若是有事,,可去朔方傳信給我,,二爺絕不推辭?!?p> 說完,,他又看向坐在墻角始終一言不發(fā)的陳洪玉,道:“老陳,,我受人之托護(hù)你一路周全,,不如還是跟我一起上路?”
陳洪玉聞言起身,,先是向著劉屠狗長揖到地,,隨后起身指了指南天竹的尸體,道:“他只是敖莽的一條狗,,尚且不屑?xì)⑽?,老朽此去,并無危險(xiǎn),,就不耽誤少俠行程了,。”
當(dāng)真是敖莽的人,?劉屠狗微微吃驚,,卻并不愿多想這些真假難辨的破事兒。
他揮起刀背,,在有些不安分的阿嵬的屁股上狠拍了一下,,騎著它穿過花樹拱門和堂屋,向里面的院落行去。
賀蘭長春目光閃動(dòng),、暗自戒備,,劉屠狗和慕容春曉在事實(shí)上形成了對(duì)他師兄弟二人的包夾之勢,可不知為什么,,他并沒有更多的舉動(dòng),。
“你去做什么?”慕容春曉幽幽地問道,。
“去給一條好漢收尸,,他只是個(gè)百騎長,他不是好人,,但他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