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原上黑云低垂,,春雷陣陣。
楊雄戟與董迪郎并騎而行,,身后是一支載滿糧肉果蔬等物的車隊(duì),。
楊雄戟抬頭望了望天色,,朝趕車的民夫喊了一嗓子:“大伙兒加把勁兒,,別被大雨澆在半路上,。”
董迪郎額頭新添了一道豎痕,,但他的面色本就黑中泛紅,是以并不是太顯眼,。
“我說騎牛的,,你不是天天嚷嚷自己是外門弟子,非要我們這些記名不記名的廢物師弟叫師兄么,。那你給我透?jìng)€(gè)底,,咱們大人到底是從哪座深山老林里蹦出來的?”
董迪郎下意識(shí)摸了摸額頭刀痕,,語氣莫名道:“要說那些大門閥大宗門也是有人數(shù)不等的私兵護(hù)衛(wèi)的,,可都是拿些二三流的功法出來教習(xí),絕不可能連根本法門都普傳廣授啊,。大人不會(huì)是要造反吧,?”
“屁!造你娘的反呦,!”
楊雄戟罵了一句,,又突然壓低嗓音、高深莫測(cè)地道:“你還真別說,,我曾問過二哥師門的名號(hào),,二哥回答說……”
董迪郎豎起了耳朵,急切道:“說啥,?”
“關(guān)你屁事,!”
董迪郎大怒:“好你個(gè)騎牛的,竟敢消遣老子,!甭以為叫大人一聲二哥就真能騎在老子頭上,!”
他手按刀柄,潔白如玉的指尖已經(jīng)暈染了幾分紅暈,,想來沒少放血:“來來來,,咱們過過手!”
“二哥當(dāng)時(shí)就是這么說的,,愛信不信,。你這廝比俺多練了十幾年家傳刀法,,又學(xué)了二哥屠滅鍛兵術(shù)的絕學(xué),才堪堪到練氣中境,,還有臉大言不慚,?”
楊雄戟在雪蹄綠螭獸的背上扭了扭壯碩身軀,換成一個(gè)歪歪斜斜的舒服坐姿,,看也不看黑著臉的校尉之子一眼,。
董迪郎聞言嘿嘿一笑,變臉如翻書道:“那是老子不愿丟了切玉刀的修行,,否則早就心刀成就,、練氣大成了。說起來大人也真是不著調(diào),,竟然攛掇我把切玉刀跟屠滅鍛兵術(shù)摻合著練,,他倒不怕我走火入魔?!?p> “咋說話呢,,啥叫攛掇,分明是你這廝貪心不足,。二哥不過是順嘴一說,,可以不要他的屠滅刀氣灌頂而自鑄心兵,你就打定了主意要觀想自家切玉刀,,進(jìn)境自然快不起來,。真要走火入魔給練死了,那也是你活該,!”
楊雄戟撇撇嘴道:“這樣也好,,能少張嘴吃飯,如今旗里所吃所用,,可都是二哥自己掏錢,,等著上面撥糧,一個(gè)二個(gè)早就餓死了,?!?p> 董迪郎突然哈哈大笑:“你選了這么一柄大鐵戟來觀想,更加愚不可及,,好意思一百步笑老子五十步,?”
楊雄戟惱怒道:“都怪二哥,當(dāng)初也不提醒我,,這得多放俺多少血,?”
兩人說話間,雨點(diǎn)已經(jīng)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濺在春日草原那松軟的泥土里,,泥土的腥氣混合著清新的青草味兒在空氣中彌漫,,讓人感受到勃勃生機(jī)。
兩人眼前,,已出現(xiàn)了一片小小營(yíng)地,,帳篷外的空地上,近百人盤坐在一起,,靜默的身影在稀薄的雨幕中有些模糊詭異,。
劉屠狗回頭看了眼開始卸貨的車隊(duì),又將目光收回,。
距離他最近的是傅陽關(guān)和桑源,,兩人膝上各橫著一柄繡春刀,額頭血痕鮮亮,,臉上神情痛苦,,身軀微微顫抖。
小羊羔臥在不遠(yuǎn)處,,百無聊賴地嚼著青草。
劉屠狗盯了兩人半晌,,突然出手,,一掌拍在傅陽關(guān)頭頂,渡入一絲心刀氣,。
傅陽關(guān)瘦弱身軀劇烈抖動(dòng)了一下,,滿臉漲得通紅,嘴角流出殷紅的血,,眼睛卻始終緊閉,,未曾從深沉的入定觀想中醒來。
小羊羔抬頭看了主人片刻,,又垂下頭去對(duì)付還剩一半的草根,。
兩人身后是阿大等五人,同樣人手一把繡春刀入定觀想,,額頭卻沒有血痕,。
他們的資質(zhì)心性都差了些,劉屠狗退而求其次傳授了《乙木訣》,,畢竟種心根筑基相比心刀要緩和許多,。
至于選擇何種心根,天地靈根那是妄想,,以劉屠狗的見識(shí),,最佳者只有一種,當(dāng)然是半朵血海棠,。
這不請(qǐng)自來入住二爺心湖的奇詭花朵奧妙無窮,,至今也不能一窺究竟,,正好借此機(jī)會(huì)集眾人之力解析一番,這是二爺?shù)囊稽c(diǎn)兒私心,,卻是不足為外人道了,。
傳授方法同樣是灌頂,如此觀想起來易于速成,,雖是取巧,,日后恐怕靈感難成,但畢竟不是誰都如二爺一般悟性超群,,隨隨便便就觸類旁通舉一反三,,阿大幾人頗有自知之明,能得宗師灌頂,,已是感恩戴德,。
劉屠狗灌頂?shù)难L模鋵?shí)根子仍是刀氣,,不過其中神意則大半是攫取來的血海棠的氣息,,較為陰柔,更利于筑基,。
一百罪**性難測(cè),,無論資質(zhì)如何一律只傳授了《乙木訣》,頭幾次灌頂?shù)故且灰曂?,饒是如此,,仍有十七人承受不住血海棠的氣息,受了?yán)重內(nèi)傷,,只能躲在帳篷里靜養(yǎng),。
剩余八十三人進(jìn)境不一,偷奸?;叽笥腥嗽?,只是因?yàn)樯岵坏萌绱藱C(jī)緣,又懾于旗總大人的酷烈手段,,仍舊老老實(shí)實(shí)跟著修行,。
隊(duì)伍最后方躺著一人,十八九歲年紀(jì),,兩頰無肉,、嘴唇薄而少血色,有一雙女子般纖細(xì)淺淡的眉毛,,是大周江南人士常見的消瘦體型,,說起話來也是溫聲細(xì)語,名叫徐東江,是十七名體質(zhì)最差者之一,。
這個(gè)少年同樣有一股子南方人的堅(jiān)韌不拔,,每日都堅(jiān)持修行,漸有進(jìn)展,,每每一邊筑基使得舊傷有所緩和,,一邊又受新傷繼續(xù)吐血。
徐東江躺在濕漉漉的草叢里,,任憑愈來愈急的雨水淋濕衣服和臉頰,。
青草被雨水壓得低垂,如有靈性一般在少年臉頰上撓來撓去,,癢癢的,。
徐東江實(shí)在沒有力氣去撥開惱人的濕潤(rùn)春草,只是睜眼呆愣愣的看著,,看天,、看云、看雨,、看草,,不知為何,今日的他總有點(diǎn)兒自己也說不清辨不明的感觸,,讓他的思緒紛亂又沉靜,。
不知看了多久,終于,,他有了些力氣,慢慢坐起身來,,同時(shí)下意識(shí)抬手抓住一蓬濕滑的青草,,用力一拔。
草葉濕滑而堅(jiān)韌,,一根也沒有斷,,而是順著他的指縫溜走,將氣味難聞的綠色草液留在他的掌指間,。
這從青草身上流出的汁液,,仿佛它們的血。
徐東江微微一愣,,抬起手掌湊到鼻尖聞了聞,,仿佛聞到了青草們痛苦的哀嚎和憤怒的吶喊。
他微微一笑,,許是傷的太重終于傷到了腦子,?
想到這兒,徐東江閉上眼睛輕輕嘆息,,接著就又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混亂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