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馬這種畜生何其嬌貴,,哪能這么一味不惜力地鞭打,?沖鋒之前更是要充分休息積蓄馬力,寧可你下馬扛著它……”
和老四的大嗓門在黑鴉們的行進隊列中回響,,作為七位什長之一,,又是為第四旗收獲二百匹駿馬的功臣,自然而然顯露出幾分在軍馬監(jiān)中帶兵養(yǎng)馬的火爆脾氣,。
劉屠狗聞言笑笑,,心中卻并不如何愉悅。
一場算不得救人的廝殺之后,,第四旗的黑鴉們損失了四十多位同袍,,刨去一位百騎長、七名什長后只剩六十七人,,其中輔兵死了大半,,刀衛(wèi)亦損失十幾人,堪稱慘勝,。
若是一般的百人旗,,定然已經(jīng)崩潰,即便是禁軍邊軍的精銳,,遭到如此慘重傷亡也勢必士氣全無,。
可由于二爺在近乎絕境之中做出了舉刀招神虎的驚世之舉,其不可匹敵的神威已經(jīng)深入人心,,尤其是修行入了門的刀衛(wèi),,情緒、意志均受到那頭神虎的感召,,心中遲疑恐懼被一掃而空,,只剩下純粹的戰(zhàn)意。
拈花授記是劉屠狗模仿老狐貍心傳之法,,又結(jié)合自身功法機緣巧合下摸索出來的,,雖然與后者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計,但仍不失為一種練兵的妙法,。
如今二爺已經(jīng)徹底確定,,拈花授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被授記人的心志。
身處令人熱血噴張,、神魂激蕩的戰(zhàn)場,,刀衛(wèi)們很難察覺到這種影響,,只會以為那戰(zhàn)意便是自己的真實想法,,更別說身邊同袍個個如此,,久而久之自然會習以為常,把自己當做天生的英雄好漢,。
隨著二爺境界的攀升,,這種影響的程度明顯在增大,尤其在神虎成形顯化后更加顯著,。
或許有一日,,真的能將手下刀衛(wèi)們煉成不懼生死的傀儡死士?
當然了,,以二爺?shù)男男?,即便真有那一天,也斷然不會抹去刀衛(wèi)們的神志,,但這些刀衛(wèi)的生死,,卻實實在在已經(jīng)攥在二爺?shù)氖掷铩?p> 劉屠狗所憂心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一個野路子的拈花授記已經(jīng)如此神奇,,二爺?shù)奶熨Y真的能高成這樣,隨隨便便就創(chuàng)造出此等絕學,?
那比這高妙出無數(shù)倍,、認字學法易如反掌的禪門心傳之法呢?
那位心思難測的野狐禪師,,真的沒在其中夾帶些私貨,?
二爺一路所思所想,在武道上無數(shù)天才般的想法和創(chuàng)造,,真的只是因為天資過人與機緣巧合,?
二爺一路所為,真的全部出自本意,?
如此想來,,劉屠狗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看著阿嵬頭頂那半朵血海棠,,無數(shù)疑團浮現(xiàn)心頭,,紛亂繁雜,令人頭疼欲裂,。
他看向楊雄戟,,眼神中竟也帶上了從未有過的狐疑審視,把這廝看得毛骨悚然,。
“二哥,,你看我作甚?要我說,,讓赫倫部給咱做做刀鞘也就罷了,,常軍門送的東海蛟鯊皮就那么放著確實可惜,,弟兄們也不能總是用綢緞裹刀,可把這十幾個赫倫部的戰(zhàn)士收進第四旗就有些那個了,,咱們可是宰了他們好些族人呢,,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劉屠狗下意識看向最前方,被自己神威所懾,、自愿投靠的十五名熟狄戰(zhàn)士,,有了這些對生狄仇恨入骨的戰(zhàn)士加入,第四旗不但恢復了百人規(guī)模,,還有了能說狄語的向?qū)?,算是一舉數(shù)得。
董迪郎湊過來反駁道:“越騎衛(wèi)里大半都是異族,,不一樣拼死為大周效力,?這些熟狄從來就是有奶便是娘,打疼了就搖尾巴,,有大人鎮(zhèn)著,,不敢耍花樣的,,只是……大人的功法要不要教,?”
楊雄戟瞪眼道:“那還得了!”
劉屠狗眸光一閃,,笑道:“教,!為啥不教?”
這下連董迪郎看二爺?shù)难凵駜阂灿行┎粚α?,嘆息一聲道:“草原上強者為尊,,上層權(quán)貴間陰謀詭計一樣不少,但普通牧民就要淳樸得多,,能被傳授神功絕藝,,這些狄人一定會對大人死心塌地的?!?p> 聽到“死心塌地”四個字,,劉屠狗眉毛一挑,抬頭看向浩蕩青冥,,口中呢喃,,聲音細不可聞:“師傅,那咱們就拭目以待了,最好不要有這么一天,?!?p> “二哥你說啥?”
劉屠狗低下頭用力按了按眉心,,然后抬眼笑道:“沒啥?!?p> 片刻間,,他已將心中陰霾驅(qū)散,對于無法捉摸把握的人和事,,原也不必費心,。
第四旗在赫倫部的廢墟上不止補充了人手,還備齊了聊勝于無的粗坯刀鞘,、可撐半月的干糧以及諸般雜物,,馬匹有兩百余匹,刀衛(wèi)們已經(jīng)開始學著同時駕馭雙馬,。
繡春刀斷折碎裂了不少,,做不到一人一柄,只好湊合著用狄人的彎刀,,不少黑鴉都打定主意,,日后要準備兩柄以上,留下一柄作為本命刀來淬煉,,其余作為消耗品使用,。
幸存的輔兵終于知道了刀槍無眼、生死無常,,咬牙懇求劉屠狗再次授記,,事后結(jié)果堪稱喜人。
畢竟經(jīng)歷了一場真正命懸一線的大戰(zhàn),,這些人的心性都有了不小的提升,,先前幾次筑基雖然不成,鍛體的效果卻也多少有些,,兩相疊加,,終于成就。
草草埋葬了戰(zhàn)死同袍之后,,這支已經(jīng)有了些精悍模樣的百人旗繼續(xù)北上,,不去理會另外三個需要巡視的部族,而是繞開一切人煙和可能存在的阻攔,。
前方,,橫亙于天際、在大地之上播撒下大片陰影的雄偉山脈,已經(jīng)遙遙在望,。
朔方雪花大如席,,陰山更在朔方北。
這座傳說無數(shù)的山脈,,首次在劉屠狗的面前展露一角真容,。
還沒真正登山,草原上的野草已經(jīng)迥異,,草葉的高度陡增,,漸漸漫過了馬匹小腿。更北的地方,,草叢甚至開始遮擋視線,,若在其中展開廝殺,當真要殺人如草不聞聲了,。
再往上,,便是接天連地的蜿蜒山脊,光禿禿的不見絲毫綠色,,只看見積雪皚皚,。據(jù)說除了少數(shù)幾個天然隘口,高手還好,,普通大軍則根本無從逾越,。
劉屠狗看向校尉之子:“這么險要的地方,為啥不建筑雄關(guān)來守護,?若把先登寨立在此處,,足可當十萬兵了?!?p> 這問題他曾問過張金碑,,后者只告訴他一個荒誕無稽的傳說。
董迪郎搖頭道:“董家在朔方已歷四代,,我對陰山卻知之甚少,。事實上千百年來不論大周還是戎狄都曾數(shù)次派兵,想要占據(jù)陰山,,卻無一例外折戟而回,。其中因由從來秘不示人,史書中更不見半句記載,。朔方軍民間倒是有傳說,,說是陰山乃鬼神居所,非凡夫可以竊據(jù),?!?p> “哦?張金碑跟我說是神仙居所,你說是鬼神,,這話你信,?”
董迪郎搖了搖頭:“其實我爹應該知道,可他不說,?!?p> 劉屠狗目光灼灼:“張寶太說曾在陰山下遇到一位道人,教他于無聲處聽驚雷,,要不咱們上山看看,,也撞一撞仙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