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宴會還在繼續(xù),，若有若無的音樂從始慶殿傳到花園里，我更加煩躁了,。

　　三皇兄從上午就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從理論上講，他應(yīng)該一直呆在工部,，可是惠英告訴我,，楊元彬自從昨晚就從眾人視線中消失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向靈教告?zhèn)?，龐伯伯他們找了三個時辰也沒有消息,，就連我派去暗中保護的巴郎也聯(lián)系不上。我們都有點不安,。

　　在宴會上看到三皇兄的時候,，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太需要見到他了,，現(xiàn)在的局面已經(jīng)不是我能夠預(yù)料的了,。

　　可是他遲遲不出現(xiàn)，我也不敢再吹笛子,，只能默默的等,。我已經(jīng)有點坐不住了。

　　身后又傳來了腳步聲,。我不動,，凝神細聽。腳步聲不重,，但是毫無章法,。不對啊，我暗自思忖,，來的人似乎不會武功,，而且，好像是個女人,。

　　“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七妹妹啊,。”嬌柔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我不禁心下大驚,，居然是謹妍！

　　楊謹妍,，我的三姐,。謹妍是皇后的親外甥，皇后只有一個孩子,，而且謹妍是公主,，不會和太子起什么沖突，皇后也是把她當(dāng)做女兒看待,，疼愛的不得了,。謹妍從小就嬌生慣養(yǎng)，在宮里是個出名的霸王,，仗著母親與皇后的寵愛,，對于下人動輒非打即罵，就連三皇兄都多次受到她言語上的攻擊挑釁,。對于我這個毫不起眼的公主,，謹妍更是不放在心上，就像使喚下人那樣支使我,，不過好在我平日深居簡出,，也沒有太受她欺負?？墒乾F(xiàn)在，直覺告訴我,，謹妍今天絕對來者不善,。

　　“見過謹妍公主?！蔽肄D(zhuǎn)身向她行禮,，把話說得極其謙卑。

　　“七妹妹今天怎么這么見外??？”謹妍扭了扭腰肢，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我剛剛坐過的太湖石上,，“平時七妹妹的嘴可是最甜的,，今兒這是怎么了，連個姐姐都不會說了,！”

　　“謹?shù)禄炭?！”我不想和她多做糾纏,，想著給她一點表面上的滿足就好了，所以把身份放的很低,，“長幼有序,，謹妍姐姐年長，身份也更加尊貴,，謹?shù)伦匀徊桓蚁嗵岵⒄?。?p>　　“算你懂事,！”謹妍高傲的瞪了我一眼,，“別以為你的并笈禮來了貴客就可以囂張了，要記清楚你的身份,！少沒事到處招蜂引蝶,！”

　　“謹?shù)虏幻靼住,！痹谝凰查g,，我的心猛然抽緊，聲音也不受控制的變冷,。

　　“你少裝蒜,！就算你寄養(yǎng)在皇后娘娘名下，也不過是個下等宮婢的孩子,，輪不到你嫁給皇子王孫,！”

　　我早該猜到的！聞人成僡就是來南株找碴的,，他能給我牡丹佩作為信物,，自然也可以去和別的人談交易；而慕容涵琚不過是想從皇后這里帶走一個人質(zhì),，謹妍當(dāng)然更得皇后的疼愛,，也很好控制。謹妍這么說我,，很明顯是他們中已經(jīng)有人向謹妍示好了,，說不定，北朔和滕州都這么做了,。我在想到這些的時候,，面色變得很陰沉，讓謹妍誤以為我對她的話很不服氣,，于是她猛然間站起來,，對我大聲叫嚷起來。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氣,？我告訴你,，你不過是個下賤的丫頭！別以為人家來參加你的并笄禮就是看上你了,！”謹妍似乎不解氣,，又說：“七妹妹平日里真是不起眼，誰知道這長的越丑的人越是有手段,，這北朔和滕州的使者才來了幾天啊,，就被你給勾引上了。要不是今天湊了巧讓我碰見,，我還真是不知道七妹妹還有這個能耐,，一個晚上能和兩個人幽會！”

　　我低著頭,，不做回應(yīng),，用余光看到遠處有隱約的燭光向這里移動過來。我猜,，宴會已經(jīng)散了,，宮人正在陸陸續(xù)續(xù)的回自己的宮殿。

　　已經(jīng)有人向謹妍下手了,，時間已經(jīng)如此緊迫,，我必須馬上行動。大腦飛速旋轉(zhuǎn),，我明白了此刻我應(yīng)該怎么做,。

　　光影搖曳，燭光愈近,。我從地面的投影上判斷出那是花延宮的燈籠,，來的人應(yīng)該就是謹安謹寧。靈光一現(xiàn),，我抬起頭,，眼睛里再沒有了平日里的躲閃和嬌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謹妍從來沒有見過我這個樣子，明顯被驚得一愣,。

　　“謹妍姐姐這算是在妒忌我嗎,？”我的聲音也是冷冷的，和平日里很不一樣,。

　　最初的驚訝過后,，謹妍一下子被我的反應(yīng)挑起了火氣，卻又一時不知如何回應(yīng),，只是尖聲叫道：“死丫頭,！你說什么,？！”

　　“我難道猜錯了,？”我繼續(xù)激怒她,，“謹妍姐姐到是出身最為高貴的，可惜了,，總是落在別人后面,。論德行口碑，你比不上謹華姐姐,；論容貌才藝,，你又不是五姐六姐的對手；現(xiàn)在,，就連我這個不起眼的七公主,，都要走到你前頭了?！?p>　　我從來都是恭順的,，面對謹妍的譏諷從來不還嘴，今日的反擊讓謹妍大驚失色,，一時語結(jié),。而我乘勝追擊。

　　“其實慕容世子和岐王殿下真的沒和謹?shù)抡f什么特別的,，只是詢問謹?shù)率欠裨敢庠S婚而已,。不過姐姐不用怕，謹妍姐姐出身高貴,，又有皇后疼愛有加,，自然可以覓得佳婿?！?p>　　謹妍自幼驕縱,，到了適婚年齡卻因為素來有刁蠻的名聲而幾次三番的被人婉拒，雖然此事不足以被外人道,，但是在宮里可是受盡了嘲笑的,，只不過大家都不敢明目張膽的說出來罷了，今天我的這幾句話,，著實觸到了謹妍的痛處,。

　　不出我所料，謹妍被徹底激怒了,。

　　“賤丫頭,！”她伸手向我的臉上揮過來，我輕輕一閃身,，反倒把她弄得一個踉蹌,。謹妍的臉漲得通紅,，又不甘心的向我撲過來。我略略轉(zhuǎn)頭,，看到謹安謹寧跟在打燈籠的宮女后面越來越近,，就再沒有躲閃，任謹妍將我推倒在地,。

　　“哎呦,，七妹妹，這是怎么了,？”

　　謹安謹寧適時出現(xiàn),，讓宮女把我扶起來，好像很關(guān)心的問,。我輕輕倚在宮女的身上,，很沒有出息的淚流滿面，咬著嘴唇不住的搖頭,。

　　“怎么謹妍姐姐也在這里?。俊敝敯补首鳠o意的問,。

　　“不關(guān)謹妍姐姐的事,，是謹?shù)伦约翰恍⌒模沽??！蔽彝崎_宮女的攙扶，搶在謹妍開口之前大聲的說,。

　　“賤丫頭,！你胡說什么！”謹妍憤怒的尖叫,。

　　“謹妍姐姐怎么不讓七妹妹把話說完呢,？”謹寧在一旁幫腔，謹安貌似關(guān)切的拉著我的手,，“七妹妹啊,，你也太不小心了！”

　　“不要怪罪謹妍姐姐,，她不是有意詆毀五姐六姐的,，一切都是謹?shù)碌腻e！”我不理會她,，眼淚流的更兇了,。

　　謹安謹寧的母親是章婕妤,，傳說曾經(jīng)是南國第一才女,，特別會吟詩作對,，無病呻吟，現(xiàn)在都年紀一大把了也不知收斂,，還是隔三差五的游園賞花,，賦詩作曲，時不時的拿給父皇點評,，無論是好是壞總要在眾人面前顯露一番,，彰顯自己在父皇心目中與眾不同。謹安謹寧自幼跟著她們的母親學(xué)習(xí)詩詞歌賦,，閨閣女子的春困秋乏,，嬌弱嫵媚，在她們的詞句中恰到好處的表現(xiàn)出來,，總能引人無限遐想,，又剛剛把握好尺度，不輕浮,，不妖媚,。章婕妤每季逢花開時便要在內(nèi)廷辦賞花會，邀請王公貴胄的青年女子宴飲賦詩,，借機讓自己的女兒展示才華,。所以謹安謹寧剛剛成年卻已是名動天下的才女。

　　從小,，謹安謹寧就看不上身無長物的謹妍,，而謹妍也嫌棄謹安謹寧出身不夠高貴，為人太過矯情,，可以說這兩方是積怨已久,，一有機會，便會斗個雞飛狗跳,。

　　果不出我所料,，謹安一把抓住我，目光中閃著恨意：“七妹妹,，倒是說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謹妍……謹妍姐姐是無意的………她一定不是那個意思………”我吞吞吐吐的樣子更讓謹安認定謹妍說過針對她的話,。

　　“無意還是有意要說出來才能認的清,。”謹寧快步上前,，擋在我面前,，“謹妍姐姐有什么話要對我和姐姐說，不妨當(dāng)面講出來。這背后說出來的話啊,，有的時候還真是很難分辨其中的居心,！”

　　“你們算是什么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還有沒有長幼尊卑?。俊敝斿?。

　　“長幼尊卑嘛,，要同識書知禮的人講才有意義，至于謹妍姐姐,，我看沒有這個信心能夠講清楚什么是長幼尊卑,，什么又是詩書禮儀！”謹寧昂著頭,，不急不緩的說,。

　　謹妍已然被我氣得夠嗆，有經(jīng)謹安謹寧這一激,，早已火冒三丈,，哪里還顧得上我，沖上去就與謹寧廝打起來,。謹寧哪里肯罷休,，毫不客氣的還手，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雖然沒有修習(xí)過內(nèi)力,，但南株的公主都多多少少學(xué)過一點武藝，謹寧稍稍比謹妍身手好一些,，本來是贏面很大的,。可是謹妍本身就是一個急脾氣,，今天又正在氣頭上,，竟然占了上風(fēng)。謹安看到自己的親妹妹吃了虧,，也連忙上前幫忙,，三個人亂作一團。旁邊的宮女們哪里見過這架勢,，都嚇傻了,，根本不敢上去拉架。一時間,，雞飛狗跳,，混亂不堪。

　　我在一旁很是委屈的抹著眼淚，一言不發(fā),，很守規(guī)矩的扮演懦弱的七公主,。

　　地上燭影搖曳，可能是有人聽到了動靜,，也在往我們這里走。我稍稍瞥了一眼,，看到地上的影子忽明忽暗映出翔龍的樣子,，知道是父皇來了。

　　太棒了,！一切都是按我的計劃在發(fā)展,。

　　“謹妍姐姐，別打了,！”我聲音中帶著哭腔,，試圖上前勸阻三個姐姐的激動行為。

　　可是三個打的難解難分的人怎么能聽到我的勸阻,？脾氣最大的謹妍更是討厭我多管閑事,，大喝“走開”！隨手推了我一下,。

　　謹妍的武藝當(dāng)然不能和我相比,，但我等得就是她的這個動作，所以我絲毫沒有躲閃,，反而順著她的推力往后退了幾步,，又從后面一仰，“撲通”一聲掉進了湖中,。

　　不知是不是水的原因,，我的世界一下子安靜了。湖水不冷,，倒是柔柔的滑滑的,，將我不斷的向下拽。

　　我本不會水,，也不敢多做掙扎,，閉上了眼睛，屏著氣等人來救我,?？墒呛荛L時間過去了，我還在不停的下沉,。援救遲遲不到,，我快要屏不住氣了，不可抑制的慌亂起來。我想睜開眼睛,，但是湖水鉆進眼睛的刺痛是我從未經(jīng)歷過的,，我忘記了身在水中，張開嘴大叫,，但是一點聲音都發(fā)不來,，反而嗆了好幾口水。

　　難道是岸上太過吵鬧了,，所以沒有人注意到我的落水,，還是父皇走的太慢，還沒有趕到,？我更加慌亂了,，手腳并用的掙扎起來。

　　忽然,，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感到我的身體在迅速的上升。很快,，我的頭被抬離水面,，我顧不上睜開眼睛，大口大口貪婪的吸著氣,。重新恢復(fù)呼吸帶給我瞬間的放松之后,，身體漂浮不定的感覺帶給我無比的恐懼，我舞動著手,，想要抓住一些東西來穩(wěn)定自己,，卻猛然間被放在肩膀上的雙手緊緊的抱住了。我一下子清醒過來,，身體也隨之僵硬,，停止了掙扎。

　　“公主不用害怕,?！币粋€有點慌亂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里，“滕州是和皇后娘娘站在一起的,，我定然會保護公主無恙,。”

　　居然該死的是慕容涵琚,！

　　為了保命,，我強忍住對他的厭惡，被他半拉半抱的弄回岸上,。

　　岸邊已經(jīng)站了一大群人,，為首的正是我的父皇,。謹安謹寧并排跪在地上，謹妍站在她們身后,，低著頭,，狠狠地瞪著面前的兩個妹妹。

　　我偷偷看了看父皇,，他面色有些陰沉,，一直凝神望著未知的遠方，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在他眼里,，自然,，更是沒有留意到我。

　　我勉強站起來,，向他行禮，他沒有阻攔,，也沒有說話,，隨便擺了擺手讓我站起來，甚至都不曾看我一眼,。

　　我恭順的退后,，等待父皇的問話。

　　雙肩一沉,，一條披風(fēng)被搭到我身上,，我回頭，略帶歉意的笑笑,，正對上惠英關(guān)懷的眼神,。一瞬間，我的心暖暖的,。

　　“德兒,，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宮去吧,?！备富实恼f，動都沒有動一下,。

　　“謹?shù)赂嫱?。”我沒有多說什么,，在惠英的攙扶下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