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州城南，白壁關（后世城南南壇村附近）。

　　此時的驛道并非完全貼著汾河設置的,，霍州以南是由于兩岸山勢陡峭,，驛道則是在河東約莫幾里路的山中穿行，而白壁關就卡在驛道進入霍州州城的出口,。

　　霍州以南的山脈雖然不甚高大,，但也有四五百米，若是翻山越嶺自然亦可,，但效率顯然太低,，更不能通過大軍，于是洪承疇的西路部隊想要經(jīng)主驛道抵達霍州,，必過白壁關,。

　　當然了，以防萬一,，他讓王承恩帶著白安部從東面那條道路同時北上,。

　　西路，楊嘉漠帶著李卑部按照正常速度行軍,，并押運著西路大軍的所有糧草,，而前鋒、神木參將艾萬年則是輕裝簡從,，只帶著一千五百步騎走在最前面,。

　　按照此時大明行軍的風格，前鋒與本部人馬之間的間隔在一個時辰左右,。

　　故此,，當虎大威的潰兵從汾河西岸給楊嘉漠帶來了消息后，楊嘉漠立即停了下來,，并讓前面的艾萬年也停下來,。

　　此時的艾萬年已經(jīng)抵達了白壁關，并依照楊嘉漠的命令等了半日了,，眼看依然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傳來,，天色也黯淡下來，三十歲的艾萬年不禁暗暗罵了一句,。

　　他的部隊雖然沒有攜帶糧草,，但干糧還是帶了的，一般來說,，三日的干糧還是有的,，楊嘉漠老成持重，這一點顯然比牛成虎、左光先他們做的好,。

　　白壁關,，只不過是一個小關，以前在隋唐時代非常重要,，但在眼下卻逐漸變成了一個巡檢司所在,，所謂巡檢司，在此時的大明,，其起到的“商檢”作用遠大于“巡捕”,，說白了，就是一個撈錢的地方,。

　　巡檢,、倉大使，這兩個九品官職雖然品級低微,，但索求者趨之若鶩,，并不亞于中縣以上的縣令。

　　這里面自然就有大明那朽壞的體制在起作用了,。

　　大明對商業(yè)的抽稅很少,，但架不住巡檢司、地方豪強,、險關要隘的軍堡私設關卡抽取厘金,，有時候稱之為“助餉”，有時候稱為“榮捐”,，不一而足,。

　　倉大使則特制在漕運的重要渡口設置的大型糧倉的管理者。

　　由于大明那奇葩的征糧制度設計,，要按照規(guī)定運送一石糧到目的地,，起運時起碼要裝上兩石多,，這多出來的一石除了運糧者自己消耗,，就大量消耗在沿途中轉的倉庫了。

　　一個個適合航運的天然河流,、運河,，這樣的大倉有許多，最著名的自然是大運河上山東段的那幾個了,。

　　據(jù)說,，一個倉大使干一年相當于一個縣令干三年。

　　故此,，巡檢,、倉大使一般人還真做不上。

　　白壁關這里原本設有一個巡檢司，巡檢的范圍就是整個霍州以南大山,，顯然,，光憑巡檢司的二十弓箭手（吃空餉后還有十個）是干不過來的，他們也不會干,，他們最熱心的是對過往行人,、商戶抽取厘金。

　　所以,，當龍十三的軍隊占據(jù)霍州城后,，很容易就拿下了白壁關。

　　但是,，白壁關雖然不大,，只能駐扎一百士兵，不過卻緊緊卡在驛道上,，易守難攻,，艾萬年雖然勇猛，但也不敢在晚上進攻,。

　　于是,，他就在關口前面的驛道上駐扎下來。

　　艾萬年,，一個有著漢人,、蒙古人混血的米脂漢子，瘦瘦高高,，長著淡黃色山羊胡子,、三角眼，此時在白壁關南北都有大量的商鋪,，艾萬年突然來到關口附近時,，有不少來不及走脫的商戶、民戶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留了下來,。

　　而在白壁關附近的山上也有不少村落,。

　　這些人對于艾萬年來說都是唾手可得的“功績”。

　　一聲令下后,，艾萬年將白壁關南側的商戶以及附近一個村落屠了,，將年輕漢子的頭顱用石灰裹好，然后將年輕女子搶入軍營淫辱,。

　　不要怪艾萬年,，自從萬歷以來，大多數(shù)邊軍將領都是做的,，這也是他們保持所謂“士氣”和“殺氣”的不二法寶,。

　　此時,，艾萬年與楊嘉漠之間的距離還有二十里。

　　對于艾萬年來說,，小強旅自然厲害,，但眼下他的兩側都是大山，小強旅想要繞道攻擊他,，雖然也有道路,，不過那條道路還在大山之間，正好將楊嘉漠和王承恩的駐地連起來,，他們繞過來時必須過這兩處才行,。

　　于是，他放心大膽地擁著幾個搶來的女子入睡了,。

　　半夜時分,，一陣喧鬧將他吵醒了。

　　“將軍,！”

　　“何事,？”

　　“賊寇出關了！”

　　艾萬年點點頭,，這一節(jié)他早就料到了,，敵人雖然不能繞道，但是可以打開白壁關,，從里面出來呀,，故此，他也安排三百步騎在關口前值守,。

　　關口前雖然有一片開闊地,，但終究是狹窄之地，放不下太多的兵,，三百人足以應付賊寇了,。

　　來的正是小強旅。

　　得知關口附近的民戶被艾萬年屠了后,，龍十三也是掙扎了許久——以小強旅眼下的情報能力,，是能在艾萬年抵達之前通知他們避難的，但他也只是“通知”了而已,，并沒有強制將其遷走,。

　　這里面,，自然也有他的私心——他想讓百姓睜開眼睛看一看到底什么是“兵過如篦”的,，他小強旅顯然沒有做到“賊過如梳”，但艾萬年的勇而兇的名聲早就傳遍了整個陜西,、山西,。

　　這一次,，他在關口南側沒有出動騎兵，而是全部的步軍,，兩百長槍兵,、兩百火銃兵、二十炮兵,。

　　在出關之前,，狠下心來，用虎蹲炮對著南門前的商鋪一陣狂轟濫炸,，然后就將正在里面抱著女人酣睡的明軍驅趕出來,。

　　此時，步軍出來了,！

　　先是一陣排射,，然后長槍兵以十人為一組，組成團對著驚慌失措的明軍沖了上去,！

　　不過,，顧忌到敵人可能會有值守的士兵，有一哨長槍兵,、一哨火銃兵在驛道上擺成了陣勢,。

　　果然，沒多久,，驛道上便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

　　艾萬年值守的一百騎、兩百步軍過來了,！

　　為防敵騎見到夜色里閃著亮光的長槍后逡巡不前,，前面的長槍兵故意將長槍放在地上，等待彼等抵達五十米范圍時才舉起來,。

　　此時,，四人一門，一共五門裝滿了散彈的虎蹲炮已經(jīng)插在長槍兵之間,，一字排開在大街上,！

　　三十米！

　　“轟.....”

　　三門虎蹲炮轟響了,，虎蹲炮雖然只是小炮,，但其發(fā)射散彈時依舊有較大的扇面，在大街上,，兩門虎蹲炮就能完全覆蓋整個街面,，于是，沖在最前面的騎兵自然毫無例外紛紛落馬,！

　　但這些騎兵顯然是艾萬年的精銳,，他們雖然軍紀敗壞,，但悍勇還是有的，雖然前面的人損失慘重,，但后面的人并未退卻,，依舊繼續(xù)向前沖！

　　“轟......”

　　最后兩門火炮轟響了,！

　　此時,，在炮兵們前面約莫二十米的地面上立時就鋪滿了人、馬的尸體,，有的還未完全死去,，正在地上痛苦地掙扎著、呻吟著,。

　　這時,，一方面后面的騎兵再想上來就不容易了，大量的人,、馬尸體將街面堵得嚴嚴實實,，二來他們就算再悍勇，遇到這種情況也會明哲保身的,。

　　不過,，這種情況對于龍十三的部隊來說就沒有任何阻礙，在完成一輪裝填后,，這時便以火銃兵在前,，炮兵抬著虎蹲炮再后，長槍兵繼之,，踏過人,、馬尸體繼續(xù)向前！

　　就這樣,，他們走一路歇一路,，很快就打到了艾萬年的大營附近。

　　艾萬年還是很狡猾的,，他也知道城門口的商鋪住著雖然舒服,，但一旦圍死就會萬劫不復，于是,，他選擇在驛道附近一處較為寬闊的山坳扎營,，他自己的大帳位居其中，周圍簇擁著他的家丁騎兵,。

　　而在驛道上則密密麻麻躺著他的步軍,。

　　在他心目中，他今晚留下來值守的三百步騎都是精銳,，布置在狹窄的街面上不可能有誤啊,。

　　不過，他這是將龍十三當成了尋常流賊,，或者就是一個戰(zhàn)力較為強橫的流賊罷了,，如果他意識到龍十三是一個勁敵，一來他不會進行大屠殺,，二來不會讓軍將門連夜淫辱那些搶來的女子,。

　　于是，當晚上淫辱聲,、呻吟聲此起彼伏時,，留守的士兵自然按奈不住，紛紛脫離崗位回到房舍參與,。

　　用殺戮與淫掠來鼓舞士氣顯然是一個雙刃劍,，現(xiàn)在看來反噬的那一面更加強烈。

　　艾萬年有些吃驚了,。

　　在小強旅抵達他的大營之前,，他再一次用步軍對其進行了沖擊，不過在火炮,、火銃,、如林之槍的輪番打擊下一個照面就鳥散了。

　　艾萬年自然兇悍,，他的軍隊也足夠厲害,，但那只是說他的家丁的，所謂精銳的步軍,，一旦家丁戰(zhàn)勝敵人,，他們可以起到很好的錦上添花作用，而一旦連家丁都不靈了,，指望步軍來扭轉戰(zhàn)局顯然是想多了,。

　　“你......，阻擊賊寇一個時辰,，就可以撤退了,，事后每人賞銀五十兩，不不不,，一百兩”

　　他決定撤退了,，先退到楊嘉漠那里再說，不過人家顯然是不會白白看著你遠去的,，于是他指著一個哨總說道,。

　　此時，他的騎兵幾乎損失了一百五十,，步軍差不多有兩百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被虎蹲炮,、火銃擊殺的。

　　大約凌晨三四點鐘,。

　　艾萬年有些意興敗壞地騎在馬匹上,，這一晚，一共有三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陪侍,，得知賊寇出關時,，自然打攪了他的淫興，后來得知自己的留守部隊戰(zhàn)敗后更是惱羞成怒,，拔出刀將那三個女子全部殺了,。

　　前面二十里處就是楊嘉漠的大營，艾萬年一氣之下經(jīng)竟不顧驛道上還有大量的尚未起身的步軍,，催動戰(zhàn)馬就沖了過去,。

　　越過步軍所在后，前面頓時一空,，此時山上的涼風一吹,，讓艾萬年逐漸冷靜下來，他指著一人說道：“你,，帶二十人回去,，好好撫慰那些步軍，然后將其帶回來......”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手下指著前面喊道：“將軍,，你看！”

　　艾萬年定睛一看,，只見前面過來了一隊騎兵,！

　　“難道是楊大帥得知了我這里的情形，派人過來接應了,？”

　　來騎似乎很多,，將整條驛道都震動起來了。

　　“隆隆......”

　　很快,，來騎就來到了他們面前,！

　　“賊......”

　　艾萬年嘴里的那個“寇”字尚未說出口，對面就射來了大片的箭枝,！

　　艾萬年一邊用手中的騎刀撥擋箭枝,，一邊頓時明了，“可惡的楊嘉漠,、王承恩,，虧得你們還是總兵大員，得到虎大威的消息后就忙不迭地南下了，連我也不通知一聲,？”

　　他很快醒悟到流賊是繞道過來的,，而他們之所以成功，顯然是楊,、王兩部先一步南下了,！

　　不過，他這一次卻是冤枉了楊嘉漠,，因為楊嘉漠在決定南下時也向艾萬年部派出了旗鼓,，顯然這旗鼓被龍十三的部隊抓住了,。

　　“咻.....”

　　又是一陣標槍,，然后猛地殺入！

　　今晚帶隊的是李占春和俄木布,，前面的步軍是白文選,，等到天色大明時，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束了,。

　　除了少數(shù)人避入一側的大山逃掉外,，包括艾萬年在內(nèi)的全部被殲，一半被殺,，一半被俘,。

　　這一次，龍十三一個俘虜也沒有,。

　　就在那條驛道上,，一溜立了幾百根大十字木樁，包括艾萬年等幾百俘虜全部被釘在上面,！

　　趙城縣,，接到這個消息后，洪承疇,、楊嘉漠,、王承恩都是心里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