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讓,!讓一讓!”鎮(zhèn)子里的幾個叔叔,,把祠堂里的十幾條木船抬出來了,,一艘木船接著一艘木船,,每個木船由六個大人抬著,放到水里,。
十幾條木船一字兒排開,,都放在了河埠頭邊上,每個木船上留著一個叔叔在掌舵,。
怪不得偌大的秋水鎮(zhèn)上只有秋水一家有渡船,!
這十幾條木船都收起來了!
單留著秋水一家的渡船,,讓秋水一家可以靠一艘渡船謀生,。
事情的真相往往比它們呈現(xiàn)的還要多維。當(dāng)真相揭開的時候,,又往往出乎我們的意料,。
河埠頭上嘈雜一片,大人們在雨中晃來晃去,,感覺每一家人都在生離死別似的,。
我被雨淋得睜不開眼,頭上的傷口微微有些疼,。
這才想起來傍晚學(xué)堂里被玻璃敲了頭的事情,,起初不疼,現(xiàn)在竟慢慢地有些疼。
我用手摸了摸傷口,,傷口上已經(jīng)結(jié)了痂,,據(jù)我的經(jīng)驗,這傷口也無大礙了,。
整個晚上,,秋水鎮(zhèn)上的氛圍都很神秘,也很緊張,。
我困得不行,,卻連眼睛都不敢合上。
我有一種預(yù)感,,弄不好我也要和媽媽分離,,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緊緊地拽著媽媽的衣襟,,說什么都不放手,。
媽媽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我也沒有心情關(guān)注別人家里在干什么,。
直到九爺爺跟我媽媽說:“秋子媽媽,你也帶秋子一起走吧,!”
我心里的一顆石頭終于落了地,,拽著媽媽的衣襟說:“媽媽,我們走吧,?再不走,,天都亮了?!?p> 九爺爺拄著拐杖說:“快走吧,!孩子們,都是秋水鎮(zhèn)的好孩子,,在路上要多注意安全啊,。”
秋水爸爸走過來說:“都安排好了,!秋子媽媽,,快點(diǎn)兒上船吧!都等著你呢,?!?p> 媽媽低著頭,湊近了我的耳朵里跟我講:“秋子,,記住他們吧,!”說完,,眼圈一紅,拉著我的手,,登登登幾步就走上了船,。
渡船開動了,載著我們往東邊的山里走去,。
就在渡船離岸的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船上的其他孩子們也都在大聲哭著:“爸爸……爺爺……奶奶……”
哭聲此起彼伏,,在嘈雜的雨聲里顯得格外凄慘,。
渡船一路往東,在漆黑的雨夜里,,開到了東邊的一座山邊,。
雨已經(jīng)停了!
秋水爸爸在船頭搭了一個跳板,,我們沿著這個跳板走到了岸邊,。
等到我們?nèi)忌狭税吨螅锼职挚戳丝刺焐?,招呼我媽媽走近了,見我像個黏皮糖黏著媽媽,,也不回避了,,直接對我媽媽說:
“秋子媽媽,我現(xiàn)在就去接他們,,你把秋水帶在身邊,。萬一,我是說萬一,,你今后就把他當(dāng)做兒子養(yǎng)吧,!”
然后又摸著秋水的腦袋對秋水說:“我去接九爺爺,五奶奶他們,。你和秋水媽媽在一起,,聽秋水媽媽的話?!?p> 秋水媽媽拄著拐杖站在旁邊,,說:“孩他爸,讓我跟你一起去吧,!好歹有個照應(yīng),。”
時間緊迫,,秋水爸爸知道拗不過秋水媽媽,,只好讓秋水媽媽也上了渡船,。
秋水死活也要跟過去,被我媽媽死拉著胳膊不準(zhǔn)去,。
“秋水,,聽話啊,!你爸爸媽媽接了九爺爺,,五奶奶,馬上就回來,!”
渡船開到一半的時候,,只見到秋水鎮(zhèn)那里先是濃煙滾滾,幾分鐘之后,,火光沖天,。
站在岸邊的幾個年輕人沖著秋水鎮(zhèn)的方向嚎啕大哭,幾個小孩子一聽到哭聲,,隨即也跟著咧嘴痛哭,。
我不知道他們哭什么,莫名覺得緊張,,更加緊緊地拽著媽媽的衣服,。
砰……吧……
一聲巨響,一個火炮落在了渡船上,。之后,,一陣濃煙滾滾,裹著火光,,渡船開了花,。
秋水掙脫我媽媽的手,沖向水邊,,一不小心滑倒在水邊的泥地上,,朝著渡船的方向,一邊爬一邊大聲嘶吼著:“爸爸……媽媽……”
我跑過去,,為了阻止秋水,,也只能趴在地上,雙手拖住秋水的雙腳,,跟他說:“別去,,別去?!?p> 秋水的雙腳無奈地掙扎著,,爸爸媽媽的呼喊聲像是隔著老遠(yuǎn)都能傳到渡船上一樣,可是他的聲音很容易就被轟隆隆的炮聲掩蓋了,,什么都聽不見,。
我也只能任由他在泥水里哭喊著,,嘶吼著。
漸漸地,,他的雙腳不動了,,趴在泥水里小聲嗚咽。
我也歇了一口氣,,從泥水地里爬起來,,仔細(xì)地分辨了一下秋水的嗚咽聲,依稀可辨地聽到他在說:“爸爸媽媽還是不要我了,?!?p> 這時候,我一瞥眼看到水面上似乎有一個黑點(diǎn),,正在向我們游過來,。
我睜大眼睛朝水里的方向再看了一下,好像是秋水爸爸,。
我立刻蹲下身子,,搖了搖秋水的肩膀:“快!看,!”
秋水看了一眼,,認(rèn)出是自己的爸爸,馬上站起來,,跟著我一起看,。
岸上所有人都跟著我們一起看。
在微微亮的天光下,,在微微亮的的水面上,秋水爸爸一只手劃著水,,另一只手抱著一個木桶,,木桶里面坐著的正是秋水媽媽。
岸上的人群興奮地歡呼起來,。
“爸爸……媽媽……”
秋水抹干了眼淚,,在岸邊跳著蹦著,脫了上衣,,跳下水去,,迎接他的爸爸和媽媽。
大家把秋水一家接上岸來,。
媽媽說:“你們總算回來了,!我們都快急瘋了?!?p> 秋水爸爸紅著眼圈說:“都炸沒了,!我聽到秋水鎮(zhèn)里炮聲隆隆,,又見到那里火光沖天,知道回不去了,,趕緊找了一個木桶,,把秋水媽媽安置進(jìn)去,下了水,,游回來,。”
脫了身上的濕衣服,,擠出了很多水,,重新穿上,接著說:
“萬幸??!萬幸啊,!要是不棄了那艘渡船,,恐怕跑不過那顆炮彈!”
秋水媽媽從木桶里站起來,,拄著拐杖,,流著眼淚說:“我要連累你們了,我的腳不好,,走得慢,。”
媽媽扶著她的手臂,,對她說:“秋水媽媽,,你看,我們都是帶著孩子的,,走不了那么快的,,大家一路走一路停,連累什么,?”
我們一群人遠(yuǎn)望著秋水鎮(zhèn),,看著它在炮聲中、在火光中成為泡影,。
五百年前,,秋氏太公,搖著一艘木船秋水島上避戰(zhàn)亂,,五百年后,,秋氏后人要遠(yuǎn)離秋水島避戰(zhàn)亂。
時代變遷了,,人的思維方式也在跟著變遷,。
幾個年輕人挑著包裹和大鐵鍋,,秋水爸爸扶著秋水媽媽走路,媽媽負(fù)責(zé)給大家搞后勤服務(wù),,而我和秋水則負(fù)責(zé)教幾個小毛孩子讀書寫字,。
休息的時候,我跟秋水說:“等我們長大了,,再回來,!”
秋水憨憨地笑了:“有爸爸媽媽,還有你,,哪里都一樣,。”
我們的故事結(jié)束了,。
秋水鎮(zhèn)的故事也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