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隱給各位先祖燒香叩頭之后,,坐到蒲團上,將楊琪攬在身旁,。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中秋,,如若不是楊琪陪在身旁,安隱不知這一年又要如何的凄涼,。
他若有所思的望著祠堂外的落葉,,昨日明明清掃了一回,秋風(fēng)一過,,黃葉又堆滿了庭院,。
安隱微微瞇著眼,低頭對楊琪說道:“琪琪,,去南院王府,,給大王請安吧?!?p> “我不去,!”楊琪斬釘截鐵。
仔細(xì)一算,,楊琪與耶律斜軫足有個把月沒見過了,。
如今楊琪不愁吃不愁穿,大半可都是南院大王的恩賜,。
瞧瞧楊琪身上的好緞子,,可都是產(chǎn)自蘇杭頂好的貨。幾位公主眼饞,,求了皇后屢次愣是沒拿到,。這不,,斜軫請裁縫做了衣裳,統(tǒng)統(tǒng)給楊琪送來了,。
楊琪這白眼狼,,斜軫對她再好,她都不領(lǐng)情,。
一提起那男人,,她還是氣呼呼的。
“你啊你,,枉費大王對你那么好,!”安隱知道楊琪還在因為柳娥的事記恨耶律斜軫。
“他又不是我爹,,我孝順你一個就夠了,。”
安隱無奈,,給斜軫請安之事只好作罷,。
今日中秋,要打理的事諸多,,怕是照料不到楊琪了,,安隱便對她千叮嚀萬囑咐,“今日干爹要去最嫵樓,,你可別到處亂跑,,要玩的話就如往常一樣,找隔壁的幾個孩子去吧,?!?p> “今日中秋,你去哪我就去哪,?!睏铉髟谶@個時代的第一個中秋佳節(jié),可不想就這么草草度過了,。
安隱倒是沒顧慮到楊琪的心思,,往年每逢中秋,他都是與交情要好的幾位官場朋友登樓賞月,、喝酒助興,。
楊琪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是因為她壓根兒不知道最嫵樓是什么樣的地方,。
“最嫵樓,可不是你們正經(jīng)女孩子家去的地方,?!?p> 高樓瓦舍,、花街柳巷,楊琪一個小姑娘出入,,成何體統(tǒng),?
楊琪不笨,一點即通,。
她故作委屈,,對著干娘的牌位告狀,“干娘你瞧,,干爹他寧可去找姑娘喝花酒,,也不要我陪他……”
“得得得,算我怕了你,!”
安隱最終還是沒答應(yīng)帶楊琪去最嫵樓,,不過應(yīng)了她去街上看花燈的要求。
早在中秋節(jié)的前幾天,,就已彌漫著濃厚的過節(jié)氣氛,。商鋪販賣新酒,引市人爭相競飲,。高樓河街張燈結(jié)彩,,船舶之上有石榴、梨,、栗,、葡萄等等。
到了晚上,,人家爭登酒樓賞月,,絲竹管弦并作,有時起舞助興,。里巷孩童通宵玩耍,,夜市人馬雜沓,至于天明,。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鏡,。
千家燈火,,萬家通明,如同白晝,。
楊琪身上水痘未退,,羞于見人,便用月仙子面具遮擋容顏,。
她頭戴雪白的貂絨氈帽,,身著金線合邊的短衫襦裙,,露著絡(luò)縫的長烏靴,沿著河燈一蹦一跳而過,。
據(jù)說每逢中秋,,一種叫“玉兔糕”的甜糕大火,尤其深受孩子們的歡迎,。因為它形似玉兔,,又有鮮紅的石榴子做眼珠,小小巧巧,,精致可愛,。
關(guān)鍵是它不僅有賣相,口感也十分的香甜,,松軟的面粉里面帶有淡淡的米酒味道,。
楊琪左手一只玉兔糕,右手一只玉兔糕,,觀賞了許久也舍不得吃掉,。
“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小家碧玉,,我見猶憐。國色天香,,猶如出水芙蓉一般,。盡管如此,我還是要狠心把你們吃掉,,誰讓你們這么秀色可餐——”
感慨了許久,,楊琪將礙事的面具往上一抬,將一只玉兔糕塞入血盆大口之中,。
旁邊的玉兔糕攤子前,,有一行四個小孩,其中三人貌似是兄弟,,最大的不過七歲,,最小的也才四歲。
兄弟三人衣著光鮮,,也都帶著從小販?zhǔn)掷镔I來的面具,。
最后一個明顯遜色于他們的孩子,約莫與楊琪一般大,,正亦步亦趨的跟在那三兄弟身后,,一副唯唯諾諾隨時等候差遣的卑恭態(tài)度。
一只玉兔糕從最小的男孩手中脫落,那隨行于他們的孩子忙從地上將玉兔糕拾起來,,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將灰塵弄了干凈,。
中間較大的孩子隨口道:“臟了,,扔了吧,。”
那隨行的孩子眼中隱隱帶著惋惜的神色,,仍戀戀不舍的捧在玉兔糕,,卻不得不遵照命令。
于是,,他閉著眼將玉兔糕丟到了路旁,。好似做了壞事怕受懲罰一樣,他緊緊的攥著衣裳,,弄皺了衣褲,。
待他張開眼時,只見一個戴著月仙子面具的小姑娘蹲在路旁,,將他方才丟棄的玉兔糕拾了起來,,拿在手里將玉兔糕上的泥土拍打了干凈,放進(jìn)嘴里吃了,。
他怔了片刻,,醒過神來時,那腳蹬絡(luò)縫烏靴的小姑娘已至跟前,。
“張嘴,。”
他唯命是從慣了,,在對方一聲命令后,,他毫不猶豫的張開了嘴。就在那時,,他吃到了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正是他嘴里多出了那一只干干凈凈、香香軟軟的玉兔糕——
美味的……讓他舍不得咽下,。
方才命他將玉兔糕丟掉的男孩,,一轉(zhuǎn)眼見他嘴里含著玉兔糕,頓時惱怒起來,,“趙臨,,我不是叫你丟了么,你居然敢違抗我的命令,!”
趙臨有口難言,,杵在原地手足無措,更不知該不該將嘴里的玉兔糕吞下去。
最為年長的男孩,,按住那發(fā)火的兄弟,,“隆慶,算了,?!?p> 他知道趙臨不可能忤逆,但比起一個奴才,,他更偏向自己的親兄弟,,于是他并沒有幫著趙臨說話,只安撫了隆慶兩句,。
姑息就是縱容,,隆慶不可能就這么算了。
“大哥,,你若這么慣著這奴才,,他總有一天蹬鼻子上臉……”
隆慶話音未落,只聽“啪嗒”一聲脆響,,一顆小石子打在了他的面具上,。
若他沒戴面具,這石頭豈不是要打在他臉上,?
隆慶不敢置信,,捂著臉?biāo)南滤褜ふ厥抡摺?p> 不遠(yuǎn)處站了一名戴著月仙子面具的小姑娘,面具稍稍拉高,,只遮住了她半張臉,。她環(huán)著手臂,其中一條腿一抖一晃,,好似市井中流氣的小惡霸一樣,。
楊琪得瑟著,又朝隆慶的臉上吐了一顆小石頭,。剛才吃下那臟掉的玉兔糕,,她正愁嘴里的石頭沒處丟呢!
“你——你——”隆慶指著她,,手抖得跟篩子似的,,“你——大膽!”
他長這般大,,還從來沒人敢故意對他做出這么無禮的舉動,。
楊琪甩頭,故作瀟灑道:“經(jīng)常有人這么說我,?!?p> “放肆,!”
有些人怎么能那么厚顏無恥,把難聽的話都能當(dāng)做一種褒獎,。
“奴才也是人,,要是沒他們,你能活的這么得意,,長的這么結(jié)實,?小鬼,要懂得感恩——”楊琪毫不吝惜給這些不懂事的孩子上一課,。
被一個年紀(jì)與他差不多大黃毛丫頭叫“小鬼”,,隆慶心里能舒服?
他心有不甘,,卷起袖子,掄起拳頭,,就要揍人,,擺好了架勢,卻又不敢上了,。
隆慶抬頭望見一人,,立馬大喜,興高采烈的叫了一聲,,“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