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和丁穆坐回電瓶車里。
少了來時雖然緊張但還隱隱有些躍躍欲試的期待,,此時此刻就只剩下難以描述的低落和對自己的懊悔,。
太自以為是了,,兩個總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成熟的年輕人,,還沒經(jīng)歷過真正的社會,就被迫面對了一場最為幽深晦暗的人心,,除了證實了自己人生至此的淺薄,,再無其他。
“對不起,?!毙∏刈允。拔也辉摵退f那些,,還以為自己很高明,,那些資料我都看了,完全可以琢磨個更好的切入點和她拉近距離,,看看我都說了些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兒,!”
“是我該說對不起,”丁穆推了推眼鏡框,,“是我逃走了,,我是個逃兵?!?p> “不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小秦自認還是個很能勇于承擔責任的人,,人必須要知恥而后勇,。
“那好吧?!倍∧抡f,。
小秦還要再說的話一下就卡回了喉嚨里。
“其實我......”丁穆隔了一會兒再開口,。
小秦等他下文,,后知后覺這幾個字好像之前丁穆說過。
“其實我不是祁老師的研究生,?!倍∧罗抢X袋,仿佛最后的那點支撐也塌下去了,。
“祁老師是我小姨,,我......我今年才大二,學心理學不假,,可我成績不好,,每學期都要補考才能勉強不掛科,,我不喜歡研究這些,不想上解剖課,,不想去精神病院見習,,不想和不認識的人交流,我......害怕這些,?!?p> “啊......可這、可這也不是開玩笑的事??!”小秦覺得簡直匪夷所思,“你害怕你為啥選這個專業(yè)啊,,你,、你......”
“因為我小姨是搞這個的,我媽覺得我正好學這個,,畢業(yè)了隨便去個二級醫(yī)院當心理醫(yī)生,,患者又少,活少不累,,”丁穆越說越沮喪,,“這兩周我們班要去精神病院見習,我求了我小姨去她那兒,,想把這茬躲過去,,其實也就是幫著她整理整理資料,。她臨時被通知參與一起跨國大案的聯(lián)合行動不能來延平了,,我正好和我媽吵了幾句,一......一沖動就過來了,?!?p> 丁穆突然一驚,“我是不是不應該和你說我小姨的行程,?”
小秦舉起兩根手指,,“我發(fā)誓不說出去?!?p> 兩人一起嘆了口氣,。
“你是自己喜歡當警察的嗎?”丁穆問完,,看對方點點頭,,不禁有些羨慕,“真好,,我連想轉(zhuǎn)個專業(yè)都不知道要轉(zhuǎn)什么,?!?p> “你平時喜歡什么?從愛好里挑一個發(fā)展發(fā)展呢,?”小秦看他這樣也怪不落忍的,。
丁穆說起愛好也沒見高興,“我從小就喜歡針織,,和針線打交道的時候,,我才是從心里覺得輕松自由?!?p> “織毛衣嗎,?”
丁穆先點頭又搖頭,“織不了那么大件的,,被我媽發(fā)現(xiàn)了又罵我不務正業(yè)不干正事,,她說像變態(tài)。我也就偷偷織點小物件,,襪子,,手套,別人初中時候包書皮用紙啊,,我就用細毛線織書套,,不過只敢到了學校再拿出來,哦,,對了,,我還給自己織過一條內(nèi)褲?!?p> 小秦嘴比腦快,,“不扎蛋嗎?”
丁穆看著小秦,,小秦看著丁穆,,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
倆人突然同時轟然大笑起來,,腹部劇烈震顫,,笑得見了汗,笑得見了淚,。
一個環(huán)衛(wèi)大爺拿著掃帚從旁邊經(jīng)過時都讓他倆的笑聲給驚的踉蹌了一下,,快速躲遠了。
等兩人都平復下來,,丁穆使勁搓了搓臉,,語似隨意的說:“我打算買下午的票回去了,你送我回你宿舍拿行李吧?!?p> “以后還來嗎,?”小秦問。
丁穆?lián)u頭,。
返程的路上丁穆突然問:“孟燃的案子,,你還會查下去嗎?”
小秦停了幾秒,,點了點頭,。
“真好?!倍∧螺p聲喟嘆,。
*
“哎呀,這是造的什么孽??!”一個大姨抱著孫子站在警戒條外頭,“好好的房子燒成這樣,,小黃回來可怎么辦啊,,小黃可是好人,沒招誰沒惹誰的怎么攤上這事,,這以后住哪?。俊?p> 劉民一肩膀處蹭了一抹黑,,踏著黢黑廢墟走出來,,鼻腔里還是充斥著刺鼻的味道,一邊摘了手套,,一邊抬起警戒條哈腰鉆出來,。
大姨湊上去站他面前,另一邊的一個年輕男人看看也大著膽子湊過來,,“警官,,這房子是走保險嗎,?什么時候能修復,?我家房子也給燎著了,你看就上面那戶,,窗戶都焦了,,房東肯定要我賠的,這我該找誰賠我???”
“不是,先不說這個,警官啊,,”大姨顛顛懷里的孫子,,還順手給劉民一拍拍衣服上的灰,“早好多年我就聽說過咱延平有個縱火犯,,多少回了,,你們咋還沒抓住人啊,?我這昨晚做了一宿噩夢,,心里頭這個鬧騰,心臟病都快折騰出來了,?!?p> “我們盡力,正在查,,你們也幫著回憶回憶當時的情況,,有什么新情況隨時和我們反映?!眲⒚褚徽f完,,搭著跟上來的大陸往外走。
“該說的昨天都和小警官說過了,,警官別走啊,,誒,你們最近多派點人過來巡邏啊,,我怕那人再來?。 贝笠淘诤箢^喊,。
走的遠了點,,劉民一掏出一根煙點了,狠狠的吸了一口,,換出肺里的濁氣,。
“助燃的就是家常用的色拉油,沒準就地取材就是從房主家里拿的,,倒是跟從前的手法一樣,。”
大陸不抽煙,,靜靜立在旁邊看劉民一吸了幾口,,抬手往旁邊一條狹窄的巷道示意了一下,“那頭看看,?!?p> 這小道就是兩棟違建小樓中間的縫隙,,平時沒什么人從這走,成年人壯一些的甚至得側(cè)著些肩膀才能通過,,不過也有些小孩愛從這跑鬧,。
穿過去后頗有點柳暗花明的意思,端頭就是一家臨街小超市,。
大陸往超市招牌處瞥一眼,,“除了市政監(jiān)控,能找到距離最近的有效監(jiān)控就這兒,,外加昨天街邊停過一輛汽車上有行車記錄儀,,郭兒他們都調(diào)取了,事發(fā)前后都沒看到可疑人員,?!?p> “一個人都沒有?”
“那怎么可能,,”大陸笑了下,,“有些小孩,過來小超市買東西的大姨什么的,,哦,,還有那個房主,事發(fā)前四十幾分鐘拖著行李箱從這兒到主路,,打車去了西站,。”
“哦,?怎么不走大路,?”劉民一又拿自己肩膀在巷道那比量了一下。
“趕時間吧,,從這去西站不塞車二十來分鐘,,他往西站去這邊少拐個路口確實順路,而且沒黃線好打車,,我查過他乘坐的那班列車時刻,,火燒起來的時候,他應該已經(jīng)在車上了,?!贝箨懡忉尅?p> 這真是見了鬼了,,即便這縱火慣犯反偵查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做到如此來無影去無蹤的地步,何況這次的作案地點選擇又與前次不同,,這一片雖然老舊,可也實在算不上荒僻,白天里沒那么人煙稀少,,還是有不少幫忙帶孩子的老人和跑跑跳跳的小孩,。
“加上這次就三十四起了,為什么就燒死人那次和這次,,好像選址透著些不一樣,,并沒有完全按照他的習慣來,有那么點......不夠謹慎,?!?p> “誰知道這孫子想什么呢,”大陸說,,“我看這說不定就是突破點呢,,房主接到我們電話,正往回趕,,”他看了看手表,,“萬幸沒出人命?!?p> “那房主多大年紀來著,?”劉民一突然問。
“嗯,?多少來著,,記不清具體了,二十來歲吧,?!贝箨懴肓讼搿?p> “我這都快神經(jīng)了,,”劉民一搖搖頭,,舉頭四處觀察,“這孫子還總能飛天遁地,,當自己土行孫呢,!老子要有雙天眼就好了......”他眼神忽然頓在某處,陡然間亮了,,嘴角難得的往上勾了勾,,“艸,還真他么的有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