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波實在沒什么話說了,，心里把妻子當年那些邊邊角角的瑣碎事想了一個遍,，自己都覺得自己說得那些個爛菜葉子沒有任何價值營養(yǎng),，像個專扯老婆舌的大媽。
“你就從來沒有聽說過孟羨臨這個名字,？”紀展鵬問,。
“成云她單位里就那些人，朋友圈來來回回的也就那些人,，再加上后來兒子出了事,，我們好長時間不和外界打交道，不少關(guān)系早都斷掉了,。你們說給成云牽線搭橋的是叫孟什么臨的,，我是真沒聽過?！?p> 審訊室門被敲響了,，二組的何瑤輕輕的叫了一聲“紀隊”。
紀展鵬看了唐靜波一眼,，放下手里的筆,，起身跟著何瑤走出來。
“怎么了,？”
何瑤拿著手中的資料給紀展鵬看,，“我們排查了王成云所有的社會關(guān)系和履歷，發(fā)現(xiàn)十六年前,，她曾經(jīng)短暫的離開過民政,，作為掛職干部，被派到過五道鄉(xiāng)當辦公室主任,，時間一年,。”
紀展鵬眉間動了動,，“有什么問題嗎,？”
何瑤從下面抽出另一張紙，“孟羨臨當時作為自己單位主抓后勤的領(lǐng)導,，組織過幾次下鄉(xiāng)扶貧工作,，他們對口送物資的地方，就在五道鄉(xiāng)下面的兩個村,，兩人應該是那時候認識的,，至少有過交集?！?p> 紀展鵬掏出手機來看了看,，“你和肖蒙去一趟五道鄉(xiāng)，找找當時相關(guān)的人員,，看還能不能回憶起當時的具體情況,。”
何瑤點頭,，叫上自己組的人開車去了,。
五道鄉(xiāng)在延平近郊,，出了城上高速不到四十幾分鐘就到了，兩人拿著介紹信找到當時王成云掛職時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已經(jīng)退休的牧大姐,。
牧大姐還挺警惕,，一開始怎么都不肯說，后來還是她兒媳婦一直催她回家?guī)椭鴰Ш⒆?，她才撲嚕著自己的胖胳膊,，很不屑的笑了一下?p> “咱也不是那背后傳閑話的人，咱鄉(xiāng)下這事看得還少??？那酒桌上幾杯酒下了肚，哥哥妹妹的叫起來,，眼神勾勾搭搭黏黏糊糊的,，咱還能咋說？但咱也知道不能睜眼說瞎話,，有一說一,，孟主任每次來，都挨著他'妹妹'坐著,，”她說著撇起嘴,，很不屑的樣子，“別的咱沒看見啥了,，就是王主任說了掛職兩年,，結(jié)果熬到一年不到就火急火燎走了，這事經(jīng)得起細端詳,？咱真不知道了,。”
她話里話外透露出王成云和孟羨臨曾經(jīng)有過曖昧的意思,，當年酒桌文化盛行,，尤其是偏僻些的鄉(xiāng)下地方更甚，若異性之間言談中有些曖昧不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何瑤他們又按照牧大姐說的，找了當時酒局在場的其他參與者,，眾說紛紜之下，男性普遍認為當時不過是氣氛之下的正常社交,，女性則大多認為兩杯狗尿下肚,，必然有點什么幺蛾子。
這事過去了十六年之久,，待兩人折回延平,，去王成云單位走訪時,，得到的說法卻又變了。
“凈扯淡,，哪兒來的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曾和王成云同個部門的涂大哥聽了十分憤慨，“就是正常工作交往,，咋的,，正常工作中碰到異性還得離八丈遠避嫌啊,？自己心里臟的人才總琢磨這點破事呢,！”他揮揮手對這事很是反感，“王姐家里出過那么大的不幸,，你們都沒點同情心嗎,？怎么總有人犯神經(jīng)......”
何瑤見他要走，忙伸出胳膊攔了一下,，“你是說'總',？還有誰？”
這涂大哥是個急脾氣,，總磨嘰這些事很不耐煩,，招手叫了辦公室里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女性，“小馬,，來來,，當初來找王姐鬧的那事，就那個神經(jīng)病,，你不是也在嘛,，你來給警察同志講講，我這喉嚨發(fā)炎一說話疼得要命,！”
小馬替了班,，慢悠悠的走過來。
她回憶的倒是比涂先生仔細,，說她當年剛畢業(yè)來這單位工作不久,，有一天下午外出開會回來，就看見單位院門外頭,，一個女人在撕扯王成云,，瘋瘋癲癲的說王成云是小三，勾引了她丈夫,。
她本來年輕,，碰上同部門年長的領(lǐng)導遇上這事，真是一個頭八個大，悶頭就想躲過去,，哪想王成云卻像看見了及時雨,，立刻把她喊過去，又扯了正路過的涂哥過來,。
王成云皺眉看那女人,，讓小馬和老涂當個見證人，“我王成云別的不敢說,，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說我是小三，拿出證據(jù)來??？如今可不是什么撒潑打滾拎菜刀就能解決問題的時候了，還想著胡攪蠻纏誰橫誰有理呢,？”
那女人一時頭暈,，扶著樹干晃了一下。
王成云立馬展開雙臂,，把小馬和老涂往后隔了隔,，“有什么事好好說，這里可以攝像頭,，別碰瓷兒?。 ?p> 那女人像是想說什么,，又嘴唇發(fā)白的說不出,，等王成云又連問了幾遍有證據(jù)沒有，她干脆扶著膝蓋表情怔愣的蹲了下去,，半晌無話,。
“行了，走吧,?！蓖醭稍茋@了口氣，拉著小馬兩個往回走,。
“那人誰?。俊边@事挺尷尬,，老涂沒吱聲,，小馬耐不住好奇心問了一句。
王成云把碎發(fā)往耳后掖了一下,，挺無奈的說：“腦子里有點問題——有一次挺多人一起吃飯,，不知道誰拍了張照片,，可能是她老公正挨著我坐,，這人疑心病就犯了,，天天電話騷擾我，還跟蹤我,，今天要不是遇上你倆,，讓誰聽著風，我還說不清了,?！?p> “啊,？”小馬驚詫不已,，“還跟蹤？那得報警了吧,？”
王成云拍拍小馬的肩膀,，“你當我說她神經(jīng)病是罵她的話嗎？不是,，她是真這里有病,，”她點點自己的腦子，“誰家里出了這樣的病人不糟心,，既然沒有實際影響到我,，就算了，做咱們這個工作的,，還是心態(tài)上得悲憫一點,，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嘛,?！?p> “后來呢？”何瑤問,。
小馬說：“后來沒再見過那女人了,，不過隔了幾天，王姐給我看她手機上一段小視頻,，就是那女人自己在家坐在飯桌前自言自語,，反正神神叨叨的吧”她抿嘴苦笑一下，“王姐說這是那女人家屬給她發(fā)的,，還一直跟她道歉,，王姐還說看了還是趕快刪除了吧，畢竟是人家的隱私,，給太多人知道了也不好,。”
何瑤想了想，拿了張照片給她辨認,。
小馬看了半天忽然“喲”了一聲,，迭聲說“對”，“就是她,，就是她,，不過當時比這要瘦一點?！?p> 何瑤和肖蒙從辦公樓走出來,，開車上了路。
何瑤看了看后視鏡,，目光往副駕一斜,，“你怎么看？”
肖蒙還沒太想明白,，過了半天只說：“岳茹有精神疾?。俊?p> 岳茹是一一八案中的女性死者,，換言之,，正是孟羨臨的妻子，孟燃的母親,。
“可當時一一八案的背調(diào)中,，我們沒有掌握有關(guān)她這方面的任何線索啊，也沒有醫(yī)院精神類疾病的收治記錄,，會不會是去了什么不合規(guī)的小診所,？還是異地就醫(yī)？”
“岳茹單位的同事和領(lǐng)導也沒有覺得她曾經(jīng)有過這方面的異常表現(xiàn),，只是說她確實一直身體不太好,，比較虛弱，似乎人際關(guān)系也很一般,，不太合群......這是精神異常的表現(xiàn)嗎,？”何瑤也不太懂這個，“要不問問洪兒,？”
“先跟紀隊匯報一下吧,。”
紀展鵬又去見唐靜波,。
唐靜波對岳茹的名字和樣貌都沒有什么印象,。
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精神病”的啟發(fā)，忽然發(fā)散了一下思維,，“我記得成云......大概就是那段時間,，托我私下里找關(guān)系買了些胰島素,，我問她給誰的，她說也是同事托她,，胰島素雖然不是什么違禁藥,，可是也要有處方才行，我當時也是找了好幾個人才弄出來一盒,，十二支吧,。”
小會議室里,。
洪天給紀展鵬解釋：“一般身體健康的人注射胰島素，比較顯著的影響就是會直接引起低血糖,，通俗點說,，表現(xiàn)為心悸、出汗,、震顫,，嚴重的還會神智不清，時間持續(xù)較長的話,，還可能引發(fā)腦損傷,，出現(xiàn)癲癇、昏迷,，甚至是死亡,。”
“能否對岳茹做二次尸檢,？”
洪天表示沒辦法,，“精神疾病靠醫(yī)生根據(jù)患者表現(xiàn)進行主觀判斷的因素很大，另外人體死后沒有了新陳代謝,，磁共振等技術(shù)手段也沒辦法表達,，所以靠尸檢驗證不出死者生前是否患有精神疾病?！?p> 他跟進一步,，“紀隊，要不我給推理一下......”
“那倒不用,，”紀展鵬自己支著下巴在空地上走了個來回,，“這里還缺點什么......”
*
“歡迎光......臨......”
何瑤和肖蒙剛進了便利店，就讓孟羨淑給推了出來,。
她用力拉下了折疊門,，蹲地上扣了鎖，扭頭就走,。
“阿姨,，你慢點,，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
“不營業(yè)，今天我不營業(yè),！你們還有完沒完了,，三天兩頭的騷擾！”孟羨淑氣得臉色發(fā)青,，走的急差點崴了腳,，叫何瑤兩個追上堵住了去路，居然紅了眼眶,，“你們就欺負我......專門挑軟柿子捏,！”
“阿姨，這......”何瑤趕緊往自己口袋里掏紙巾,，掏了個寂寞,，又往肖蒙口袋里翻，居然翻出一條蘭花邊兒的手絹,，忍住惡寒要遞給孟羨淑,，被對方十分嫌棄的推開。
肖蒙趕緊把手絹揣回兜里,，“阿姨,，你冷靜點，情緒別這么激動啊,，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當年岳茹的健康情況,，據(jù)你們家人的了解，她有沒有過精神類疾病的病史,，或者比較異常的日常表現(xiàn),？”
孟羨淑冷冷的看了肖蒙一眼，“你想說我嫂子是精神??？還是你想說我們一家子都是精神病,？小同志,，這話可是好說不好聽，我兒子還沒找對象呢,，這謠言造出去了,，還讓我們以后怎么過日子？還嫌我們家名聲不夠好聽嗎,？”
孟羨淑抽冷子推了肖蒙一下,，瞅著空兒快步就要往外走。
哪想肖蒙下盤穩(wěn)得很,，肩膀向后仰了一下,，快速的彈回來,，手一兜，又把孟羨淑攔住了,。
孟羨淑氣的直跺腳,，又不能報警，又不敢動手,，還走不脫,，就看周遭的路人路過不時拿眼睛瞄她，心里又臊又躁,，一扭臉又往店里走,，半拉開門，上最里頭的角落里,，扯了個飲料箱子坐了,。
何瑤和肖蒙連忙彎腰跟進來。
肖蒙蹲下身,，細聲細氣的商量，“阿姨,，事情的真相都是靠信息碎片一點一點拼湊出來的,，你見過拼圖嗎？現(xiàn)在你按著一大塊不給我們看,，我們也能找別的辦法,，可那樣就會浪費很多時間，時間延續(xù)的越長,，你們作為當事人的家屬也就越受折磨,，咱們一起盡快把真相還原了，不好嗎,？”
“我說不過你們,，也不知道你們說的什么拼圖什么碎片的，”孟羨淑忽然哽咽了一下,，“我就知道家丑不可外揚,。”
“阿姨......”肖蒙又叫了一聲,。
孟羨淑閉著眼抹了一把眼淚,，忽然泄了氣，“我哥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