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路神
金溪村民田大膽,本名叫什么已經(jīng)沒人能說上來了,,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似乎他生來就叫這個名字。
這個略顯俗氣的稱呼,,非但沒有讓他覺得有半點(diǎn)不適和嫌棄,,反而成了他出名的標(biāo)識。
雖然并不是美名動鄉(xiāng)里,,但他卻認(rèn)為這個諢名能彰顯自己的豪氣,,反而自鳴得意。
田大膽平素里游手好閑,,胸?zé)o點(diǎn)墨卻又不事農(nóng)桑,,日子一直捉襟見肘。
自從二十歲那年流浪到府城,,叨光大戶人家婚宴,,見識了珠光寶氣,得嘗了海味山珍,,回來之后逢人便說自己在城里是何等風(fēng)光,,這些話但凡認(rèn)識他的人,耳朵早都起了老繭,。
這番經(jīng)歷,,并沒有化作田大膽追求富貴的動力,反倒讓他紅眼病發(fā)作,,做起了一夜暴富的美夢,,落下了個貪圖享樂,好逸惡勞的毛病,。
好面子,,貪美酒,饞珍饈,,視財(cái)如命,,這些都是他身上最明顯的標(biāo)簽。
這人呀,,要是長時間求而不得,,卻又喜愛攀比,難免會起歪心思,,這田大膽也不例外,。
平日里作奸犯科倒不至于,但來路不正的東西,,可沒少拿,。
就說在當(dāng)?shù)匦》秶鱾髦P(guān)于他的一件事。
三年前的一個晚上,,田大膽同人晚上賭錢回來,,路過野狐坡那片老墳,,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有黑影在墳地里竄動。
同行幾人拔腿就跑,,他卻仗著膽大悄咪咪摸到近處,,發(fā)現(xiàn)了最近鬧得沸沸揚(yáng)的野狐嶺游魂的真相,,原來是一群裝神弄鬼,,掩人耳目的盜墓賊。
他索性將計(jì)就計(jì),,借著鬼神之名,,連嚇帶騙,將盜墓賊盡數(shù)趕跑,,撿了一波好處,,快活了一些日子。對于占了死人便宜這事,,沒有半點(diǎn)忌諱,。
這不,此刻他老毛病發(fā)作,,正在村口老廟前,,那座雕像下面,對著一群好事之徒,,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講述他自己的輝煌過往。
“要說我三年前,,曾經(jīng)有幸去過鄰郡劉員外家里,,好家伙,那滿屋子金燦燦白花花的,,晃眼?。 闭f到激動處,,田大膽已經(jīng)顧不上嘴里蹦出來的唾沫星子了,。
旁人聽的開心,也就是僅作消遣之樂,,真信的沒有幾個,。
劉員外家里是有錢,可哪個有錢人會把錢擺在外人能看見的地方,?再說了,,傳聞劉員外因離奇喪子人已發(fā)瘋,是真是假還不是憑你田大膽一張嘴,?
眾人七嘴八舌地,,氣氛越來越熱烈,其中一個人神神秘秘,壓低聲音著說:“大膽,,給你透露個秘密,。”
田大膽眼睛一亮,,來個興趣,,側(cè)耳聆聽。
那人生怕外人聽見,,把圍著的所有人聚成一圈,,湊到他們近前,說:“我以前聽我爺爺說,,說咱村這老廟,,是前朝知縣所建,籌錢時一老善人出了大力,,他為表誠意,,廟里面的神像都是金身。
后來前朝大亂,,敗兵為求活路,,推倒神像,剝下金箔,,藏在了門口這石像里,。”
“當(dāng)真,?”田大膽呼吸急促起來,,瞄了瞄身后的石像。
這空檔功夫,,那個人趕忙對其他人使眼色,,其他人會意,捂嘴竊笑,。
等田大膽回過頭,,眾人挨個給他灌迷魂湯。
“你這么一說我有印象了,,前些年老村長就在廟后面的地里刨出來一些東西,。”
“我老舅好像也跟我說過前朝的事兒,?!?p> “恐怕不見到是真的吧,不然這么多年了石像怎么可能還立在這,?”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假假真真,,田大膽聽的早已魂不守舍。
“我說大膽,,你就當(dāng)聽個故事,,別當(dāng)真?!?p> “就是就是,,這種傳說聽聽就行了?!?p> “散了散了,。”
一群人如鳥獸散,,時不時還回頭望望在原地發(fā)呆的田大膽,差點(diǎn)沒憋住笑出聲來,。
田大膽在石像上左摸摸,,右敲敲,眼神越來越火熱,。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就炸鍋了。
老廟門口的石像不翼而飛了,,鄉(xiāng)親們議論紛紛,。
村長動員村民找尋,也報了官府,,但因?yàn)槭癫⒉皇侵靛X的東西,,也并非某人私有財(cái)產(chǎn),在找尋無果后,,便也就沒了下文,。
私下里有好事者,曾經(jīng)扯著田大膽袖子,,詢問是否系他所為,,田大膽自然矢口否認(rèn)。
眾人心知肚明,,竊笑不已,。
半個月后的一個夜晚,四下無人,。
天空中高懸的明月安靜地將月光灑滿大地,,四野亮如白晝。
田大膽偷偷出了門,,起初風(fēng)聲太緊,,他一直沒有機(jī)會出門研究他的寶貝,。
直到這幾天風(fēng)波漸息,今晚他才敢趁著夜色去見他的寶貝,。
門口的小路直通林子,,途徑老廟。
路過老廟的時候,,田大膽鬼使神差地望老廟那瞥了一眼,,不知怎地,左眼皮跳了起來,,令他感到一陣心驚,。
“嗖”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從老廟后面竄到小路上了,。
田大膽順著聲音朝前定睛一看,,不由大驚。
前面十來丈遠(yuǎn)的地方,,赫然有一道背對著他的人影,,一身白衣,手提一桿金燦燦的秤,,速度飛快,,往小樹林奔去。
田大膽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左眼皮在跳,,敢情這是撞了大運(yùn),,要發(fā)大財(cái)。
在稍微愣神之后,,他立馬反應(yīng)過來,,隨即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直沖那道人影追去,。
原來在本地流傳著路神的傳說,,在夜里碰到手提金秤的白衣人,且速度飛快,,那就是撞上路神了,。
只要能趕上路神,將手里抓到的東西放進(jìn)秤盤里,,等路神離開后,,放進(jìn)去什么,什么就會變成金的,。
田大膽一陣狂奔,,卻緊追不上,無論怎么發(fā)力,,路神與他的距離始終沒有縮短,,他早已氣喘如牛,,渾身大汗。
腦海里靈光一閃,,田大膽直罵自己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原來攆路神是有講究的,鞋反穿方能事半功倍,。
他手忙腳亂一陣折騰將鞋反穿,,頓時覺得自己在一步步靠近路神。不到片刻工夫,,他已將這白色人影撲倒在地,。
田大膽正想往秤盤里放東西,伸手一摸,,卻發(fā)現(xiàn)手中能抓到的只有黃塵,。
他急不可耐的抓起一把塵土放在秤盤里,卻發(fā)現(xiàn)身下的路神正奮力掙扎,,眼見只有這么一點(diǎn)成果,,還在秤盤顛簸下灑了個精光,他心如滴血,。
傳聞中在路神掙脫之前出了秤盤的,那就是留不住的富貴,。
田大膽已漸漸壓制不住,,他索性將心一橫,用盡所有力氣,,竟將雙手伸進(jìn)秤盤,,死死按住。
路神終究還是脫了身,,隨著一陣風(fēng)消失在月夜里,,不見了蹤跡。
田大膽累癱了,,躺著地上,,他知道自己贏了,賺翻了,。
他吃力地抬起雙臂,,兩只金黃的手掌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歇了一炷香的功夫,,田大膽爬起來繼續(xù)趕路,,他雖然得到了這雙發(fā)財(cái)?shù)男∈郑瑓s也沒有忘記自己今晚的目的,。
手有些重,,但卻能活動,,也有知覺,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往后割肉生財(cái),,反正自己以后吃得補(bǔ)一點(diǎn),完全能再長肉,。
樹林里吹來輕風(fēng),,夜里涼意漸生,可田大膽心里一陣熱乎,。
一路走到了一個山洞里,,田大膽笑嘻嘻地說道:“好寶貝,我?guī)慊丶??!闭f著便將石像搬上藏在洞里的板車?yán)铮约杭业姆较蚶ァ?p> 天快亮了,,田大膽終于到家門口,。
角落里,一群精力旺盛的人藏在黑處,,對著田大膽指指點(diǎn)點(diǎn),,在田大膽推門的一瞬間一窩蜂涌出來。
田大膽一驚,,韁繩脫手,,石像從板車?yán)锘顺鰜恚诘厣?,磕斷了雙手,。
田大膽正要說話,卻驚恐的發(fā)現(xiàn)所有人將他圍了起來,,眼神死死盯著暴露在外的黃金手掌,。
沒給他半點(diǎn)反應(yīng)時間,他就被捂住嘴拖進(jìn)院里,。
一個人從柴房里提著柴刀沖到田大膽跟前,,干凈利落地在眾人的協(xié)助下砍掉了這雙黃金手掌,隨即揚(yáng)長而去,。
田大膽僅僅片刻功夫就失去了自己近一個時辰的努力所得,,且斷送了后半生的富貴,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手掌被斬?cái)嗟臅r候,,他竟然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因?yàn)槟菚r候他早已忽略了,,手掌成為黃金之后,,已漸漸不是血肉之軀了,。
果然得來容易的富貴去的也快,好像不是自己的,,連失去時都沒有知覺,。
我還有希望,田大膽還沒死心,,不顧流血的殘肢,,掙扎著往門口爬去,撲在石像身上,,如他壓倒路神一般,。
石像見血竟發(fā)出金光,像流水一般向他淌來,,田大膽沐浴在幸福的金光里昏睡過去,。
老廟口的石像失而復(fù)得,隨之而來的消息是田大膽失蹤了,,人們都說他是偷石像被人發(fā)現(xiàn)畏罪潛逃了,,因?yàn)槭窬褪窃谒议T口找到的,只有他能干出這種事,。
盡管石像只是斷了手臂,,可人們總覺得跟之前相比,這石像眼神里隱隱透露出一絲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