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Tower 「高塔」

　　「有個被關(guān)在高塔里的女孩,?！?p>　　以一個故事的開場白來說，她的語氣太呆板了。而且她的聲音特別輕,，不仔細聽的話甚至有可能會被忽略。

　　「塔里很昏暗,，唯一的光源是一扇無法企及的小窗,，那個女孩想不起來自己為何在塔里，自從她有記憶的時候就一直待在那里了,。但是對此她也沒有不滿,，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也無從比較自己的際遇,。不過某一天,，窗外飛來一只白鴿，鴿子的腳上綁了一封信。她嚇了一跳,，打開信件觀看,，那是一封不曉得出自何人的俏皮信件，上面的內(nèi)容是──收到這封信,，和我素昧平生的人啊,，要不要和我聊聊呢？少女很困惑,，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別人交流,，她煩惱了一下子，最后還是壓抑不了好奇心,，決定寫下回信,。她將信件綁回鴿子的腳，放鴿子飛出窗外,。

　　過了幾天鴿子又回來了,，腳上同樣帶著一封信，塔中的少女和素昧平生的對象,，就這樣當(dāng)上了筆友,。起先的內(nèi)容是閑話家常，接著漸漸有了變化,，那個陌生的對象向少女提了一個建議,。」

　　她沉默了一段時間,，我判斷她是要換口氣休息一下,，事實卻不是如此。那雙紅色的眼眸瞄了我一眼,，我才發(fā)現(xiàn)她是在尋求我的反應(yīng),。

　　還是個互動式劇本。我心中馬上反應(yīng)了過來,，好在之前聽故事的時候沒有走神,。

　　“想知道身份或者見一面是吧？”一直用不見面的方式也就是飛鴿傳書的方式,，最后的愿望的確會變成這個,。

　　她輕輕頷首說道：“沒錯，寫信的人提議雙方碰面,。少女很煩惱,，老實說她也很在意那個筆友，偏偏她被關(guān)在塔里出不去,，這件事若據(jù)實以告,，說不定對方會來拯救自己,，相反的，對方也可能心生怯意,，從此再也不寄信過來,。

　　她煩惱了好久好久，最后還是決定說出真相,，包括她想見對方一面,，以及被關(guān)在塔里的事實,。不過她一直等一直等,，始終等不到回信?！?p>　　她突然停住了,，紅色的雙眸凝視著我，我從來沒被人這么盯著,。

　　“后來您認(rèn)為是怎么樣的呢,？”

　　“一般故事性結(jié)尾都會是直接來救她了吧。對方?jīng)]有回信的話,?！?p>　　她陷入沉默，我,、我的答案錯了嗎,？她沉默了一段時間令我非常不安，這才輕輕地點頭回答,。

　　“是的,，正是如此，寫信的人現(xiàn)身了,。那個人首次打開高塔的大門,，身后閃耀著炫目陽光來到了少女的面前，他溫柔地對少女說：『我來接你了,?！辉瓉恚莻€人是鄰國的王子,，從此他們過著幸?？鞓返纳睢,！?p>　　我松了一口氣：“果然故事有一個快樂的結(jié)局才好嘛,。”

　　故事里,，可憐的少女一定會得救,，例如王子突然現(xiàn)身,，不顧少女的身分迎娶她成為王妃等等。反正什么都有可能,，故事就是這樣的東西,。

　　“不過說來好奇怪，怎么會喜歡女孩子被囚禁的故事,？”

　　“小時候的體質(zhì)偏弱,，不能經(jīng)常出門。所以……只能看書,，就感同身受了,。”

　　和維妮婭小時候好像,，我撇撇嘴,。都是小時候病弱不能出門，長大后就可以出門了,。

　　“要出去嗎,？去各個地方游歷？”

　　你對這個故事感同身受,，想必是這么一回事吧,？你囚禁的是自己的心，你在等待打開心扉的那一天,，而且需要別人的援助,。就和當(dāng)初的維妮婭一樣。

　　但前提是我并不是王子,。

　　“如何可以的話……”

　　“那就一起環(huán)游世界吧,。”要環(huán)游世界,，那成為學(xué)者也不錯,。學(xué)問有很多種類，我不一定要聽從神父的建議研究神學(xué),，我才不想被綁在教會,。我要效法美第奇家找來的學(xué)者，被某個遙遠的國家招聘,，然后用自己的學(xué)識來拯救愚昧的人,。

　　“既然要環(huán)游世界，那么也會帶著維妮婭一起去的吧,。哥哥,？”

　　充滿敵意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我訝異地回過頭,，維妮婭神色不善的在我身后,。

　　維妮婭走上前來介入我們之間,，對白發(fā)少女說母親在找她。我猜這句話絕對是謊言,，但維妮婭一搬出母親的名義,，身為侍女的她也只好離開。她低頭行禮,，轉(zhuǎn)身離開現(xiàn)場,。

　　“看你干了什么？”

　　維妮婭哼了一聲,。

　　“不說這個了,。”維妮婭一下子抱住我的手臂,，“人家弄了一個上午改變的房間布局,，人家找了你好久，想讓你見識一下呢,。”

　　“房間什么時候都可以看吧,?！?p>　　“我就要現(xiàn)在。誰叫哥哥最近都不理人家,?！?p>　　“我也要忙讀書啊...”

　　維妮婭那雙和貓咪一樣銳利的眼睛緊盯著我不放，面對現(xiàn)在的維妮婭,，感覺任何謊言都會被她拆穿,。的確，忙著念書不過是藉口,，我的進境反而退步了,。我不太想承認(rèn)，但原因昭然若揭,。自從白發(fā)少女來到家中,，我滿腦子都是她的事情，不管是讀書的時候,、搭乘馬車的時候,、睡前的時候我都在想她，所以我不太想和別人相處,，以免心不在焉的態(tài)度被一眼看穿,。

　　“哥哥…你不會喜歡上那個白發(fā)少女了吧?！辈簧频难凵駨木S妮婭的眼中射出,。

　　我喜歡那個白發(fā)少女,？別逗我笑了。最多我就是想查清楚她和那天晚上究竟有什么關(guān)系,。

　　還未等我回答,，維妮婭強硬地開口：“哥哥，那個女孩子絕對不行,！她一定是想傷害你才來的,。”

　　維妮婭用強硬的語氣警告我,。

　　“沒有證據(jù)的話還是不要亂說,。”

　　“我有證據(jù),！證據(jù)就是...身為女人的直覺,。”

　　維妮婭說得煞有其事,，我反而笑了出來,。維妮婭在說白發(fā)少女的壞話，按理說我應(yīng)該要糾正她才對,，但比我矮一顆頭的維妮婭,，挺起胸膛主張自己的女性直覺，實在蠻好笑的,。

　　“不準(zhǔn)笑,。維妮婭絕對沒有說錯！”

　　“維妮婭,，直覺稱不上證據(jù)啦,。況且你說女人的直覺……這種話你是在哪里學(xué)來的？”

　　“哥哥,，你把維妮婭當(dāng)小孩子嗎,？維妮婭當(dāng)然有女人的直覺啊，母親說過女孩子比男生早熟喔,?！?p>　　話雖如此，在我眼前的維妮婭,，怎么看都是稚嫩的小女孩啊,。當(dāng)她知道我沒有認(rèn)真看待警告時，她別扭地說自己真的不是小孩了,。

　　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

　　“維妮婭長大點就懂了?！?p>　　維妮婭甩頭擺脫我的手,，鄭重其事地說著：“總之,，不能喜歡上那個女生哦?！?p>　　對我耳提面命,，我不點頭答應(yīng)看來她是不會離開我的。

　　于是我心不在焉地說：“好啦好啦,?！?p>　　＊

　　當(dāng)天晚上是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斷斷續(xù)續(xù)的淺眠,，接著在不可思議的睡意翻弄下，我的身體彷佛融入了別的地方,。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我感到背部流下不舒服的冷汗,，無意間墜入了夢中世界。

　　夢境中我在攀爬高塔,，漫長的螺旋階梯給人直達天際的印象,。石造的墻壁上多少有一些鏤空的窗戶，日正當(dāng)中的太陽在戶外照耀著璀璨的光芒,。

　　外面?zhèn)鱽頍狒[的喧囂,，有小孩子和女性的聲音，還有感謝春季恩典不斷舉杯慶賀的吆喝聲,。我笑看眼下的光景，同時心生強烈的恐懼,，好想立刻從窗戶跳下去,。

　　塔內(nèi)和外面的世界差距未免太大了，木制的階梯被我的腳步踏得嘎嘎作響,。沒有一個人愿意開口,，我遠離外界的光芒，來到了最上層,。

　　打開最上層的房門,，一股甜味蔓延開來。我呆站在原地,，看著房間里面的布置,。

　　靠在墻邊的少女無力地倒在地上，我瞬間嚇了一跳,，那看起來真的很像尸體,。

　　我放下先入為主的觀念仔細觀察少女，少女的胸口有些略微起伏,，看上去應(yīng)該是睡著了,，我也松了一口氣,。不過下一秒我馬上沖到少女面前，那是有著白發(fā)的維妮婭,。

　　“果然不管從哪種角度看都是妹妹的樣子,。”我把少女的臉翻來覆去地和記憶中妹妹的樣子進行對比,。

　　這間房也的確是誰妮婭自己的房間,，不過--為什么妹妹會躺在這里？突然間,，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那人的力氣肯定很大，我聽到肌肉不斷收緊的聲音,，我想此刻的臉肯定漲得通紅,，我努力掙扎但毫無作用。對方的手就好像鉗子一樣,，死死地固住我的脖子,。

　　“啊,！”

　　我從床上驚醒,，映入眼簾的是常見的床罩。我重復(fù)著急促的呼吸,，試圖讓劇烈跳動的心平息下來,。我的全身上下都是汗水。這夢太可怕了,，而且它還很真實,。

　　我怯生生地舉起手，脖子處并沒有被掐的痕跡,，我歲自內(nèi)心松了一口氣,。夢中的絕望感以及荒誕感仍揮之不去，我用手背擦拭眼角,，那邊還殘留著液體也許我哭了,。長這么大了還被夢嚇哭也是夠丟臉的了。

　　話說回來,，那個夢境還真是離奇,。白色頭發(fā)的妹妹再一次出現(xiàn)。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那么新來的白發(fā)侍女又是什么存在呢,？妹妹和那個待女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而且這個高塔似乎還是這個侍女告訴我之后才產(chǎn)生的夢境。

　　基于我和維妮婭小時候的冒險，那個時候也是維妮婭提議玩捉迷藏,，最后我在高塔的房間里面找到了陷入昏迷的她,。

　　總之還是別考慮太多，即便現(xiàn)在想著回顧夢境,，記憶也變得模糊起來,。就連剛才的登場人物的面貌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我嘆了一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窗戶想冷卻滾燙的身體,。吹吹夜風(fēng)，會多少有點幫助吧,。

　　結(jié)果我一打開窗戶,，就聽到了交談的聲音。

　　有人在外面,。

　　“──唉呀,，深夜在外散步真是特別的嗜好呢，而且還是在這種地方,?！?p>　　我一聽就認(rèn)出那是誰的聲音了。直到剛才我都在胡思亂想,，不過不可能啊,，這么晚了，不睡覺跑出來干什么,。亞麻色頭發(fā)的妹妹,，維妮婭。

　　而且聽口中的意思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場,。

　　我趕緊貼在墻后隱蔽身形,，明明這里是我的房間，我根本不需要感到愧疚啊,。我躲起來不關(guān)上窗戶，繼續(xù)聆聽對話,。

　　“你在那里多久了……”是白發(fā)少女的聲音,，氣氛似乎并不尋常，我集中精神專心聆聽,。

　　“我在月光下看到白色的人影,，還以為是幽靈呢?！?p>　　我看不到她們,，卻擅自想像白發(fā)少女困惑的表情。

　　“──我是開玩笑的，我聽到聲響,，擔(dān)心有小偷進來,，所以才來這里看看情況?！?p>　　“這,、這樣啊……對不起，驚擾到你了,，我,、我馬上回房……”

　　“你不必這么惶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會責(zé)備你的──哪怕,，你要做什么不該做的事情,。”

　　“你,、你說的那種事情我才沒有……”

　　“唉呀,，是嗎？那也無所謂,，只不過請你記得一點,，哥哥是我的王子?！?p>　　老實說我蠻混亂的,，兩個人無論如何我都想不到會有交集。

　　漫長的沉默降臨,，不曉得白發(fā)少女現(xiàn)在是何種表情,。

　　最后她終于開口了，和平常一樣,，那是猶如會隨風(fēng)消散的虛幻音色,。

　　“我不想牽連任何人，我很快就要離開（消失）這里了,?！?p>　　“那樣最好?！本S妮婭說道,。

　　白發(fā)少女沒有說下去，或許那是我聽不到的悄悄話吧,。小碎步的聲音逐漸遠去,，徒留現(xiàn)場一片寧靜，以及樹木搖曳的聲響,。我鼓起勇氣偷看外面,，維妮婭也離開了。

　　……剛才發(fā)生的事我該如何看待才好？維妮婭的秘密姑且不論,，眼下真正的問題是白發(fā)少女,。

　　她不想牽連任何人，很快就要離開這里,。

　　這種說法──就像她接下來要干出什么大事似的,。

　　“這下麻煩了…”

　　我的嘆息消散在孤獨的空間里。

　　想不到,，事情變得更加復(fù)雜起來了,。

　　隔天，白發(fā)少女主動向我攀談,。

　　她說最近想找個機會和我「單獨」談話,。

　　過程中，她從沒看著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