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這個,。
寧澤要找的就是這個。
在漢克行兇結束后,,他就開始用家人的鮮血不停在地板、墻壁上書寫秘藥的配方,。
可寧澤沒來得及看到這些,。漢克案發(fā)那天,當他趕到現(xiàn)場時,,工作人員已經將遺留在現(xiàn)場的文字全部擦除干凈了,。
不過這種行為,他在押期間也一直有所持續(xù),。
所以寧澤知道來精神病院一定能得到秘藥配方,,不管漢克是真瘋還是假瘋,他必須要保持這種行為,,才能保住性命,。
最重要的是,寧澤從警局出來,,到現(xiàn)在站在206號病房這期間的行為都是完全合理的,。
因為擔憂同事,所以去看望福特,,看到福特的狀況后因為恐慌來到精神病院檢查身體,,當心緒平復下來以后,又順路看一眼自己工作后第一起案件的當事人,。絕沒人會懷疑他是為秘藥配方而來的,,因為他大可以選擇更簡單的辦法。
或許他過于謹慎了,,但在不能掌控全局的情況下,,他喜歡步步為營給自己帶來的踏實感。
大約過了三十秒,,寧澤排除掉了所有重復的單詞,,得到了一副完整的秘藥配方。
“好了,,他也許不想見……”
寧澤話音未落,,一條短粗的手臂便宛如捕食的蟒蛇般快速從窗口刺了出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嘿,!萊克·格里芬!救我,!我被趕出來了,!救救我的妻子跟亞當!他們會被殺死的,!萊克,!”
屋內的男人在不斷咆哮,他的手指像鋼筋一樣,幾乎要將寧澤吊離地面,。
“該死的魔鬼,!”
一旁的醫(yī)生反應過來,,摘下煙卷兒,,惡狠狠地將紅亮的煙頭在那條胳膊上碾碎。
“??!”
他痛苦地尖叫著,不甘地將手臂快速抽了回去,,隨即只聽“嘭”地一聲,,擋板掉落自動鎖住。
“該死,,他剛才一定躲在門后了,,快走,我給你檢查一下,!”
醫(yī)生扶著漲紅臉,、不停咳嗽的寧澤快步離開,。
寧澤則有些失神,,他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剛才的聲音和語氣,,是屬于老福特的,。
難道說,從公寓到精神病院,,一直跟在他背后的,,就是老福特?
那福特家里的人,,又是誰,?
博物館的事件還遠遠沒有結束,他有預感,,下一個,,就該他了。
寧澤天生缺乏安全感,,他恐懼未知的事物,,以前選擇做法醫(yī),也是想從一個特殊的角度探索世界,。但眼下這個世界,,遠比他想得要復雜。即使他在這里生活了兩年,但時刻從生活細節(jié)處傳來的冰冷陌生感,,仍會讓他喘不過氣來,。
回去的路上,老福特的聲音一直在他腦海中回蕩,,但身后的呼吸聲已經消失了,,被困在206病房了嗎?但自己又能做什么,?
破舊老樓梯傳來的咿呀聲提醒他現(xiàn)在不能想太多,,眼下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寧澤將手放在冰涼的門把上,,遲遲沒有擰開,。
他在想,自己是會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去圖書館的那種人嗎,?
當然不是。他從來不逛街,,也從來不去圖書館,。
所以他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讓他在買薔薇花時顯得不會那么奇怪的幫手,。
“萊克,。”
寧澤關上門,,坐下后點亮了蠟燭,。
“為什么不去床上睡?!?p> 愛麗絲像只受傷的雛鴿一樣蜷縮在地板上,。
“我怕你會突然回來,像現(xiàn)在一樣,?!?p> 她乖巧地移動著身子趴到寧澤身前,枕在他的大腿上,。
她有著一頭濃密的亞麻色長發(fā),,質地柔軟且細膩。
寧澤不否認,,這種感覺很舒服,。
如果忽略掉死掉的荔枝琪琪的話。
對,,老格里芬養(yǎng)的那條斑點狗,。
借著燭火看去,,半具犬類的骸骨從門旁的狗窩里耷拉在地板上,身上粘連著稀疏的黑白毛發(fā),,還有蛆蟲的尸體,。
很難想象,溫柔懂事的愛麗絲跟一條死狗共同生活了兩個月,。
那段時間寧澤剛剛入職,,因為工作交接的問題,他一直在警局待了五天,。
當他回來后,,看到的是已經死掉的愛麗絲跟荔枝琪琪。
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合理的理由處理狗的尸體,,所以一直放在家里,任由它發(fā)臭,、腐爛,。
如果沒有親眼見到過美麗的愛麗絲站在一地的蛆蟲上,溫柔地對你說:“歡迎回家,,萊克,。”
很難理解寧澤的恐懼,。
“明天一起去逛街吧,。”
寧澤突然開口,。
“真的,!”
愛麗絲興奮地抬起頭,“我要好好準備一下,,聽凱特太太說,,現(xiàn)在斐林的妻子們都喜歡燙一種時興的發(fā)型,就是一個卷兒搭一個卷兒的那種,。萊克,,你說我燙那種發(fā)型,會好看嗎,?”
寧澤誠實地點點頭,。
拋去其他因素,愛麗絲的確算得上是佳人了,。
她的臉龐嬌小,,五官又介于東西方長相之間,溫順又精致,。
她跳起來了,,開始翻箱倒柜,,興奮之色溢于言表。
應該是在找化妝品吧,,但很可惜,,家里沒有這種東西。
以前的萊克雖然同意跟愛麗絲結婚,,但這并不代表他不害怕,,加上木訥的性格,在寧澤的記憶里,,兩個人幾乎連一句完整的對白都沒說過,,更不要講逛街了。
“給你,!”
愛麗絲坐到寧澤身旁,,將一個手指長的紅色條盒交給他。
“這是,?”
“凱特太太說,,真正的紳士都是要戴這個的?!?p> 寧澤打開盒子,,一枚亮銀色的胸針正躺在里面。
被拉長的楓葉盤旋在針上,,葉尖上鑲著一枚菱形的黑曜石,,顯得既高貴,又充滿設計感,,看上去價值不菲,。
老格里芬去世前的醫(yī)藥費和舉辦葬禮所需的費用,幾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
“哪里來的錢,?”
寧澤有些嚴肅。
“一塊錢,?!睈埯惤z將手指貼在鼻尖上,竊喜道:“萊克每周給我的生活費,,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會剩下五六塊錢,我全都藏起來了,。明天去逛街,,可以花那些錢?!?p> “謝謝,?!?p> 寧澤蓋上了盒子,對于愛麗絲,,他確實忽略太多了,。但,如果之前愛麗絲能明確告知她的過往身世,,而不是每次都會改變之前的說辭,,自己也許會成為一名好丈夫。
明天,,應該會刮風吧,?
屋外,濃霧明月刺不開,,偶爾從東南方向傳來幾聲汽笛,。
清晨,愛麗絲是被報童吵醒的,。
“號外,!號外!漁業(yè)大亨霍華德洗刷殺妻嫌疑,,于今日出獄!先生,!要來一份《霧都晨報》嗎……”
她扭動柔軟的腰身,,雙手把在椅背上,安靜地凝視著前方,。
寧澤正站在窗前,,面對著那張厚實的黑色簾幕。
這張窗簾是格里芬家唯一值錢的家具,,不過也是為了省錢買的,。
老格里芬說過,環(huán)境越暗,,蠟燭能起的作用便越大,。
“醒了?!?p> 寧澤拉開窗簾,,推開窗戶。
因為濃霧的堆積,,遠方海平面都像是升高了好幾米,,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桅桿頂端,跟不停噴吐白煙的碩大煙囪,。樓下,,已是行人叢叢,,他們都在往東走,每周日格利特廣場都會有馬戲團過去表演,,如果不下雨,,還能欣賞到露天音樂會。
“喝牛奶嗎,?我看到希森騎車過來了,。”
寧澤回頭,,只看到愛麗絲在側頭看著他微笑,。
“那就出去吃吧?!?p> “好,!”
愛麗絲立刻起身回屋去換衣服,只是九月,,斐林未免也太冷了,。
愛麗絲穿了一條灰色貼身絨襪,棕色的方口小皮鞋,,連衣裙還在里面套著,,外面裹了件米黃色的大衣,嗯,,還有一頂同色系的貝雷帽,。
這是她最好的衣服。
“別忘了背包,?!?p> “哦!”
愛麗絲反應過來,,回屋拿出了個掉了拉鎖的黑色皮包,。
這是凱特太太送給她的,她一直視若珍寶,。
“萊克,,你瞧!”
她興奮地向寧澤展示包內的硬幣與一沓用皮筋捆起來的紫色零錢,。
寧澤穿上大衣,,點點頭,“今天可以在街上找個鎖匠,?!?p> “嗯!”愛麗絲大聲應著,,接著一手穿過寧澤的臂彎,,“出發(fā),!”
因為是今天,所以寧澤沒有抵觸她的親密接觸,。
接著,,兩人鎖好門,下樓,,來到盥洗室,,陷入漫長的靜立。
他們在等污濁的銹水流完,。
“快好了嗎,?”寧澤問道。
“大概,,還要等半分鐘,。”愛麗絲說著,,翻了翻皮包,,“糟糕,萊克,,我忘記帶手帕了,!”
寧澤反應了一下,接著嘆了口氣,,“你可以用我的衣服,。”
“真的嗎,?”愛麗絲有些不敢置信。
“水好了,?!?p> 愛麗絲趕忙去洗臉,接著,,她像只機敏的兔子一樣鉆到寧澤的懷里,,用衣服里子輕輕擦拭臉頰。
她的確是很會模仿的,,連凱特太太跟她丈夫的專屬親密動作都學來了,。
但她不明白,這種行為只適合當眾表演,,夫妻是做不了對方觀眾的,。
兩人離開小巷,沿著水路繼續(xù)往東走,。
兩岸人聲鼎沸,,河道中泊滿了商販們的小船,。
“新鮮的應季蔬菜、水果,,您來瞧瞧吧!”
“晾干的香腸,!剛撈上來的鳥蛤五毛錢一磅嘍!”
“您的薯餅跟炸奶油卷兒,!”
下方的小販兒吆喝一聲,,便用長桿挑著竹籃送到了岸上。
寧澤在籃子里扔了一枚五分錢的硬幣,,將食物取出來交給了愛麗絲,。
“謝謝萊克!”
“嘿,!戴伊,!快一點兒,”
抱孩子的中年女人停在人群中焦急地向后張望著,,“老大跑前面去了,!”
“來了!來了,!”
頭發(fā)花白的中年男子牽著兩個孩子擠了過來,,滿頭大汗,“抱歉,,親愛的,,小家伙們太調皮了!”
女人松了口氣,,“快走吧,,表演要開始了?!?p> 可正當一家人準備并肩前行時,,只聽道前方有人連聲呵斥道:“讓開!讓開,!”
寧澤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凌駕于眾人頭頂?shù)娘L衣男子正沖著他們疾馳而來。
那是名車夫,,他駕著一輛幾乎要占滿路面的豪華馬車,。
行人們雖緊急避讓,但還是不停有人“噗通,、噗通”地掉進水里,。
“該死!快讓開!”
馬車呼嘯而過,。
女人抱著孩子,,行動不便,被掀翻在地,,胳膊摔出了血,。
男人跟孩子們圍著她焦急哭泣。
行人們回過神來,,朝一家人簇擁而去,,對不遵守城市規(guī)則的馬車破口大罵。
這時,,不知從哪里躥出來兩名記者,,抬著碩大的照相機開始對馬車進行拍照。
也許是相機噴吐出來的煙霧吸引了車中乘客的注意,,馬車放緩了速度,,生著肥白臉頰的中年男子推開玻璃后窗,他扶著高聳的禮帽,,大笑道:“鄉(xiāng)巴佬,!你們被開除了!”
接著,,馬車便揚長而去,。
看清男人標志性的彈簧胡須后,圍觀眾人一哄而散,,兩名記者頹靡地跪在地上,,叫苦不迭。
“萊克,,他是誰,?簡直太沒有禮貌了!”
愛麗絲有些憤怒,。
寧澤倒是認出了他,,日常報業(yè)的副總編史蒂夫·格溫,他幾乎掌控了斐林一半的話語權,,得罪他的人,無一都會身敗名裂,。不光如此,,他還非常喜歡炒作自己,將自己是超凡者一事弄得人盡皆知,。
“嘿,!別哭了,我的丈夫是醫(yī)生,他能幫助你們,!”
愛麗絲熱心腸地走上前去,,安慰傷心的一家人,“嘿,!萊克,!你快過來!”
可當她回過看時,,寧澤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菊花茶怎么賣的?”
“先生,,一角錢一罐,,大約有三百克,茶喝完了,,罐子您還可以留著當煙灰缸,。”
“給我來一角錢的吧,,罐子我就不要了,,可以送我一些馬尾草籽嗎?”
“當然,,我給您包起來,。”
當愛麗絲找到寧澤時,,他正提著籃子購物,。
“萊克,你剛才去哪兒了,?他們需要你的幫助,?”
愛麗絲攥著寧澤的衣角,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驗尸官,,不是醫(yī)生?!睂帩山舆^攤主遞來的紙包裝進籃子里,,“難道凱特太太沒有教過你,在斐林,,不要跟穿打補丁衣服的人有交集嗎,?她的胳膊已經骨折了,最好的辦法是去醫(yī)院,,而最近的公立醫(yī)院離這里只有不到三百米,。但他們卻沒有準備要去的意思,而是一直留在原地哭。這說明他們沒有錢進行治療,。我沒有治病的本事,,也不可能替他們墊付醫(yī)藥費,最好的辦法,,就是視若無睹……”
寧澤正闡述自己的生存之道,,猛然一瞥,卻從愛麗絲清澈的眼眸里窺見了陌生,、孤獨,、懷疑。
這是她從未向自己展示過的情緒,,也是一個正常人本就該有的情緒,。
但寧澤卻沒有因為看到了不一樣的愛麗絲而欣喜,他越發(fā)焦慮了,,又有超出他認知的東西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