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地板上流淌著尚未干涸的血。
徐峰時不時地蹲下來舔舐地面,等胃中的饑餓被暫時壓制,,他才拂去嘴邊的殘血,,站起身,跟上不肯為此等待的葉榕。
這一過程中,黎風的面容偶爾閃過腦海。
他理應有條不紊地懷念,,從一門之隔的打招呼,到一同對抗韓欽文,,在敬神村湖中央的聚靈島上,,他們共同目睹了林冬輝的死亡,以及鐘聲敲響后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奇幻景象,。
回憶宛如飄揚的旗幟,,在一端固定,離固定處越遠,,旗幟就會飄動得越發(fā)激烈,。
公寓樓被切成一截截平面,聚靈島徹底沉入湖底,。
眼睛猛地睜開,,地板映照著光與影,敏銳的嗅覺下,,是鮮明無比的血腥味,。
這些存在感極強的現(xiàn)實將他從短暫的回憶中抽離出來,讓他再度回想黎風時,,不再有具體的影像,,只有模糊的畫面,,和一點淡淡的感慨。
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徐峰沒有讓一丁點的情緒外流進語句之中:“你一共同化過幾名冷人,走之前給他們留下過什么指示,?”
“除了我?guī)нM餐廳的人以外,,還有六名?!比~榕故意用滿不在乎的口吻回答,,“我猜應該死得差不多了?!?p> “六名,?你沒說謊?”
“你是嫌多還是嫌少,?”葉榕瞥向徐峰,“六人已經(jīng)是我能力的極限了,,也許還要加上一點幸運,,因為人類在白天沒有那么警惕?!?p> “你也開始叫別人‘人類’了,?”
“你能叫,我不能叫,?沒有這個道理吧,?”同意合作后,葉榕的聲音恢復柔和,,但她從沒有屈服,,柔軟之下,隱藏著堅硬的屏障,。
“沒有,,只是才注意到?!毙旆鍖⒃掝}拉回主題,,“你有跟他們說過,怎么和你聯(lián)系嗎,?”
“活著的人總能看見我,。”
“就……只是這樣,?”
“你以為有這么好安排嗎,?”葉榕道,,“他們雖然聽從我的命令,卻同時是具有獨立意識的個體,,會為了自己打算,,也會有自己的思考與理解?!?p> “韓欽文就安排得不錯,。”
“嘿,,懷疑我就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我也沒有義務向你解釋太多,?!?p> 徐峰思索著,他仍舊不能相信葉榕沒有另做安排,,對于這六個冷人,,姓名、能力,、外貌,、位置、死活,,他一概不知,,這是極其危險的。
可另一方面,,自己不得不和葉榕合作,。
身為唯一的血族,神無畏會聽自己的話,,趙易鵬則很有可能反水,。
要想在這場游戲中存活,形單影只的他只能尋求冷人的幫助,。
如果戰(zhàn)線拉得太長,,冷人與血族的身份被當眾揭穿,那么形勢也會變得相當不利,。
在餐廳的戰(zhàn)斗中,,由于林覺的反水,葉榕成了弱勢的一方,,出了餐廳,,她反而占據(jù)絕對的優(yōu)勢。
“葉榕,,如果我們能活著出去,,我把賜福讓給你,。”徐峰做出妥協(xié),,至少是表面上的妥協(xié),,為了修補這場殘破的合作。
反正這只是一張空頭支票,,要是賜福真的到手,,如何處理還要根據(jù)形勢判斷。
葉榕眨了眨眼,,嗤笑:“鬼信,?”
徐峰理所當然道:“當初我能救你,現(xiàn)在我就能讓出賜福,?!?p> “韓欽文死后,是誰救的你,?”
“與馮木澤一隊人交手的時候,,丁奇暗害你的時候,沒有我你能活著,?”
兩人開始喋喋不休地爭吵,,若無旁人。
林覺驚恐地看著愈演愈烈的兩人,,許久才轉(zhuǎn)頭問向一旁的神無畏:“他們一直都這樣嗎?”
“不是,,以前他們關(guān)系很好,,黎風和林冬輝都說他們是一對情侶?!?p> 徐峰和葉榕同時僵在原地,。
葉榕喃喃道:“他們早就知道了?連林冬輝也知道了,?”
徐峰有些煩躁:“肯定是黎風告訴他的,。”
“不是,,你們以前經(jīng)?;ハ嗫粗鴮Ψ叫Α,!鄙駸o畏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不能肯定自己的話會帶來什么影響。
“我想起……當時陪你從南閣走到東閣,?!毙旆宀惶\心地說,,他雖然真的回憶起那個時刻,但只有畫面,,情緒已經(jīng)遠去,。
他需要靠一點回憶打動葉榕,穩(wěn)固這場合作,。
“嗯,,那時的湖水上面有霧氣,確實很美,?!比~榕不咸不淡地做出評價,卻不由心懷期待地等待對方回憶更多,。
徐峰看出對方的期待,,稍有些厭煩,但還是回憶起來:“敬神村……我想起暗殺教會,,不對,,不說這個。剛來的時候,,你給了我一套換洗的衣物,。”
“誰叫你走得太匆忙,,衣服都不帶,。”
徐峰覺得差不多了,,微笑著反問:“你有記起什么嗎,?”
“我記得,在聚靈島上,,我被周歲閑用刀挾持,,你說想見見我的血?!?p> 徐峰的笑容消失了,,他辯解道:“那只是為了讓周歲閑放松警惕,也不能讓他看出你對我來說很重要,?!?p> “我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那個時候,,確實很重要吧,。”徐峰不想說過于肉麻的話,,光是心想就感到一陣惡寒,,“但人心思變,,一旦有什么情況發(fā)生,再堅固的感情也會破裂,?!?p> “嗯?!?p> 談話中止,,徐峰和葉榕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展覽室附近。
林覺提心吊膽地跟隨,,生怕一言不合,,就會波及到自己。
他的能力只能輔助,,不能用作戰(zhàn)斗,,當時在餐廳也是靠偷襲取勝。
神無畏也稍顯疑惑:“我到底是說錯話了,,還是說對話了,?”
徐峰走進展覽室,看著一個個空蕩蕩的展示柜,,曾經(jīng)的咬人花也消失不見,。
只剩下一顆人類的牙齒和一根鉛筆。
回憶中蘊藏的情緒姍姍來遲,,它讓徐峰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一下,。
熱意涌上心頭,他一時沖動,,在搬運術(shù)與手指的共同力量下將自己的一顆獠牙掰斷,。
然后為自己粗暴地安上新的牙齒。
血滴從嘴里流淌下來,,滴在展示柜的桌面。
葉榕驚訝地快步走來:“你瘋了,?”
疼痛襲來的時候,,徐峰其實已經(jīng)心生后悔,當然,,嘴上不能這么說:“這是我的誠意,。”
“什么誠意,?一顆吸血鬼的牙齒,?”葉榕毫不掩飾心中的嫌惡。
“離開教堂以后,,我會想盡一切辦法重新變回人類,,這才是我的誠意,。”徐峰斬釘截鐵道,,心中其實并沒有定論,。
“嗯……那挺好啊?!?p> 葉榕淡淡地回答,,數(shù)秒后情不自禁地展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