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嬸勉強坐起身,顫聲道:“辰兒要走了,?”她一直把夏辰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如今丈夫已不在,若是連辰兒也走了,,她真的是再沒有生下去的念想了,。
夏辰從她幽幽的語氣和落漠的神情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寂寞與絕望,,這令夏辰十分擔(dān)心,,姚二嬸在這世界上已無親人,村里的人更將她視為敵人一般,,她的下半輩子難道就要獨單,?而她的性情頗剛烈,萬一哪天想不開……還真不如帶她離開這兒,,況且自己身邊有一個可靠的人也不錯,。
“嬸子,辰兒現(xiàn)在不走,,要待過完年,。”說著她凝視著姚二嬸的眼睛:“辰兒知道你對二叔情深意長,,但二叔也說過,,嬸子其實是委曲了?!彼朐囂揭幌乱Χ鸬男囊?,畢竟去與留總要姚二嬸自己決定。
她一直覺得姚二叔和姚二嬸并不般配,,雖然感情講究緣份,,可在一起身活總還是要有些共同語言啊,姚二叔絕是個粗人,,姚二嬸卻姿容才華皆不俗,,真的就甘心生活在窮鄉(xiāng)僻壤么?
姚二嬸淡淡一笑:“辰兒,,你的想法或許對,,但也不對,。我喜歡平靜的生活,,和你二叔在一起這些年,,更體會到一個女人能有一個好歸宿是何其幸運,特別是我,?!闭f到這兒她輕咳了一聲,,低嘆一聲:“風(fēng)月之所,,買笑追歡的樂意,,哪有憐香惜玉的真心。你二叔雖不懂風(fēng)雅,,卻知寒知暖,更懂得疼惜我,。可惜,,你二叔如今也撇下我去了!”說著握住夏辰的手:“連辰兒也要走了,。”
喬氏有些沒聽明白:“你們娘倆說什么呢,?”
夏辰其實也似懂非懂,她也沒正式談過戀愛,,雖然喜歡過一個人卻不過是一廂情愿的暗戀?!皨鹱樱热荒銓υS多事都看得淡然了,,就跟辰兒走吧?!?p> 姚二嬸思忖半晌:“也好,我現(xiàn)在了無牽掛,,你二叔也定希望我能侍候照顧你,,直到你長大成人。”
夏辰微笑著搖搖頭:“嬸子,,怎么能說侍候呢,辰兒一向當(dāng)你是親嬸子,?!?p> 姚二嬸聽了,,含淚道:“我雖無兒無女,卻有辰兒,,老天待我也為薄?!?p> 事情定了,姚二嬸收拾了些衣服首飾和一些積蓄來到韓家,,至于姚家的幾畝田和兩匹馬,就交給韓安照顧了,。
姚二嬸堅持當(dāng)夏辰的養(yǎng)娘,其實就是貼身的奴婢,,夏辰拗不過她,只好改口管她叫月娘,。而不管夏辰怎樣勸,她身體一好些,,便真的像奴婢一樣,替夏辰打水梳頭,,洗衣疊被。
夏辰開始很不好意思,,時間一長也漸漸習(xí)慣了,并且這些活不累,姚二嬸做點事住的也才更安心,。
這天夏辰剛一出門兒,,便碰上了石頭他們,她見四下無人,,小聲問:“我要的東西可準(zhǔn)備好了?”
趙小六忙道:“準(zhǔn)備好了,,放在頭說的那個樹洞里了?!?p> 夏辰點點頭:“對了,趙三姑娘這陣子怎樣,?”
石頭道:“他挺好的,昨兒還和我們?nèi)ネ谑蠖戳??!?p> “那就好,。”趙三姑娘的爹一個半月前沒的,,或許是早有心理準(zhǔn)備,所以并沒有太過傷心,。
李三道:“頭,再有三天就過年了,,王大成說他爹給他買了許多鞭炮,到時找我們一起放,。”
夏辰微微扯了下嘴角:“你們玩兒就是了,,過了年我就準(zhǔn)備著去安陽了。”
趙小六眼睛瞪得老大:“聽說安陽離咱們這兒老遠(yuǎn)了,,頭若去了,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夏辰拍了拍他的肩:“辦完事就回來,?!?p> 李三撓了撓頭:“頭,那你還考童試不了,?聽王大成說,三月十五就考,。”
夏辰笑了下:“自然要考,,去安陽考比咱這兒方便?!?p> 趙小六道:“頭一定能考過?!?p> 閑扯了一會兒,夏辰道:“就快長一歲了,,你們也別整日胡鬧,多幫著家里干點活兒,,特別是石頭,我教你的那兩套拳定要好好練,?!笔^家是軍戶,,他是家中的長男,將來定要去當(dāng)兵的,。
“放心吧頭,。”
讓他們散了,,夏辰策馬來到葦塘邊那棵老榆下,這棵樹有兩人合抱那么粗,,根部有一個差不多能容下她的大樹洞,可每年仍舊枝繁葉茂,,讓人不由得感嘆它生命力的頑強。
她彎下身伸手向里一探,,忙又縮了回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再次伸手拉出一個破布袋子,,聽著里邊一陣吱吱聲,頭皮又是一陣發(fā)麻,。
袋中有一個葦條編的簍子,透過袋子的孔洞和葦簍的縫隙,,一群皆有半尺來長的老鼠在里邊又抓又咬,,似乎隨時會咬破簍子鉆出來。
她把袋子往馬鞍邊一栓,,騎上馬直奔大北村。心中暗道:“賈先生,,我給你送新年禮物來了,?!?p> 這條路她已經(jīng)很熟悉,,并且她現(xiàn)在騎馬的技術(shù)也已相當(dāng)純熟。絕塵放開四蹄盡情地奔跑,,白雪皚皚的曠野和遠(yuǎn)山與藍(lán)天相接,凜凜的寒風(fēng)呼嘯著,,卷起陣陣雪塵。夏辰愛極了這千里冰峰萬里雪的北國風(fēng)光,,臉上漾起無比快意的微笑,。
沒用多少時候就到了大北村,夏辰在村頭喝停馬,,拉低兔皮暖帽的帽沿,,用圍巾遮好臉,只露出兩只眼睛,。
進(jìn)了村繞過私塾的前門,按王大成所說找到廚房存放糧米的下屋,,瞧著四下無人,解下放老鼠的簍子,,讓絕塵貼墻站著,她踩著馬背,,抽出韓然給他的匕首,,干凈利落地削下簍底,,揚手拋到房子與院墻間的縫隙,,然后落回馬背,,揚長而去。
一想著賈先生很快會在糧倉內(nèi)發(fā)現(xiàn)無數(shù)的老鼠屎,,夏辰開懷大笑,,銀鈴般的笑聲傳遍山林,。
自己就要離開這村子,,今后的道路不論平坦坎坷,想必都沒有機會再這般任意胡鬧,,至少這份心淘氣的情再也不會有,此舉就當(dāng)對童年的告別吧,。
時間過得特別快,尤其是在你希望它能慢一點兒的時候,。夏辰希望它慢一點兒,因為她還要做些準(zhǔn)備,,云陽城不是鄉(xiāng)村,,夏家也不是普通的人家,至少現(xiàn)在已不普通,,因為夏忠揚已經(jīng)是四品將軍,,按大云國現(xiàn)在的制度,應(yīng)該已有將軍府邸,。算得上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記憶中并沒有多少關(guān)于夏家的訊息,,畢竟韓氏在小夏辰還未出生便離開了夏家,。
過完正月十五,,定好了兩日后出發(fā)。夏辰心中即躍躍欲試,,又有幾分留戀。
因為有白頭山脈阻擋北風(fēng),,此地雖處北方,卻比其他地方暖幾分,,冰雪已開始消融,,小河雖然還有浮冰,,卻已流水淙淙,,向陽的地方,蒼黃的衰草開始返青,,不過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的情況并不適合這里,楊柳至少要到三月才能發(fā)芽吐葉,。
行裝皆已打點好,,為了不讓人小瞧了去,,也為了夏辰路上少些風(fēng)吹日曬,韓義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打造了一輛馬車。
木料用的冷松,,木紋細(xì)膩,,散發(fā)著淡淡木香。因為油漆在這時代還來源與純天然的漆樹,,所以十分昂貴,像韓家這種條件實在用不起,。不過韓義的手藝好的沒話說,,馬車的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并且還雕刻了一些精巧的花紋,然后以熟桐油加以處理,,觸感不比涂漆差。月娘還在馬車的葦簾上畫了幅淡雅的山水畫,。
車箱不大,兩人坐正好,,三個人稍嫌擁擠。拉車的馬是絕塵和韓然那匹黑色的馳風(fēng),,一黑一白皆是毫無雜色,看起來相當(dāng)漂亮,。并且還有一個英武帥氣的車夫,,韓然,。
想想要是換作在現(xiàn)代,這輛純天然,、純手工、純綠色的馬車,,定不會比一輛豪車便宜,,加上這兩匹駿馬,,那要走在街上回頭率得百分之八百,只不過遇上交警可能會有些麻煩,,搞不好被說成影響交通,。
這天來到了太州地界,這里的樹木已吐芽,,路旁的野草間,開著或黃或白不知名的小花,。
此處是一段山路,,云林郁郁松花暖,,鵑鳴鶯啼,巧舌如調(diào)管,。夏辰一邊兒和月娘聊天,一邊向外張望,?!霸履铮搅税碴柍俏覀兿群煤霉涔?。”
“嗯,,安陽是大云國的都城,必然十分繁華,?!毕胨龔囊粋€富家小姐變成一個煙花柳巷之女,,又顛沛流離于戰(zhàn)亂兩載,,之后又過了幾年恬淡生活,,如今將要重到花樣的世界,,心情真是五味交雜,。
夏辰頭枕著手:“我還記得從安陽和青州有差不多半月的路程?!?p> 月娘點點頭:“差不多?!?p> 夏辰盤算著已經(jīng)走了六天,再有八九日才能到,。忽然隱隱從遠(yuǎn)處傳來一陣嘈雜聲,,細(xì)聽來有細(xì)碎的馬蹄聲、沙啞粗魯?shù)慕辛R聲,、婦人的哭泣聲,,還有鞭撻聲和慘呼聲。
夏辰站起身想探出頭去看看,,卻被月娘一把拉回坐位:“辰兒,,不可多事,,小心惹禍上身?!?p> 見月娘如此緊張,,又覺得馬車的速度好像加快了幾分,很明顯韓然也有意的想避開,。夏辰便不再湊上前去,,但卻仍舊拔直了身體向外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