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
晨間露重,,空氣漸涼,,天幕還掛著星簾,東邊顯出點點晨光時,,紡織廠上上下下早已活動起來,。
人手緊缺,任務(wù)繁重,眾人日未出而作,,月方落而息,,才能在夜深之際趕完全部進度。
溫仙月已經(jīng)在紡織廠待了幾天,,林掌事看她做事麻利,,不拖后腿,也就正式將她招進廠里,。
這幾日她多半與陳念窈同吃同住,,每晚深夜二人都會交談一會兒再睡,等房里的人都睡了之后,,她又悄悄潛回大理寺,,及時掌握齊雁云他們搜集到的信息。
齊雁云這幾日又帶人去探查了一番那日的地道,,因著地道被毀,,查不出具體的走向。
但事發(fā)當日,,附近的百姓偶有察覺的,,按照他們的說法,夜間起夜時偶然聽見地下傳來異動,,悶沉沉的,,好似一條地龍在腳下穿行,還以為是周圍有馬車經(jīng)過引起的,,就沒太在意,。
根據(jù)這些消息,大體可以推斷出那地道的方向,,從東邊的護城河穿出一路北上,,只是那處多山體,想來是那些人藏匿在叢林之間,。
若是一座山一座山地搜,,耗費人力時間,還可能打草驚蛇,,所以還得靠溫仙月報出具體位置,。
昨日她回大理寺時,恰好問起大理寺怎么就確定此事與趙崇有關(guān),。
“紡織廠也是這幾日查到的,,之前你們只收集了被綁之人的家境如何,如何得知此事一定與趙崇有關(guān),?”
彼時齊雁云正雙手捧著茶壺沏茶,,茶息滾滾上升,他一身白色束腰勁裝,窄袖交襟,,更顯得整個人精神奕奕,,面容在水汽中顯得有幾分不真切。
那茶香縈繞在溫仙月鼻尖,,晦澀微苦,,她一向不喜歡苦澀的茶水,不適地緊緊眉,。
“趙崇這些年來仗著自己位高權(quán)重,,私底下沒少做壞事,大理寺早就有線人盯著他了,,能知道也不奇怪,。”
說完他將沏好的第一杯茶推至她面前,,偏頭輕笑:“嘗嘗,。”
溫仙月端起茶杯湊到嘴邊,,實在是不想喝這澀然味苦的新茶,,卻還是買了個面子,一飲而盡,。
許是她喝得太快,,那甘醇的口感入口即逝,她還沒回味幾下,,就已消散在唇舌間。
她眉間稍喜,,沒想到這聞起來苦兮兮的茶竟這般甘甜,,忙把茶杯推回去想再來一杯。
齊雁云見她眼巴巴的樣子,,好笑地搖搖頭,,修長的指節(jié)捏住茶杯,再給她倒上一杯放回去,,見她要接,,虛晃一招,故意不給她,。
溫仙月一顆雀躍的心落了空,,迎上他的笑眸,沒好氣道:“你到底給不給我喝???”
“給。”齊雁云拿她沒招,,嘆聲把茶杯還給她,,笑道:“茶當然是要慢慢品,你那樣一口下咽,,味都沒嘗到就沒了,。”
溫仙月握著茶杯有些心虛,,她小口小口抿茶,,弱弱道:“那我不是以為這茶苦嗎?”
品了半杯,,她放下杯子,,想到齊雁云派人盯著趙崇,問:“對了,,你手里應(yīng)該有很多趙崇的罪證吧,,為什么不把他呈給皇上呢?”
齊雁云品著自己的那杯,,聞言嘴角稍離杯沿,,指腹摩挲著杯壁上的花紋,眉宇間迸發(fā)出奪目的神采,,薄唇微彎,,露出他那顆孩子氣的小虎牙,他笑得狡黠,,溫仙月一看就知道他肚子里沒裝什么好貨,。
“徐徐圖之,不急,。我比較喜歡算總賬,,在沒有清算之前,慢慢掌握他的罪證,,織成一張大網(wǎng),,叫他逃也不是,招也不是,。就像這品茶一樣,,一步一步,品味其中全部滋味,?!?p> “小月?小月,!”
陳念窈的聲音在身側(cè)響起,,溫仙月恍惚地回過神,,沖她一笑:“怎么了?”
陳念窈撇撇嘴,,有些憂心她的狀態(tài),,“你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啊,我剛剛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應(yīng),,要不然你今天休息,,你的工我?guī)湍阕觥,!?p> “不用不用,。”溫仙月連忙擺擺手,,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想別的事去了,,陳姐姐,你剛才說什么來著,?!?p> 陳念窈又看了她好幾眼,確定她確實沒事,,也就放下心來,,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我說,你有沒有想去考女官???”
溫仙月一愣,疑惑道:“女官,?是說去參加那個女子科考嗎,?”
陳念窈興奮地點點頭,眼神飄忽,,打量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才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覺得你那么聰明,,應(yīng)該可以考個小官當當?!?p> “陳姐姐還真看得起我,,我不過就識得兩個字罷了?!睖叵稍峦妻o道,。
陳念窈卻一臉認真,“我相信你可以的,,前段時間有人來我們廠里宣揚此事,,好多人都動心了,,但是就是因為不識字,放棄了,。你會識字已經(jīng)很好了,,要是我也會識字,我才不愿意再這里天天織布呢,?!?p> 是了,像她們這樣的人家,,只顧得上養(yǎng)家糊口,,又哪兒來的時間識字習(xí)字呢?
溫仙月目光一頓,,笑意淺淺:“那我考慮考慮吧,。陳姐姐,今晚上我教你識字吧,?!?p> 陳念窈像一只興奮的小獸,眼睛亮晶晶的,,將渴望都寫在了臉上,。
“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不過時間不多,,我先教你認你的名字?!?p> 夜幕很快在織布機的吱呀聲中降臨,,寒月半吟,晃蕩著清冷的秋風(fēng),,吹皺一池湖水,。
晚飯時溫仙月特地去找曹媽媽打探了一番科考的事,曹媽媽一聽她也有這個意思,,霎時整個人就炸開了,。
“你想去參加考試?想當女官,?”
“不,,不可以嗎?”
曹媽媽氣得推她一把,,她要是考上了,,以后誰給她三成月俸啊,現(xiàn)在她還能決定她的去留,,等出去了,,她哪兒還管得住她,。
曹媽媽指著她的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就是個勞作命,,想那檔子事,,你配嗎?想攀高枝???要不是我招你進廠子,你現(xiàn)在都餓死在外面了,,還想考女官,。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還有這個心思,,我就把你轟出去,餓死在外面算了,?!?p> 溫仙月從她房里出來的時候,還能聽到身后罵罵咧咧的聲音,,看起來她對此事很抵觸,。
紡織廠女工失蹤的事,她顯然是知道的,,那她是清楚內(nèi)幕,,還是怕她以后翻臉不認人?
溫仙月更傾向于后者,。
躺在通鋪上的時候,,溫仙月好奇問起此事,陳念窈聽她提及失蹤女工的事,,糾結(jié)了一下要不要說,,躊躇片刻,還是附身在她耳邊說道:“那些女工林掌事給我們的說法是回家不做了,,但是我們老是覺得她們是失蹤了,,不然廠里不可能就這么放她們走,不過也是猜測,,我們一月才能出去一次,,外面的事還不是很清楚?!?p> 溫仙月思忖幾下,,拋開這個話題,,“我教你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