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祝由
凌青菀跟著安棟,,到了他的院子里,。
颯颯寒風(fēng)更烈了,窗欞,、門扇咯咯作響,。正屋與東次間相連的銀紅色氈簾,,被透進(jìn)來的風(fēng)吹得搖曳款擺,如水紋蕩漾,。
屋子里放了防寒簾幕,,地龍溫暖如春。
安棟讓丫鬟把那只黑貓抱過來,。
黑貓已經(jīng)成年了,,安靜依附在丫鬟的臂彎。它通體黝黑,,毛發(fā)涼滑溫軟,,一雙眼睛熠熠,似綠色的寶石,,發(fā)出清冽又高傲的碎芒,。
是只孤傲的貓。
“這貓真好,?!绷枨噍屹潎@,“玄貓乃辟邪之物,,宮里的貴人們喜歡養(yǎng),,只是尋不到毛發(fā)這樣純黑的貓?!?p> “是嗎,?”安棟不知道,微微訝然,。他見凌青菀雙眸發(fā)亮,,看著那貓垂涎,就笑道,,“菀兒可喜歡,?若是你喜歡,抱回去無妨的,?!?p> 安棟非常愛惜這只貓。
但是只有妹妹開口,,他也會毫不猶豫給凌青菀的,。
安棟有很多親近的女孩子,,但是凌青菀血緣最深,關(guān)系最近,,他什么都舍得給凌青菀,。
他生性就大方,又疼愛妹妹,。
凌青菀輕輕咬了下唇,,有點(diǎn)猶豫。她既想要,,又怕奪人所好,。她沉吟一瞬,然后道:“貓是尊貴的東西,。我抱一下吧,,若它也喜歡我,我就抱走,;若是它不愿,,就算了?!?p> 安棟笑:“那你試試看,。”
凌青菀說得不錯(cuò),,這貓的確有點(diǎn)脾氣,。
安棟這滿屋子丫鬟,除了正抱著它的紫榆,,其他都被這貓撓過,。就連安棟自己,手上也是血痕累累,。
它著實(shí)太美了,,從外形到神態(tài),都似位慵懶又嫵媚的佳人,,所以安棟舍不得丟,,當(dāng)祖宗一樣供養(yǎng)著它。
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不撓安棟了,。
但是其他人,仍是繞不過去,。
“你小心些......”凌青菀伸手去抱的時(shí)候,,安棟連忙提醒她。
凌青菀頷首,。
她素白的手,,柔軟涼膩,,從黑貓的小腹處伸過去。那貓胡子微微動了動,,然后輕垂著眼簾,,溫順乖巧任由凌青菀抱過它。
安棟滿屋子的丫鬟,,都驚呆了。
“這貓居然不撓表姑娘......”
“表姑娘厲害呢,?!?p> “三少爺這會子大方,回頭要心疼哭了,?!?p> 丫鬟們悄悄腹誹,都驚訝看了過來,。
安棟既驚訝又喜歡,,笑著道:“菀兒,初五喜歡你,。你抱回去玩吧,。”
這只貓,,是去年八月初五得的,,故而取名叫初五。
“初五......”凌青菀輕輕撫摸著這貓的毛,,呢喃著這名字,。
貓兒似通了人性,嗷嗚一聲,,似乎在回應(yīng)凌青菀的呼喊,。
安棟和他的丫鬟們,更是吃驚了,。
“這貓......它和表姑娘有緣呢,。”丫鬟紫榆道,,“它平素不是撓人,,就是不搭理咱們。到了表姑娘懷里,,乖巧得討喜,。”
此刻的初五,,仿佛沒了方才的傲氣,,一臉溫順依偎在凌青菀懷里,。
凌青菀很喜歡。
“三表兄,,多謝你饋贈至愛,。”凌青菀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也可以給你,?!?p> “咦,從前看中我的東西,,都是哭鬧著要去,,如今怎么同我客氣起來?”安棟笑道,,然后溺愛的摸摸凌青菀的頭,,“送你了,只要菀兒喜歡,?!?p> 凌青菀矜衿歡喜,對安棟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小糯米牙,。
安棟也很高興。
這只貓,,凌青菀就一直抱著,,用它的肚子取暖。
貓兒也樂意讓凌青菀取暖,,乖乖躺在她的手上,,眼神仍有幾分清傲,亦有幾分溫順,。
“我從前好像也養(yǎng)過貓,,還養(yǎng)過狗?!绷枨噍蚁?。
但是,現(xiàn)在她的貓和狗好像都不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許,根本沒有養(yǎng)過,只是她的錯(cuò)覺,。
反正最近的錯(cuò)覺太多了,,凌青菀都有點(diǎn)麻木。
管它呢,。
“......大表嫂和大表兄感情好嗎,?”凌青菀突然問安棟。
安棟笑道:“可好了,!大哥很疼大嫂的,,每每回來,他們倆都是黏在一處,,娘都不讓我們?nèi)ミ稊_,。成親四年還如膠似漆的。
就是上次,,大嫂聽說大哥訓(xùn)練將士時(shí),,胳膊意外的受了點(diǎn)輕傷,,難過了好幾天,。”
凌青菀心頭陡然就明白了,。
她問:“大表兄什么時(shí)候回京?。俊?p> “明年三月,?!卑矖澋溃澳阍趺磫栠@個(gè),?”
大表兄今年二十二歲,,比凌青菀大很多,和凌青菀不熟,。從前,,凌青菀有點(diǎn)害羞,到了安家也只是和安棟玩得比較好,。
她突然問起自己不熟悉的大表兄,,讓安棟有點(diǎn)不解。
“......你能給信陽府寫封信,,讓大表兄盡快趕回來嗎,?”凌青菀問安棟。
“不行啊,,軍中自有軍中紀(jì)律,。大哥在京西南路的刺史軍營中,不像二哥當(dāng)初在舅舅軍中,。軍中有規(guī)矩,,什么時(shí)候有假,,才能走?!卑矖澋?。
軍中紀(jì)律嚴(yán)明。
當(dāng)然,,也可以告假回家的,。特別是像大表兄安楓,乃是二品大員的兒子,,他想要回家,,信陽刺史不敢為難他。
只是,,姨父經(jīng)常教導(dǎo)孩子們,,在外要謙虛好學(xué),誰敢打著尚書府的名頭招搖,,就要家法伺候,。
安棟兄弟幾個(gè),還是很怕姨父的,。
所以,,安棟不敢私自寫信,讓大哥回京,。
他知道凌青菀的意思,,是讓大哥回來看大嫂。只是,,大嫂生病有太醫(yī)呢,,大哥能頂什么用?
“你讓大哥回來吧,?!绷枨噍业溃斑@件事瞞著姨父姨母,,更要瞞著大嫂,。一旦大哥回來,大嫂的病就好了,?!?p> 安棟失笑。
他覺得凌青菀此刻,,也像個(gè)孩子,。
這話,就特別孩子氣。
“大哥又不是大夫,?!卑矖澋溃八貋?,除了著急,,也于事無補(bǔ)啊。菀兒放心吧,,汝寧長公主也派人去尋找有名氣的神醫(yī),,大嫂的病遲早要痊愈的?!?p> 凌青菀微微垂眸,,輕輕撫摸著懷里的貓兒,低聲道:“三表兄不是才說我會醫(yī)術(shù),,此刻又不相信我啦,?”
她甚是委屈。
安棟忙道:“沒有,,我相信菀兒的,。”
他為難想了想,,“只是,,大哥回來做什么呢,?他無故回來,,爹娘要罵我的。我現(xiàn)在整日不去學(xué)堂,,我爹也睜只眼閉只眼,。若是犯了大錯(cuò),往后就難得這么清閑了,?!?p> 他是怕受罰。
凌青菀就笑了,。
她抬眸,,眼波清湛,似不諳世事的天真,,看著安棟道:“三哥,,你知道祝由嗎?”
安棟點(diǎn)點(diǎn)頭,。
祝由是巫術(shù)之一,,常用在醫(yī)學(xué)上,用符咒來消除疾病。在鄉(xiāng)下,,祝由婆比赤腳大夫還有靈驗(yàn),。
但是,城里的郎中醫(yī)術(shù)更好,,所以大家比較相信郎中,。
凌青菀突然提到祝由,讓安棟愣了下,。
“《黃帝內(nèi)經(jīng)》,,是比較古老的醫(yī)書,里頭提到過‘祝由術(shù)’,。如今,,祝由早已被人懷疑,但是我學(xué)得點(diǎn)皮毛,。
你瞧,,大表嫂的病,久治不愈,,太醫(yī)們方法都嘗試遍了,,興許換個(gè)法子能好。假如你聽我的話,,我用祝由術(shù)讓大表嫂好起來,,豈不是你的功勞?”凌青菀笑道,。
安棟愕然,。
“你會祝由術(shù)?”他反問凌青菀,。
凌青菀肯定點(diǎn)點(diǎn)頭,。
安棟就往她臉上瞧。瞧了半晌,,也看不出她到底是說真的,,還是胡編。
“我當(dāng)然想大嫂病愈的,?!卑矖澴罱K道,“她一日日消瘦,,看著很可怕,。但是你的祝由術(shù),為什么非要大哥回來,?我來代替,,不成么,?”
安棟非常在乎家人。
像他大嫂,,也是他的家人之一,,他也為嫂子的病提心吊膽。不過,,照如今這么拖下去,,吃藥沒什么起色,大嫂的病只怕兇多吉少,。
已經(jīng)請了好幾位德高望重的太醫(yī),,還是無效。
接下來,,能碰到比太醫(yī)更厲害的大夫,,就要靠運(yùn)氣了。而運(yùn)氣這種東西,,比祝由還要玄乎,。
“你不成!”凌青菀道,,“必須要大表兄,,而且要他在十五之前趕回來,,且要死死瞞住家里和大表嫂,。”
“為什么是十五???從信陽到京里,去信就要五六日,,再回來就也要二十天,。今天都初二了,,十五不能趕到的啊,。”安棟道,,“干嘛還要瞞住家里,?”
“祝由是很神圣的?!绷枨噍业?,“現(xiàn)在我不能告訴你。你若是信我的,,就立馬給大表兄寫信,,越快越好,。”
安棟狐疑看著她,。
凌青菀的話,,安棟半個(gè)字都不信。
然后,,凌青菀又道,,“你去信這段日子,家里仍會給大表嫂請大夫的,,又不耽誤她治病,。多個(gè)法子治好她,難道你也不愿意嘗試嗎,?”
這話,,徹底打動了安棟。
的確啊,,給大哥寫信,,無非是將來安棟挨罵,卻不影響大嫂治病,,甚至還可能真的是另外一個(gè)法子,。
萬一凌青菀的祝由真的有效,那么大哥默默回來,,大嫂痊愈,,父母豈不是要對安棟刮目相看?
安棟的確沒有雄心壯志,,不像他兩個(gè)哥哥能吃苦,。但是,每個(gè)人都喜歡一鳴驚人的感覺,。
安棟心思就活泛了,。
他當(dāng)即坐到了凌青菀身邊,緊緊挨著她,,低聲問道:“菀兒,,你先告訴我,到底怎么祝由,?若是我瞧著有趣,,我都依了你的?!?p> 凌青菀說祝由是神圣的,,故而安棟的聲音很輕,生怕驚擾了這份神圣,。
凌青菀微笑,。
屋子里的光線微黯,,丫鬟們都站在遠(yuǎn)處,只有安棟挨著凌青菀,,似親密的戀人,。
她臉上,有種朦朧的光,,讓她的神態(tài)格外莊嚴(yán)神秘,,安棟竟然在心頭對她產(chǎn)生了種信任和膜拜。
凌青菀剛要解釋,,突然東次間的銀紅氈簾一挑,,一個(gè)高大的身影走進(jìn)來,攜帶凜冽寒風(fēng),。
是二表兄安檐,。
凌青菀愣了下。
安檐瞧見他們倆,,靠得那么近,,似耳鬢廝磨、喁喁情話,,頓時(shí)腳步就愣在那里,。
他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安棟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僭越了,,還笑嘻嘻道:“二哥,你怎么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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