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嗆聲
凌青菀和母親到了安家時,大表兄安楓已經(jīng)風塵仆仆從信陽趕到了京師,。
安楓晝夜不息,,不知累死了多少馬匹,用八天的功夫跑完一個月的路程,。
所以,,他削瘦、神態(tài)疲倦,,又滿眸焦慮,,坐在妻子的床邊,。
大表嫂一直哭,。她淚流滿面中,也帶著難以遏制的驚喜,。這些日子,,大表嫂的泄瀉更嚴重,,瘦得臉頰顴骨凸起。
她蒼白如紙,,脆弱不堪,。
“楓兒?”景氏瞧見安楓,,訝然,。
驚訝之余,景氏回眸看了眼自己的女兒,,她知道是凌青菀教唆安棟寫信,,讓安楓回來的。
不成想,,安楓居然真的回來了,。
凌青菀安靜立在眾人身后,清雋眉眼安靜無波,,不與母親對視,。
“姨母?!卑矖髌鹕斫o景氏見禮,。他著實太累了,站起來腳步有點踉蹌,,兩腿酸痛難忍,。
晝夜不下馬,辛苦可想而知,。若不是安楓從軍多年,,并不說累死馬,他自己先要累死了,。
“快坐下,,快坐下!”景氏道,。
她甚至自己攙扶安楓,。
有個丫鬟連忙幫襯,扶安楓坐在周氏的床畔,。
大表嫂的里屋,,安家的人都來了,姨母,、安棟和安檐皆在,。
姨母眼里有淚,心疼兒子,,又擔心兒媳婦,;安棟局促不安,,不時給凌青菀遞個眼色,想讓凌青菀出去,,兩人私下里商議幾句,。
凌青菀卻示意他稍安勿躁。
安檐原本一臉肅然,。余光瞥見了他弟弟和凌青菀在眉來眼去,,他冷漠的眸子越發(fā)冰涼。
“大表嫂,,我自己畫了張祝由符,,貼在你床頭可好?”凌青菀突然走到大表嫂的床邊,,出聲道,。
她聲音清冽,在屋內(nèi)響起,。
大家都看著她,。
“古時醫(yī)書上說,符咒禁禳之法,,用符咒以治病,。大表嫂的病,用藥效果甚微,,不如用祝由符試試,?”凌青菀又道。
她說得格外認真,。
她自己畫好的祝由符也拿了出來,。
眾人看過來,這符用黃紙畫成,,符咒寫得很神秘莫測,,隱約透出幾分靈氣。
符畫得好,,就有這個效果,,看上去很靈驗。
“菀兒,,你莫要胡鬧,。”景氏連忙道,。
景氏有點尷尬,,她還以為凌青菀在家說笑呢,不成想她真的拿了自己的符咒到安家來。
“娘,,我不是胡鬧,。上次我還治好了程太夫人,,您忘了嗎,?我這符咒,肯定能治好大表嫂的,?!绷枨噍一仨荒樕髦乜粗赣H,。
她語氣分外肯定,。
“好,妹妹貼上吧,?!碧稍诖采系拇蟊砩曇籼撊醯?。她怕景氏罵凌青菀,,連忙應(yīng)下。
大表嫂周氏此刻,,心情極好,。她日思夜想的丈夫,從信陽趕了回來,,解了她濃濃的相思苦,,所以她不忌諱凌青菀的祝由符。
心情好的時候,,看什么都順眼,,而且人也沒那么難受。
況且,,周氏瞧見那符,,心頭倏然清明。她跟那符咒有眼緣,,覺得那符看上去很靈驗,,興許真的有用呢。
周氏也相信這些,。
“嗯,。”凌青菀道,,“我親自貼,,你們沒有學醫(yī),不通祝由術(shù),貼的不靈,?!?p> 小景氏和安楓面面相覷。
但是,,他們都沒有開口,,怕凌青菀心里不舒服。因為凌青菀沒有父親,,小景氏和安楓對待她,,總是溫柔寵溺,又是親戚,,生怕惹得她不快,。
丫鬟們搬了梯子,拿了漿糊給凌青菀,。
凌青菀親自爬上了梯子,,把那道祝由符,貼在周氏的拔步床正上面,。
大家都在看她,。
安檐也瞧著她。
從安檐這個風向看過去,,有幾縷陽光正巧灑落在凌青菀的身上,,讓她濃密烏黑的青絲泛出青青光潤。
她肌膚凝雪,,皓腕映輝,,腰身修長又纖細,側(cè)顏精致嫵媚,。
安檐的眼睛,,微微轉(zhuǎn)動了下。他低下頭去,,不再看凌青菀,,只是拳頭慢慢松開了。
“這是做什么,?”門口,,傳來一個疑惑的中年男人聲音。
凌青菀從梯子上爬下去,。
她知道是姨父來了,。
果然,她的姨父,,身后跟著一名年邁的大夫,,進了屋子。
“這是作甚?”姨父抬眸,,瞧了眼那道黃紙符,,濃眉微微蹙了蹙。
這道符嫻熟精致,,應(yīng)該是道行高深的道士畫的,。姨父不介意家里去拜佛求符,畢竟是個法子,。長媳病得這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什么法子安家都愿意嘗試,,姨父也不反對。
但是讓凌青菀去貼,,是怎么回事,?
凌青菀是親戚家的小女孩兒。
姨父安肅自己沒有女兒,,又知道妻子和大姨子的約定,,凌青菀遲早他的兒媳婦,故而也把凌青菀當成家人,。
明明幾個兒子都在,,卻讓女孩子去貼符,讓安肅眉頭深蹙,。
他看了眼小景氏和安檐兄弟,。
安棟心里有鬼,立馬垂頭,。
安檐一臉冷漠,,完全不在意他父親的目光,只當看不見,。他并不是對父親有意見,,僅僅是他的性格使然。
“菀兒說,,她會祝由術(shù),,這是她自己畫的祝由符,要貼在床上,?!毙【笆辖忉尩溃斑@不,,才貼好,。”
安肅吃驚,回頭看了眼凌青菀,。
凌青菀眼如清波,,純凈無畏,沖安肅微笑了下,,叫了聲姨父,。
“你自己畫的?”安肅問,。
凌青菀道是,。
安肅又看了眼那道符,這功力臻熟,,不容小覷,。凌青菀不過是姑娘家,她什么時候?qū)W會的,?
“祝由符,?”跟著安肅進來的老大夫,聲音有點僵硬道,,“這都是騙人之術(shù),。”
“怎么騙人,?”凌青菀立馬道,,聲音清亮,“孔圣人還說,,‘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yī)’?!?p> 這就是說,,人如果沒有恒心,就不能做好巫醫(yī),。這就意味著,,巫醫(yī)是一群有恒心而且醫(yī)德高尚的人。
“......上古秘術(shù),,如今會者寥寥,。你們自己不會,就說是騙人之術(shù),?”凌青菀繼續(xù)道,。
安肅哈哈笑出聲。
那位老大夫,,頓時滿面尷尬,。
安肅其實并不是認同凌青菀的話,,而是凌青菀突然背出幾句論語里的話,讓安肅驚喜,。
“大夫來了,,咱們先出去吧?!本笆线B忙道,。
然后,她把凌青菀拉了出去,。
安棟和安檐兄弟,,也跟著出來了,只留下安肅,、小景氏和安楓在里屋照料,。
一出里屋,安棟也笑起來,,道:“菀兒現(xiàn)在好厲害,,說話引經(jīng)據(jù)典,,咄咄逼人,!”
姨父安肅自己是讀書人出身,他說話時喜歡引用圣人之語,。所以,,方才凌青菀那番話,且不論正確與否,,都深得姨父歡心,。
“女孩子家,這么不饒人,!”景氏則道,,聲音有點嚴厲。
凌青菀笑嘻嘻依偎著母親,,道:“娘,,我也是想大表嫂趕快好起來,才出言急促,?!?p> 景氏頓時不忍心,表情柔和下來,,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你啊,,愛顯擺吧!”
景氏很疼凌青菀,。
安檐瞧著這一幕幕,,眼底多了幾分暖意,。他什么也沒說,也沒有看凌青菀,,卻不那么緊繃著了,。
他們幾個人,就在東次間坐下喝茶,,等里臥大夫問診,。
今天請的大夫,并非御醫(yī),,而是從登州請過來的名醫(yī),。那位大夫姓張,擅長內(nèi)科,。
“腹瀉,,或濕熱蘊結(jié)腸中,或寒濕內(nèi)盛,,阻遏脾陽,。”張大夫給周氏診脈之后,,對安家眾人道,,“既然吃了不少健脾扶元的藥,都沒用,,那就改改,,用清熱除濕的方子吧?!?p> 小景氏聽了,,沉默不語。
清熱除濕的方子,,御醫(yī)早就試過了,,毫無作用。
這位張大夫,,醫(yī)術(shù)自然是有的,,并沒有鬼才。但是周氏病情特殊,,他也沒找準病因,。
“那有勞神醫(yī)了,您賜一方子吧,?!卑裁C不動聲色,喊了丫鬟,,帶張大夫去開方子,。
張大夫拱手道是,。他快要出去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對安肅道:“侯爺,,小人再有一言:奶奶的病,理應(yīng)用藥,。祝由雖然是上古秘術(shù),,可上古秘術(shù),至今還有幾人會,?且不可耽誤了,。”
他覺得祝由術(shù)沒用,。
若是安家依靠這種秘術(shù),,可能會害死病家。
張大夫如此反感祝由術(shù),,是有原因的,。早年,他看了一位病家,,也是久病不愈,,可即將到了病末,再吃藥即可痊愈,。
偏偏,,那家人相信祝由婆,斷了藥,。病家是個十四歲的男孩兒,原本病不致命,,結(jié)果卻因為斷藥而生生病死,,無能為力。
“多謝神醫(yī)提點,?!卑裁C道。
安肅乃是政客,,他對待外人,,素來喜怒無形于色。所以,,他明知這位張大夫沒什么新的見解,,依舊對他很客氣。
張大夫開了清熱除濕的藥,,就告辭了,。
“怎么辦,,這方子之前孟太醫(yī)開過?!毙【笆夏玫椒阶?,對安肅道。
安楓和周氏,,心都沉了下去,。
“這位張大夫,在登州名氣高,,雖然和上次孟太醫(yī)的診斷一樣,,用藥還是有點不同,且試試吧,,不管有用與否,。”安肅道,,“汝寧長公主半個月前就去江南請名醫(yī),,過幾日就會到?!?p> 然后,,他又對兒子和兒媳婦道,“你們莫要慌神,,一切有我,。哪怕我無能為力,還有長公主,,還有圣上,。”
周氏道是,。
周氏的腹瀉,,比一個月前嚴重了很多,但是仍不少痢疾那么可怕的腹瀉,。
所以,,她自己明白,自己的病情尚不夠危急,,不會要命的,。
而且,她丈夫回來了,,她什么都不會放在心上,,心情極好。
安肅和小景氏把張大夫開的藥方給下人,,讓人去抓藥,,道:“先吃著吧,,我們不通醫(yī)理,醫(yī)囑還是要聽的,。再吃幾天,,等江南的名醫(yī)來?!?p> 周氏和安楓道是,。
安肅夫妻就從里臥出來。
凌青菀和母親,,跟著安肅夫妻,、安棟、安檐,,從大表嫂的院子離開,,去了姨母的院子。
“棟兒,!”安肅突然聲音一提,,喊安棟,“你大哥說他收到你的急信,,匆匆回京,,可是真的?”
“是真的,?!被卮鸬模瑓s不是安棟,,而是搶了先的凌青菀,,“姨父,是我讓三表兄寫信的,?!?p> 一旁的安檐側(cè)眸,看了眼凌青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