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穩(wěn)下了白蘋,,朱顏前腳剛出屋子,劉自新便從竹園門外快步進來,,面上似乎蘊著一絲欣喜。
朱顏會意,,微微抹起一個笑,,與他一道走入后面的竹園。
葉影碎碎,,似乎還能聽到不久前悠揚的琴聲,,眼前也還飄著那人優(yōu)雅潔凈的白衣。
朱顏暗暗嘆息,,輕搖了頭,,可惜她終究是個俗人,不能像永無一般行止如同浮云,,一切隨性,。之前,她要讓徐綢珍過上好日子,,現(xiàn)在,,她還要顧著白蘋、劉自新和他的太婆,,還有竇安那個“小徒弟”,。
然她終究不過一介弱女,父親還曾是前朝重臣,,她能有的出路,,便是紓走過的那條路——經(jīng)商。記得老師曾說過,,學醫(yī)是好事,,即便在亂世亦能保自己一條生路,只因是人,,總得生病,,醫(yī)者也就永遠被需要。
只是他終究忘了,,在這世上,,錢卻也是極重要的,除非那個人,,孑然一生,,不必顧念任何人,也不在意任何世俗的看法——就像永無那般,。
朱顏不由勾著唇微微冷笑,,所謂的“一簫一劍平生意”,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她自問沒有那樣的灑脫,,不如還是做一個俗人吧,。
劉自新不知她神色變幻不定,輕輕咳一聲,,開了口,,“姑娘要我去辦的兩件事都已經(jīng)談妥,是否需要親自去見一見,?”
朱顏訝然回神,,抿著唇看向他,不禁又是一笑,。初初見到他時,,她是初來乍到,,勤勤懇懇地在院中洗衣,,不想就沖進來這么個兇神惡煞,一上來除了開口討債便是輕薄無禮,,好生惹人厭煩,。
當時見他身上衣料雖是極好,臉上神情卻扭著,,只叫人看不下去,,如今他自愿留在這院中改過自新,換上了粗布衣裳,,擺正了臉上神情,,反倒是人模人樣了。
“姑娘,,白浪鎮(zhèn)西街恰有一處鋪面待盤,,就在蒙學館附近,雖然不是個人來人往的地方,,但不算太差,。”劉自新被她看得有些發(fā)毛,,只以為自己臉上有什么,,斂了眉一一告知朱顏想盤的鋪面的事情,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盯著自己的布鞋,,不肯挪開看一看朱顏那清麗的面龐,。
“一年的租金是多少?”朱顏微瞇了眸子,,自己手頭如今約莫也有了三百兩銀子,,有些是自己做的女紅和畫的扇面得的,但大頭還是診病所得,,特別是邊府和周府,,出手著實闊綽得緊,。
劉自新痞痞地笑了笑,抬手擦擦額角,,被朱顏一個眼風掃過來,,連忙立正了,新兵匯報一般老實,,“那鋪子本是按年收租,,但賣主要離開此處,而且再不回來,,因此就直接打算賣了,。”
朱顏挑了挑眉,,若是直接買下一間鋪面,,似乎也是不錯,臉上又漾開一笑,,“先報價錢,,我再考慮?!?p> “五百兩,。”劉自新壓低了聲,。
“呵,,你不必一句一頓,我只知道為人看病,,這些物價地價,,只怕還是劉大哥清楚?!敝祛伱蛑叫?,她雖不想服軟,但自己對這些東西本就不了解,,硬著頭皮開口,,倒不如坦白承認。
劉自新一愣,,隨即也是笑了,,面前這個姑娘,不僅貌美,,又得一手好醫(yī)術,,連心思都這般細密機靈,幸好她并不記仇,,否則自己被她算計了去,,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個價很好,比市價低上不少,,自新希望姑娘能買下,。”
朱顏輕笑一聲,,攏了攏被風吹散的頭發(fā),,“劉大哥是否與那賣家相識?”
劉自新驀地愣住,,還的確是認識,,這一來,更確定了這丫頭看似溫和心善,,實際絕不好惹,,低頭見她似無惡意,點了點頭,。
朱顏不語,,她信這句話,。這個家伙并不是個好人,,但他的身上就有那么一股子游俠氣,重孝,,也重恩,,朱顏信他不會欺瞞于她。
纖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精致的下巴,,小巧得很,,但線條一點不僵硬,仿佛白玉精心打磨而成,,配上那一截手指和泛著粉色光澤的指甲,,更是美不勝收。
輕笑著晃了晃頭,,一縷發(fā)絲隨著清風飄動,,“劉大哥,這鋪子我想要了,,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如今手頭最多只能拿出三百兩來……那批收購樟木的人,可曾談妥,?”
朱顏仍是抿唇,,眨了眨大眼。五百兩,,她拿不出來,,還得指望著那兩百畝的香樟樹能賣個好價錢,。
“談過了,那些樹我?guī)е麄內(nèi)タ催^了,,都很滿意,,姑娘的要求他們也答應,每畝恰是五百兩的價……”劉自新估摸著她對這些價也是不懂的,,急忙解釋開了,,“我托了個可信的朋友與我一道去,這個價還算公允的,?!币娭祛佀菩Ψ切Φ仨谎郏念^略略一跳,,埋了頭不看他,,“若是可以,姑娘還是盡快把交易定下來,?!?p> “好,只要他們付清了銀子,,就可以去砍樹了,。”朱顏噙著笑,,劉自新是個混混出身,,所謂可靠的朋友,多半也不會是什么好貨色,,估計兩人該是半哄騙半恐嚇地把事情談成了,。不過她現(xiàn)在也懶得去做什么好人,眼不見為清靜,,他不說,,她也去揭穿他。
劉自新見她雖是心中了然,,卻一句話也不多問,,心下愈加佩服面前的小姑娘,也對肖娘當時的指點感激萬分,,這丫頭,,絕對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姑娘,,那些樹根樹枝樹葉什么的,,是明日運回來,還是過幾日?”
那些人買兩百畝香樟是為了木材,,但好好一大片的香樟林長到這么大也著實不易,,肯賣的人家寥寥無幾,所以朱顏趁勢提出,,木材可以出賣,,樹根和細小的枝葉卻得歸自己所有——這樣一來,提煉樟腦和樟油的原料,,就有了,。
“你原來住的地方,那些鄰居都是什么人,?”
“他們都是沒地的窮人,,整日價在鎮(zhèn)上碼頭蹲著看能不能賺些前糊口,要不就是街上看看有沒有招臨時的勞力……”劉自新自己說著,,也醒悟過來,,“姑娘是想雇他們把那些廢料運回來?”
朱顏笑了笑,,臉又沉了,,“那是寶貝,不是廢物,?!笔种篙p輕敲了敲面頰,“你給他們一場賺頭,,他們會不會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