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造局里綠樹成蔭,,高大的樹冠遮擋了烈日,,還是很涼爽的,很快的,,王宵被領入后廳,,黃公公躺在涼椅上,,兩個太監(jiān)在后面搖扇子。
“晚生見過公公,!”
王宵放下箱子,,拱手施禮。
“哎喲喲,,王公子莫要客氣,!”
黃公公揮了揮手,讓小太監(jiān)把自己扶了起來,,笑咪咪問道:“云錦織好了,?”
“正要請公公過目!”
王宵打開箱子,,五匹云錦碼的整整齊齊,,另還有十張百兩銀票。
“上回多虧公公借了我生絲和金銀,,現(xiàn)在家里的情況好些,,先把借公公的生絲和金銀還上?!?p> 王宵取出銀票,,奉上道。
“王公子,,見外了吧,?”
黃公公眼睛笑的瞇成了條縫。
他借給王宵的兩百斤生絲,,一斤黃金與五斤白銀,,大概價值五百兩銀子,而王宵還了一千,,多出的五百兩既不是一筆小財,,拿著也不燙手,尺度拿捏的恰到好處。
“公公說哪里話,,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當日公公義助了我,,今日我家情況好轉(zhuǎn),,哪里還能再賴著公公的銀子?這讓別人如何看我,?”
王宵一邊說著,,一邊把銀票給了身邊的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本能的就要把銀票往懷里揣,,好在及時醒悟,,擱在了案頭。
“嗯~~”
黃公公點了點頭,,問道:“王公子,,這次的貨怎樣?”
“公公請看,!”
王宵讓小太監(jiān)搭手,,把云錦一一攤在了架子上。
黃公公一匹匹的檢查,,好一會兒,,滿意道:“不錯,又有了些長進,,太后娘娘肯定會喜歡,,王公子,咱家也不能白拿你,,宮里的差使,,該多少是多少,這云錦的價格……”
王宵自然不會客氣,,公歸公,,私歸私,對公家大方,,不斤斤計較,,別人不僅不會感激,,還會罵一聲傻缺,,甚至本來穩(wěn)當當?shù)纳猓寄茳S掉,。
譬如道光,,一個補丁三千兩,無數(shù)雙赤紅的眼睛就盯著道光打補丁呢。
云錦也是如此,,價報的低,,不僅黃公公不滿,司禮監(jiān)也不滿,,因為由黃公公加價,,很容易被拿捏到把柄,指不定哪天就爆了,,黃公公不可能擔這個風險,,價格只能由自己加。
王宵沉吟半晌,,面現(xiàn)難色道:“公公,,織云錦耗時、費工,,通常一臺織機,,一個人一天能織三兩絲,云錦則不然,,即便是熟工,,每天也只能織兩三錢,說成嘔心瀝血毫不為過,。
而且把金銀拉成絲線,,耗的人工物料是原有價值的十倍以上,又金錢銀錢,,鋒利如刃,,稍有不慎就能把手指割傷,若是云錦沾上了血跡,,還得重來,,真真是一兩絲,一兩金吶,。
晚生可不敢漫天要價,,實是織云錦的成本太高,天底下除太后娘娘,,誰有資格穿著,,晚生就說個實在價,五千兩銀子一匹,!”
“哦,?”
黃公公打量向王宵,目中不帶任何情緒,,實則心里在暗暗盤算,。
能在織造局做提督太監(jiān),,不可能一點專業(yè)知識都不懂,絲織成本,,絲綢好壞,,心里門清。
在他想來,,如果王宵所說屬實,,一匹云錦的成本大概在五百到七百兩銀子之間,開口就報了五千兩銀子的價,,這小子心也挺黑啊,。
而事實上一匹云錦的成本,約在七十兩銀子,,將來隨著規(guī)模擴大,、織機改進,和工人熟練度提高,,成本還會再降,。
“也罷!”
好一會兒,,黃公公勉為其難道:“織造局與你家的生意,,也不是一日兩日,咱家自是信得過,,待云錦送入宮,,太后過目后,便與你結(jié)款,,來人,,給王公子上茶!”
“是,!”
一名小太監(jiān)退去,,不片刻,捧了兩盅茶上來,,先奉給黃公公一盅,,再奉給王宵。
這茶,,湯水渾黃,,杯底落一層碎渣,還有老梗子,,王宵知道正戲來了,。
“王公子,此茶如何,?”
果然,,黃公公抿了一小口,,問道,。
王宵試著嘗了嘗,,便驚道:“此茶……看似普通,入口卻有連綿異香,,當真是晚生生平僅見啊,,敢問公公,何處能買到,?”
“嗯~~”
黃公公滿意的瞥了眼一名太監(jiān),。
那太監(jiān)賊笑道:“王公子,您若真想買,,可得記好了,,地址是閶門外十里街云來茶坊,黃公公呀,,最愛喝那家的茶,,不過店老板并不知曉黃公公的身份,您只要說是來買神仙茶的,,老板自會把最好的茶葉拿出來給您,。”
“多謝公公,,我記著了,!”
王宵拱了拱手,最好的茶味,,恐怕就是最貴的,。
黃公公又道:“王公子,咱家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在院試上的那篇文章,,已經(jīng)讓太后娘娘看到啦?!?p> “哦,?”
王宵神色一滯。
太后看到了,?
整個大周朝有幾百個府,,小三關的考題由地方出,而太后困鎖深宮,,高高在上,,根本不可能看到應試文章,因此只有一個可能,,是有心人讓太后看到,。
這等于被貼上了太后系的標貼,,其實他并不愿卷入朝廷的政治旋渦,可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太后能看到,黃公公又當面提起,,說明自己就算不是簡在后心,,也是被太后記住了名字。
根據(jù)前世的經(jīng)驗,,如自己這樣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唯一的價值,只能是當?shù)妒埂?p> 王宵心里,,把黃公公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世上哪有干凈的地方,,有人就有江湖,,不知多少人想攀太后攀不上呢,有關系為何不用,?
陸放四十來歲,,只是個七品縣令,胡長清年近六旬,,也只是知府,,說句現(xiàn)實話,自己就算殿試高中狀元,,如沒有貴人提攜,,鐵定是翰林院抄書,虛渡幾年光陰,,然后進部堂,,從六品主事開始,拿著微薄的薪水,,又是好幾年,,等人到了中年,能升到五品郎中就算不錯了,。
想到這,,王宵釋然了,起身深深一躬:“晚生多謝公公提攜,!”
“好啦,!”
黃公公現(xiàn)出滿意之色,擺了擺手:“打鐵還得自身硬,,你的文章能呈到太后案上,,也是你自個兒寫的好,,咱家只是給你引薦一下,八月的鄉(xiāng)試你可得用心了,,若是考不中,,咱家也沒法幫你嘍!”
接下來,,又閑聊了片刻,,王宵告辭離去,,茶葉暫時不會買,,結(jié)了款再說,他本打算去保安堂看望小青,,可是看著天色,,已是傍晚,哪有晚上登門拜訪的道理,?
反正蘇州距吳江不遠,,總有機會。
王宵策馬出城,,沿太湖邊的小道回吳江,。
這個世界的吳淞江,尚未被黃浦江奪走,,仍屬于長江水系,,水面也寬闊了許多,蘇州段大概在五十丈左右,。
因天色已黑,,江上幾乎沒了渡船,王宵正考慮著要不要仗著修為踏水渡江之時,,一艘扁舟緩緩從江心劃來,。